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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已是心魔

2024-05-10 06:33:39 作者: 夜戀凝

  從朝安寺到京城,這一段路途雖稱不上遠,但也絕對不近,再加上大雪封山,路不好走,馬車到京城的時候已是黃昏。

  淡金色的陽光下,那座華麗的宮殿已在眼前。

  蕭希微低頭看了一眼襁褓中睡得正香的嬰兒,只覺得心底一片柔軟和心疼。

  她原本應該給一個安穩溫馨的環境,讓他可以無憂的長大,可是,如今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一步步步入險境。

  馬車輾過青石鋪就的路發出軲轆的聲音,這聲音仿若不斷提醒著她,那短暫的平靜已然被漸漸的拋在了身後,而前面無數的腥風血雨在等著她。

  這一瞬間,她看著懷裡的睡熟的孩子,眼眶莫名的有些濕潤,她忽然開始瘋狂的想念惜之。

  若是惜之在的話就好了。

  

  終於,馬車停了下來。

  「王妃,到了。」馬車外面,太監略顯尖銳的聲音響了起來。

  蕭希微還沒有動作,便聽到外面一連串的聲音響了起來。

  「奴才見過太子殿下。」

  馬車裡數道目光一下朝蕭希微看了過去,蕭希微抬起頭,將懷裡的嬰兒往懷裡抱了抱,剛剛眸子裡的柔軟和迷茫一下褪得乾乾淨淨,霧氣退後的眸子如同冬日的湖面,雖然澄淨但卻透著一股森寒。

  若素看了一眼蕭希微,最後率先下了馬車,隨即掀開帘子,而馬車裡的紅雨,碧雲,紫煙相繼下了馬車,最後才是蕭希微。

  只瞧她披了一件淡紫色繡梅的狐裘披風,這顏色讓她冰冷的眉眼間隱隱流出一絲嫵媚,仿若風雪中綻放的梅花,雖然冰冷卻自有暗香襲人,教人半點移不開視線。

  「見過太子殿下。」蕭希微垂眸,抱著孩子盈盈一福身。

  不同於其她女子錦軟細語或是清脆悅耳的聲音,蕭希微的聲音永遠維持在一個度,既然不會高也不會太低,平穩的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也無法從她的聲音里聽出她是高興,還是難過,或者是憎恨?他忽然很想知道,她在楚惜之面前也是這樣說話的嗎?

  楚硯之的眉心微微皺了皺,但隨即便展開來,「你瘦了……」

  蕭希微修剪得精緻的柳葉眉輕輕的挑了挑,唇角忽地漾起一絲淡淡的淺笑,「殿下說笑了。」

  楚硯之眉心一動,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莫不是花了眼,因為,眼前的這個女子從未如此溫言軟語的朝她笑過。

  忽地,那淺淡的笑容驟然消失了,蕭希微整個人輕輕晃了一下。

  「王妃。」紫煙大驚失色,慌忙伸手將她扶住,而紅雨則利落的將蕭希微手中的孩子抱了過去。

  楚硯之忽地出了一聲冷汗,忙在步朝蕭希微跨了過去,「怎麼了?」

  「殿下,您沒什麼吩咐不如讓王妃先回去休息吧。王妃才剛出月子,身體虛弱,見不得風的。」若素朝楚硯之福了福身道。

  楚硯之一怔,看著蕭希微蒼白有些虛弱的臉,忽地覺得心裡一緊,「那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扶王妃上轎。」

  若素福了福身,隨即轉身吩咐碧雲道,「你去一趟太醫院,請吳太醫立刻來永春宮。」

  碧雲點了點頭,然後一溜小跑的朝太醫院奔了過去。

  永春宮。

  吳太醫把完脈恭恭敬敬的立在楚硯之面前,「殿下,燕王妃這是產後血虧之症,一定要好好將養,萬不能見風了,否則……」

  後面的話,吳太醫沒有說下去,可是看他的表情也能知那個否則的結果有多嚴重。

  其實,蕭希微這一胎雖然難產傷了身體,但是前有渡厄不顧生死替她進山尋來稀世良藥,後有嚴貴妃為她準備的各種補血益氣的人參燕粥,還有陳家花重金購買的藥材。所以,她雖然是有些血虧之症,但卻不至於有吳太醫說的這麼嚴重。只是,皇帝要大肆替燕王世子舉辦滿月酒,而且又命內務府擬旨封楚天燁為親王,而眼下,太子楚硯之又要燕王妃的病情如此關心,種種跡象都讓吳太醫覺得,這話還是讓斟酌小心著的說為好。

  「否則如何?」蕭希微靠在暖榻上,側眸看向吳太醫,精緻的柳葉眉輕輕一挑,隨即一笑,「會死麼?」

  宮裡的貴人們向來忌諱『死』這個字,輕易從不說出口。吳太醫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從貴人嘴裡明明白白的說出這個字,一時間,他臉上既是詫異又有些惶恐,但更多的是有些無所適從。因為,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只能尷尬的垂下頭。

