第一百零三章 紅色嫁衣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的起床，今天是李紅梅下葬的日子，有很多東西要準備，提前去張羅，省的到時著急。

  

  我沒有喊師妹，她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多睡會。

  李紅梅家在村東頭，出門沒走多遠，就看到他們家門口站了很多人。

  戴著喪帽，進進出出，忙活著。

  見到我，這群人跟我打了聲招呼，像我們這種人，在村子裡的聲望是很大的。

  畢竟誰家都有生老病死的時候，都需要我們來張羅。

  我先上了些黃紙和白綾，算是替我師父隨的禮，交給記帳人後進了門。

  院子裡擺了數張圓桌子，生著火，很多人或站或坐的端著碗在吃飯。

  李嬸正忙前忙後的招呼著，倒是沒見李紅梅的父母。

  「純陽，你來了，還沒吃飯吧，來嬸給你盛點飯。」

  看到我，李嬸連忙迎了上來，拉著我就要去吃飯。

  謝過了李嬸的好意，我並不餓。

  同時問她這一夜沒什麼事吧？

  李嬸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見我執意不吃，只好作罷。

  「抬棺的人找好了嗎？」我問了句。

  李嬸點了點頭道：「找好了，我帶你過去看看。」

  在一個角落，有三個中年人正在吃飯，都是村裡的，按輩分我應該喊他們叔伯。

  打了聲招呼，我提出進屋看看。

  李紅梅是自殺的，多少帶點怨氣，我要看看她怨氣重不重。

  剛進門，一口漆黑的棺材映入眼帘，這棺材很大，一個鎏金的『奠』字很是顯眼。

  在棺材兩邊坐著幾個身披喪服的小男孩，年紀都不大，應該是李紅梅的堂哥表弟們。

  沒管他們，圍著棺材走了一圈，看著一切正常。

  伸手去摸，手感冰涼，仔細去看棺材周圍有一層薄薄的黑氣籠罩。

  黑氣就是陰氣，好在並不重。

  只要下葬時，超度一下就可以了。

  轉了一圈，沒什麼大問題，我也算放了心。

  李嬸又去忙了，我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從進來到現在還沒見過李紅梅的父母。

  起初我以為是女兒的去世使得二老太過傷痛，直到臨近中午，都要起靈入土了，二人才罵罵咧咧的從外面回來。

  「瞅瞅你那妹妹，她家婆婆去世，我們隨了一百，咱們家紅梅死她也就回了一百，還是人不？」

  一進門，李紅梅的母親張二丫便指著父親李建柱破口大罵了起來。

  她的聲音很大，整個院子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齊刷刷的看向了他們。

  但張二丫並沒有感覺害臊，還在喋喋不休的罵著李建柱。

  我頗感奇怪，親生女兒都要下葬了，他們竟然為了一百的份子錢爭吵起來了？

  整個村子都知道李建柱的妹妹是李嬸，她這麼毫不顧忌的出口，就不怕李嬸聽到？

  張二丫見李建柱沒有回話，脾氣更大，直接上起了手。

  「一說這個你就裝死，我倒了八輩子血霉，嫁給了你個貨色！」

  這時候，李建柱也有了些火氣，一把甩開張二丫，直接將張二丫摔倒在了地上。

  「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個，不嫌丟人！」

  張二丫哪受過這氣，爬起來抄起手就打，邊打邊哭。

  兩個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誰都不讓誰，周圍幫忙的村民見狀，連忙上前去拉架。

  張二丫是村子裡有名的暴脾氣，在我很小的時候就經常聽見李建柱被罵的狗血噴頭的。

