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朱明的道理

  公元1607年，萬曆三十五年，晴天。

  利益從來就不是一個人或者一方勢力獨占的，利益是需要眾多的參與者的。--《秘明》

  一陣夜風吹過，天空中那團一直遮蔽著月光的烏雲終於是被吹的遠遠地了。

  有著月光的照耀，人總是會覺著更加的平靜，這就是明月的力量。

  下方場中的打鬥已經漸漸的平靜下來。官府對於這樣的事情似乎已經是習以為常了。太倉城的差役們隻是遠遠地看著，隻要這裡沒有死人就行了，這也同樣的是一種規矩。

  又看了看那一處黑暗，朱明起身拍拍手：「走吧，這個時候該是我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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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下去？這種事情應該不需要你去吧。」陳大有些不解的說著。

  搖搖頭，朱明可不是這般想的，既然人家不隻是隻有這江湖混混在，那麼自己就該下去的。

  見朱明依然堅持著想法，陳大隻得老老實實的跟在朱明的身後，可是生怕朱明這時候下去會有著一些個什麼意外發生。

  「少爺。」

  「明少……」

  之前就見過一面的漢子們這時候見朱明緩緩的走到場中，即使有些身上已經是掛滿了傷痕，還是堅持著站起來恭敬的行禮。

  看著這些在太倉城最低層為了生活而打拼的人們，朱明心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們這一整晚的奮鬥隻是為了那些船上貨物的銷售權，有了銷售權就能賺到銀子，就能養活家中的老小。

  「辛苦了。」看著這些滿身血水的漢子們，朱明確實不知道自己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但是也就是朱明的這一句安慰，這些個平日裡並不被人多看幾眼的漢子卻是齊齊的激動起來，這個還未成年的少年卻是這般的對他們，也許這是一個好上家也說不定呢。

  黑暗處，張正書見朱明這般正大光明的出來，眼神不禁有些意外，顯然的張正書沒有想到對方是朱明，並且還會直接的出現在場中。

  「正書兄既然來了，何不出來一敘。」遠遠地，朱明大聲的對著那處黑暗喊道。

  聽著對方顯然看出自己的所在，張正書苦笑不已，但是這個時候自己還是得現身一下的：「既然你出來了，我又有什麼不能現身的。」

  嘀咕一下，張正書在倆名手下的陪伴下緩緩的走出黑暗處，身影出現在月光的照耀下。

  「正書兄。」朱明禮。

  「明老弟。」張正書回禮。

  見兩方的掌事人都出來了，雙方的手下也都懂事的退到兩邊。

  「沒想到轉眼又能在這般場景下見到正書兄，看來我們還是很有緣的。」朱明顯得很是熱情的說著。

  張正書苦笑不已，對於此情此景之下，朱明還能在這像是沒事人一樣的攀談，張正書實在是不習慣：「老弟，咱們讀書人實在是不適合出現在這樣的地方的。」

  眼神一轉，朱明裝著樣子的看看身後的人們，淡淡的說著：「可是又有誰知道今晚我們出現在這裡呢，這個時候我們正在溫書準備府試。」

  深深的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實在是隻有十歲的朱明，這當真是十歲的小兒嗎，張正書心中想著，卻道：」是極是極。「

  倆人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

  」隻是今日……「張正書正準備開口，卻是被朱明攔下。

  」正書兄，是否想要做筆大買賣？「朱明深深的一問。

  張正書一愣，沒有想到朱明要說的是這個，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雙方談談這次的事態，談談怎麼一個分法，談談雙方的傷員的嗎。

  見張正書一時也說不上話，朱明一笑接著道：」城東水門這一塊其實正書兄也知道並不隻是有著我們兩家，這邊歷來都是有著眾多的勢力的。但是正書兄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兩家聯合起來，那些剩下的勢力還能否抵得過我們呢？「

  張正書眼神一變，這個朱明的心也太大了點：」確實，我們兩家聯合的話，即使其他的勢力全都聯合在一起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朱明大笑，臉上一副我看好的樣子：」正是這樣嘛，這要到時候我們兩家真的聯合了，先是城東水門這片我們能夠獨占，接下來就是整個城東然後就是整個太倉城。我想正書兄應該明白一座大城所帶來的利益，除了朝廷管制的鹽鐵茶，其他的也是夠我們躺賺的了。「

