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小船說翻就翻（二）

  公元1610年，萬曆三十八年，晴天。

  封建時期，人口往往決定了一個國家國力之強弱。但是，有時候人口劇增卻又像通貨膨脹一樣，嚴重的影響國家生存。--《秘明》

  「大人，其實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穆雨澤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有時候人多的時候便能夠做成很多的事情，但是當人更加多的時候便也會產生更多的聲音和問題……」

  朱明確定的點點頭說道：「這個我知道。」

  「但是，現在白蓮教的人越來越多了……教中有能力說話的人也多了起來，所以……這場戰爭其實是白蓮教自己的戰爭……」說著，穆雨澤又底下了頭。

  一陣濕漉漉的湖水吹在朱明的臉上，借著夕陽自己能夠看到對面清秀白淨的臉頰一陣猙獰，渾身也微微的顫抖著。

  其實當穆雨澤說到人變多的時候，朱明自己便已經能夠隱約的猜出對方的意思是什麼了。但是，朱明自己就是不願意相信，不願意相信這場戰爭只是為了他人解決問題。

  戰爭從來都是沒有道理可言的，但是誰也受不了自己辛苦取得的勝利只是因為敵人想要這樣。

  彭的一聲，朱明的手掌狠狠的砸在了船沿上，湖面便盪起了一陣漣漪。

  「戰爭就是死人的活計，其實這場戰爭我們就是希望死人，取得財富只能算是一點點額外的收穫……」穆雨澤的聲音已經變得很低很低了，只能是通過湖面上的風帶入朱明的耳朵裡面。

  

  「我現在很想把你的船弄翻。」朱明咬牙切齒的說著，眼神微微紅起來的盯著前面的男子。

  「但是我們成功了……」突然，穆雨澤抬起了頭看著朱明，臉上的愧疚掙扎已經消失，顯得很平淡的說著：「我們死了好幾萬人，有些人在未來便沒有了說話的能力，我們想要的效果也已經達到了。

  而且，你們也殺了好幾萬的人，你們也取得了戰功，其實你們不用在意這場戰爭究竟是因為什麼，因為你們都能夠得到皇帝的賞賜。」

  朱明猛的站起來衝著對面的穆雨澤大喊起來：「要是我把你殺了，再說因為你妨礙了白蓮教，你會怎麼做？那些人難道不是人嗎？他們的死是被你們給送去的。」

  「如果我妨礙了白蓮教，我願意死。」穆雨澤再抬高頭看著站起身的朱明，堅定的說著。

  風更加的大了，似乎下一場雨已經不遠了。

  朱明這個時候已經說不上話了，嘴唇抖動了幾下卻也緊緊的閉上。

  有些失神的跌坐在船艙中的凳子上，視線中的湖水還是隨著風盪向遠方。只是湖面上，除了這些便也就沒有了其他的聲音。

  穆雨澤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認定的人會有這樣的反應，在自己的心中，朱明這個朝廷年輕的英才不應該有過多的情感才是的。

  然而，現實告訴了穆雨澤，這個已經被自己視為知己的人，現在的情緒已經很不穩定。

  「抱歉……我沒有想到你會有這樣的反應。」穆雨澤將高高抬起的頭低了下去，斗笠掩蓋下的雙眼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如果上天再給朱明一個選擇的話，朱明保證自己不會同意來到這片已經變得沒有意義的戰場上。自己只會選擇安安分分的待在太倉城讀著自己的書，沒事時上街瞎轉轉，畢竟太倉還是有很多好人的，也有很多好吃的東西的。

  風吹著小船緩慢的移動著位置，撐船的人便只能用力的撐住小船，始終兩艘小船的距離都是同樣的。

  「其實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去考個狀元。」掩藏在船艙下面的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只是朱明的臉上卻帶著笑容對穆雨澤說道。

  兩人皆是抬頭相視，一時間無聲勝有聲，眼神流轉中已經是交流了很多的東西。

  「好啊，有機會一定考個狀元，然後好在你面前顯擺顯擺。」穆雨澤也是笑了起來，風卻已經帶走了頭上的斗笠。

  亂風中，比女子還要柔滑的長髮隨著風一縷縷的飄起，英俊的臉頰已經是看不清的了。

  小船又一次的開動起來，當然還是多虧了船尾的白蓮教將領很賣力的撐著船。

  身後也傳來了船底劃開湖面的聲音，只是漸漸的是變得微弱起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能夠看清湖岸的了。岸邊上，早已經是燃起了火光，火光將岸邊無數的人影投放到湖面上。

  「大人，是大人回來了。」

  岸邊響起了一陣戰甲磨蹭的聲響，朱明覺得這個時候還是自己的這些兵比較的可愛。

  努力的將臉上的愁容給趕走，千戶大人應該永遠都是一副精神飽滿的樣子的，只有這樣才能夠讓底下的士兵們感到安心。

  朱明將自己的雙手高高的舉起，用力的向著岸上揮舞起來。

  

  可能會覺得這樣的行為有些犯傻，但朱明還是很用心的將雙手舉在空中揮舞著，可能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知道自己回來了。

  船頭撞在了岸邊，陳大已經將船頭的繩子扔到了岸上，好幾名士兵機靈的將繩子綁在了岸邊的樹上。

  陳大先跳到土地上面，然後回身將自己的右手伸到船頭。

  看著前面的陳大，朱明抬著頭回著一個微笑，然後自己的手便搭在了伸過來的那隻手上。

  沒有人看見，這個時候朱明已經是站在了船沿上，而且是一邊的船沿上。

  朱明借著陳大手一個用力，雙腳在船沿上狠狠的踩了一下，然後憑藉著撐力上到了岸上。

  只是，小船也因為朱明的這一腳，開始向著一邊側翻。

  船尾的白蓮教將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小船便已經不受控制的翻了過去，船艙蓋在了湖面上。

  白蓮教的將領一時間落在水中，努力的拍打著身邊的湖水想要穩住自己的身子。

  身邊的陳大有些不解的看著自己，朱明知道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便只是微微的搖搖頭。

  知道自己接下來想要做些什麼，朱明便將身體轉過去，對著周圍的士兵開口道：「把湖水裡面的反賊給殺了吧……」

  一聽反賊兩字，所有的士兵沒有遲疑的便走向岸邊，手中的長槍短劍弓弩便對向了湖水裡面。

  朱明開始移動自己的身子，岸邊的風有些冷，自己不是太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