  但我沒想到兩個人會在女兒的葬禮上大打出手！

  正當我糾結著要不要去勸架時，李嬸哭著走了出去。

  「你們兩個住手！」

  李嬸一喊，兩個人才算停下，但張二丫顯然毒氣沒出，把火撒到了李嬸頭上。

  「正好你在，我問問你，你幾個意思？你娘家侄女的命就值一百塊錢？」

  李嬸也有了脾氣，說她侄女的命無價，但給這一百塊錢是什麼原因，張二丫自己心裡清楚。

  這話一出，張二丫脾氣更爆，直接指著李嬸的腦門罵，讓李嬸把話說清楚，她心裡怎麼就清楚了？

  兩個人又吵了起來，我實在坐不下去了，這都什麼事？照他們這麼吵下去，李紅梅還不下葬了？

  「都少說兩句！」

  我走出去斥責一句，兩個人立刻閉上了嘴，她們不給我面子，也得給我師父面子。

  「紅梅就在這躺著，你們這麼吵，還想讓她入土為安嗎？」

  我指了指黑棺，氣不打一處來地斥責道。

  這時，張二丫脾氣才小了不少，哼了一聲後，扭頭離開。

  直到這時，這場鬧劇才算結束。

  我嘆了口氣。是相當無語，這算什麼事？

  自己女兒慘死沒見張二丫多麼悲痛，反而是因為別人一百塊錢的份子氣得不輕。

  原本我對她還有同情，現在反倒為李紅梅感到可悲，遇到這兩個人渣父母。

  生氣歸生氣，但正事還是要做的。

  我把該吩咐的都吩咐了一遍，很快就到了晌午。

  太陽已升至正頂，看時間，快12點了，該起棺了。

  沒再怠慢，我來到門口，清了清嗓子，開始喊。

  「午時已到，起棺！」

  那三個抬棺的叔伯走了上來。

  他們很麻溜的在棺材上綁上了木槓，一番忙活過後，各就各位。

  「陰陽兩隔，天地同泣，升棺入地，親人瞻容~」

  我們這的規矩就是入土之前，會讓親人們看最後一眼，留一份寄託，之後上釘，入土。

  李紅梅的父母這時候才表現出痛苦，撲到棺材前嚎啕大哭。

  「閨女啊，你走了我們可怎麼辦啊！」

  「蒼天吶，我們是做了什麼孽了，要我們白髮人送黑髮人！」

  痛苦的情緒打擊著在場的每一個人，我也深受影響，想起小時候，李紅梅和我們一塊下河抓魚，摔土玩泥，如今卻陰陽相隔，情到深處，不禁落淚。

  當然，心痛歸心痛，規矩不能亂，我招呼幾個村裡的婦人，將二老攙了起來。

  隨後按輩分高低，開始排隊瞻仰。

  「師兄，咱們也去看看紅梅吧！」

  不知何時，師妹已站在我身後。

  她淚眼婆娑的，顯然剛哭過。

  擦了擦她臉上的淚，我點了點頭。

  除了李紅梅的父母，遲遲不願離開外，其他人還是很快的，沒過多久，就輪到了我和師妹。

  師妹在我前面，等她去看時，我就發現，原本她還淚眼矇矓的，突然就怔住了，隨後瞪大了眼睛滿臉不可思議。

  她這反應不正常，我很奇怪的上前看了一眼。

  這一眼不打緊，直接把我看傻了。

  只見李紅梅臉色寡白，脖子上血紅的勒痕清晰可見，李嬸說的沒錯，是上吊死的。

  而她身上，竟穿著一件紅色的一體衣，上面雙鳳共舞，雕金鍛綢，很像古代女人嫁人時穿的嫁衣。

  誰都知道，死人最忌諱的就是紅色，尤其是像李紅梅這種上吊而死的，本身就有怨氣。

  再穿一件血紅的衣服，豈不怨上加怨？

  「師兄，這……」

  師妹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指著的手都在抖。

  我連忙叫停了準備起棺的幾位叔伯，把李紅梅的父母叫了過來。

  「是誰給李紅梅穿的壽衣？」

  他倆還沒從悲痛中回過神，被我這麼一問，完全懵了。

  我又重複了一遍，他們這才表示，沒人給李紅梅穿壽衣，這是李紅梅自殺的時候穿的。

  「你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