  這一刻面對著朱明，張正書有一種在家中面對那些長輩管事的人時候的感覺，那種掌控一切的力量。

  稍稍的冷靜下來，張正書盡力的保持著平穩的說著：」那不知明老弟你是準備怎麼一個分法的？「

  這才對嘛，要是張正書這個時候不想著這個問題朱明就不打算和這人合作了：」一半一半，今晚這些船上的貨可以全給你們，算是合作的禮物。「

  」老弟真的能夠放著這麼多的利益，就隻要一半？「張正書有些不相信的問著。

  朱明背著手轉了一圈道：」當然，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能夠多占多少。在我看來，能夠一起和和氣氣的發財才是正理，這些可憐的下人們也能夠日後少些打鬥，安安分分的賺銀子。「

  還是有些不信的問著：」老弟真的就是這般想著？你不會還藏著什麼後手吧？「

  」當然沒有。「朱明顯得有些生氣的說著，轉而又很認真的解釋道：」這些利益本來就不是任何一方單獨就能夠吃下去的，合作才是首選，這樣不光相互照應守望相助，還更能安生的賺銀子。你說是不是這樣正書兄。「

  「是啊，賺銀子才是最重要的。「張正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立馬轉身說道：」都愣著幹什麼，上船搬東西，通知那些商鋪過來拿貨。「

  」吩咐下去，今晚每人分些銀錢，拿出些酒來讓大傢夥好好喝一頓。「對著身後的陳大說著，朱明便不再理會這裡的事情，後面合作方面的交談自然會有陳大一幫人去忙和的，自己隻管把好方向就是了。

  看著朱明離去的身影，張正書眼神不禁有了一些變化，對著黑暗處低低的說道：」讓暗堂的人查查這人，再去智長老那邊說一聲把他備註上去。「

  沒有任何的動靜，張正書像是自言自語的說著這些，但是黑暗中卻是變得沒有那麼的黑暗了。

  

  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朱明陰沉沉的回到莊園中。

  那些個漢子正在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這些正是朱明吩咐下去的。

  見著朱明回來，一個個的激動的圍上來。

  」明少爺好。「

  」明少今晚可是跟著大傢夥受累了。「

  什麼也沒有說，朱明隻是低著頭走著，顯得和這番熱鬧的場景有些不搭嘎。

  倒是陳大是熟悉朱明的，一揮手對著眾人說道：」明少累了，你們就接著喝酒接著吃肉，沒了找後面夥計要。「

  躺在一間被特意騰出來的廂房中，朱明有些心事重重的閉著眼。

  」今晚不回去了？「陳大有些擔心的說著。

  」不回去了。「

  」恩，那行，我差人回去說一下。「陳大說著，便輕身退出房間，小心翼翼的帶上房門，這個時候的朱明是不能有人在身邊的，陳大是知道這個的。

  在陳大看來，朱明的腦子裡面想的東西都是和自己這樣的普通人是不一樣的，這個王錫爵也是這樣說的，所以既然朱明已經是和自己這些人不是一樣的人了，那麼他想的事情就不是自己能夠想明白的，自己多說些什麼說不得還會打亂朱明。

  隻是，這個時候朱明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躺在一張竟然被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收拾的軟軟的床上，朱明一陣陣的無力。

  自己算是被綁在了王家了，那麼接下來王家的麻煩就是自己的麻煩，各方的利益還有朝中那些隱藏的利弊都得自己去面對。朱明不是怕事的人，但是也不是一個想著被一堆事纏身的人。老師對自己很好，王衡對自己也是極好的，整個王家對自己都是極好的。

  正是因為這個，朱明才會去做一些本不願意做的事情。

  就如今晚這樣的事情，其實自己隻是走個過場，但是朱明還是正大光明的出現在所有人眼前。不光光是為了讓張正書出來，談合作。還有著讓老師知道我朱明是你的弟子，你看得起我能把事情交給我，那麼我就能死死的幫著你。

  其實這都隻是個意思，但是卻是不能不做的意思。

  儘管王錫爵是做過首輔的人，但是那也隻是曾經，現在已經是下野的人了，王家想要長存下去，就得尋找一個合適的人，朱明就是這樣撞上了王家。

  漸漸的，心中瑣事多了，人也是極容易乏的，慢慢的輕輕的喘息聲傳出，朱明合著衣進入夢鄉。

  夢中，朱明夢見了自己手握萬千人的生命，一個念頭千百人別灰飛煙滅，一個念頭萬人成佛。又夢見自己金榜題名，打馬街頭，唱起翰林院。

  而王家，王錫爵的書房並沒有熄燈。此時手中正拿著一張剛剛傳來的消息，看著紙上的字，臉上卻是掛滿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