  「胡說什麼。」吳太醫不答,一旁的楚硯之卻是擰了眉有些不悅的朝蕭希微看了過去。

  蕭希微勾了勾唇角,抬眸朝楚硯之看了過去,「人都是要死的,早晚而已。況且……」說到這裡,她唇角的笑容又多了幾分,「這裡面想要我死的人太多了。」

  這些話可不是他一個太醫能聽的。

  吳太醫的臉色越發有些白了,況且,蕭希微的眼神太明顯,他忽然有些擔心他旁的太子會是什麼反應。

  「你又知道。」

  不想,太子楚硯之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難堪或者是發怒,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幽深,只是這幽深的底下隱隱的浮動著一股他看不懂的東西。

  蕭希微迎著楚硯之深遂的目光,唇角的笑意不變,只是,眸間卻隱隱多了一絲譏諷,「還是要多謝太子殿下關心。不過,至於我能活多久,那便無須太子殿下費心了。」

  知道她今日會回宮,他便一早便命人留意動靜,在知道她回宮的時辰,便立刻丟下手裡一堆要事跑來接她,結果,卻等來她這樣連譏帶諷的話。按說,他應該憤怒的,可是,他看著她蒼白面上隱約浮起的倔強,卻只覺得心疼。

  想到這裡,楚硯之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因為,他忽然意識到,或許,蕭希微對他來說不僅僅只是執念,而是他的心魔。

  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成了他的心魔。

  也或許,真如蕭希微自己說的那樣,因為得不到,所以心心念念總是掛懷。可是,在被她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甚至冷言冷語的譏諷下,他還是放不下,還是記掛,除了心魔還能是什麼。

  「希微,你說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什麼?」楚硯之看著蕭希微,唇角忽地勾起一絲笑意,漆墨的眸子裡也漾起一絲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寵溺。

  蕭希微一怔,清澈的眸底划過一絲複雜。

  只是,楚硯之卻已轉過頭去吩咐吳太醫,所以,他並沒有發現蕭希微眼中的這一抹異樣,「下去開藥方吧。」

  「是。」

  吳太醫巴不得快點離開這裡,因為這位太子對燕王妃的態度實在是太曖昧了。看來,宮裡關於太子和燕王妃的傳聞果真不是空穴來風呀。不過,這些傳聞聽聽也就罷了,若一個小心心卷過去,那等待他的是什麼,他還真有點不敢想。

  所以,楚硯之一開口,吳太醫垂首應了一聲,幾步並作一步匆匆便走了出去。

  楚硯之再回過頭來的時候,蕭希微神色已然恢復如常了,甚至,她的唇角已掀起一絲冷笑,「太子殿下真會開玩笑。」

  楚硯之笑了笑,絲毫不在意蕭希微的冷言冷語,「對旁人或許是玩笑,但對你,本宮從來不會開玩笑。」

  他的話音一落,蕭希微嘴角冷笑漸漸淡去,她眉心微蹙,淡漠的眸底浮起一絲複雜,「楚硯之,你到底想做什麼?」

  明明只是一句質問的話,可聽多了她對他的冷言譏諷,或者虛假應對,這樣的質問對楚硯之來說忽然顯得彌足珍貴起,就仿佛,在無止的碰壁打擊之下,終於看到了前面一絲微弱的曙光。

  這是第一次,她終於正視了自己。

  雖然,只是一句質問的話卻足以讓他欣喜若狂。

  「希微,我要什麼,你一直都懂……」楚硯之看著蕭希微,眸底的欣喜毫不掩飾。

  四目交錯。

  良久,都沒人移開視線。

  終於,蕭希微垂眸笑了笑,這一次,那笑里沒有譏諷,只是卻多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以前,我全心全意的相信過一個人,他說什麼我都信,他要我做什麼我也都做,可你知道他對我做了什麼嗎?」

  看著蕭希微臉上那絲苦澀還有自嘲,楚硯之只覺得胸口莫名的一滯,他下意識的開口,「他,做了什麼……」

  蕭希微勾了勾唇角,眸底的冰冷和怨毒一點一滴的滲了出來,「他放了一把火……」

  那眸底的怨毒仿若吐著信子的毒蛇緊緊的將他纏了起來,那一瞬間,楚硯之忽然覺得自己動不了。他想說,不管那人對她做過什麼,但是他不會,他一定會保護她的。可是,當他觸到她眸光的那一剎那,他忽然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此時,蕭希微卻已經站起身來,她一步一步走到楚硯之面前站定,然後踮起腳尖,將唇湊到楚硯之的耳邊,輕輕張開了口。

  溫熱的氣鼻噴到楚硯之的耳畔,可是,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面紅心跳,甚至,他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拽著用力的扯著,而腳底也跟著竄起一股森寒的冷意。

  因為,她說的話是——然後,他站在外面無情的看著大火燒掉了一切,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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