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3章 入斂休妻

  入斂這一日，天空像是潑了墨一般的陰沉暈暗。因他尚未成年，所以，葬事一切從簡。

  靈堂里，老太君，蕭衍，蕭希揚，蕭希微，蕭希春，周姨娘，三姨娘都到了，就連這幾日一直躲在畫錦苑不肯出來的蕭希樂也來了。

  「老爺，時辰到了，該入斂了。」王管事走到蕭衍面前低聲提醒到。

  蕭衍忍著淚點了點頭。

  得了蕭衍的話，幾個五大三粗的僕人上前圍在了棺木前。

  「明兒！我的孩子！」忽地，一道悽厲的聲音伴著一道人影朝棺木撲了過去。李氏披頭散髮的闖了進來，她一把推開那幾個僕人，整個人趴在蕭希明的棺木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滾了出來。

  「你來做什麼！」一見李氏，蕭衍眉頭緊擰，雙手緊握成拳。

  若不是在靈堂，又有這麼多人看著，他早就命人將她拉下去了。

  「明兒呀！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呀！娘知道你死的冤枉，走得不甘心！可娘沒本事，替你報不了仇！你若心中有怨有恨，就化成厲鬼讓那些害你的人替你抵命！」李氏抱著棺木一邊痛哭一邊喊道。

  

  「閉嘴！你這像是個做母親說的話麼！明兒已經沒了，你就不能讓他好好走！」老太君用力的敲了一下拐杖，蒼白的臉上滿是憤怒。

  「明兒呀！我可憐的孩子呀！你們一個個有怨有恨衝著我來！把我的命拿走算了，為什麼要害我的明兒呀！」李氏卻仿若沒聽到老太君的怒斥，一個勁的哭喊道。

  蕭希微眸子不經意的掃向蕭希樂，卻見她拼命低垂著腦袋，身子微微有些發抖，而雙手則緊緊的絞著帕子。

  李氏一心以為是她害死了她的兒子，所以，字字誅心，卻不料，誅的這顆心卻是自己女兒的。

  「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她拉下去！快把她拉下去！」瞧見李氏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老太君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抬手重重的敲著拐杖，差點沒暈過去。

  很快，兩個婆子便一左一右朝李氏走去，想要將她從棺木前扒下去。

  「走開！你們都給我走開！再拉我！我就撞死在這裡！」李氏發揮似朝那兩個婆子又踢又打。

  「三妹妹，你不勸一下母親麼？」蕭希微轉過臉，清冷的眸子一動不動的盯著蕭希樂道。

  蕭希樂一怔，抬眸觸到蕭希微那雙清冷幽靜的眸子時，莫名的覺得一陣陣心慌。

  眼見李氏鬧騰的越發厲害，蕭衍強忍許久的怒火終於暴發出來，他上前一把扯住李氏的手往地上狠狠一摔，「給我滾！就算要死你也給我死外面去，別髒了我候府的地！」

  「你……你讓我去死……」李氏抬眸看著蕭衍，目光呆滯中又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蕭衍雙唇緊擰，望向李氏的目光滿是怨憤和厭惡。

  李氏看蕭衍冷漠絕情的臉，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用匕首一刀又一刀的捅著，痛徹心扉，可面前的男人卻沒有絲毫的動容。

  她七歲進候府，陪在他身邊整整整整二十二年。

  二十二年呀！

  一個女人最美好的年華，她全都給了他！可最終，他回報她的是什麼了？

  厭惡？

  鄙棄？

  甚至，他讓她去死！

  呵呵……

  李氏忽地捂著發痛發悶的胸口低低笑出聲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娘，我求你了，你快別說了。就當，就當為了我行不行！」眼見蕭衍發了這麼大的火，蕭希樂生怕李氏再說下去會牽連到自己，於是，忙上前對李氏哀聲低求道。

  李氏唇角動了動，還欲再說些什麼，但看著蕭希樂哀求擔憂的眼神，終究將那些到了唇邊的話用力的吞了下去。

  「衍兒！還是入斂吧！」老太君沉著臉看向蕭衍，發話了。

  蕭衍這才回目光，朝老太君點了點頭。

  蕭希明才九歲，還沒有行冠禮，所以，喪事一切從簡。入斂後的第二日，便出殯下葬了。

  蕭希明的喪事剛辦完，候府還沒有恢復平靜，一封休書一下又讓候府炸了鍋。

  李氏身上的傷還沒好，再加上蕭希明猝死對她的打擊，她整個人懨懨的靠在梨香身上。當蕭衍將休書扔到她臉上時，她一下彈了起來，目光又是驚恐又是詫異的看著蕭衍道，「你，你要休了我？」

  蕭衍厭棄的掃了李氏一眼，「你自己做過些什麼難道你不清楚麼！李府那邊我已經派人通知了，呆會你便自行離去吧！」

  李氏腳底一軟，「你，你這是說真的？」

  蕭衍冷哼一聲，連看都懶得看李氏一眼，轉身坐到了椅子上。

  李氏還未緩過來的心一瞬間似乎又被扔進了寒潭之中，只覺得渾身徹骨的冰涼。因為她知道，這一次是真的。他真的要休掉自己。

  「明兒才剛走，你……你這要這樣對我麼？」李氏好不容易止了的眼淚又涌了出來。

  蕭衍坐在椅子上紋風不行。

  「臘月，扶我回去吧。」老太君疲憊的出聲道。

  「姑母……」見老太君要走，李氏忙哀泣的喊了一聲。

  老太君卻仿若沒聽見似的，扶著劉嬤嬤的手，一步步走了出去。

  從前念在她是堂哥遺留下來的血脈，又念在她是明兒的生母，即便知道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她總是勸自己算了，不要計較，可如今……明兒死了，她也老了，她再也不想管，也當真是管不動了……

  眼見老太君沒有理會她的哀求，李氏只覺得心拔涼拔涼的。她抬眸往四周看了一眼。蕭衍面色鐵青，周淑美和向氏站在他的身後，看向她的目光莫不諷刺。再轉過去，蕭希揚眉頭微擰，面露厭惡，而旁邊，蕭希微目光清冷幽靜，蕭希春則低垂著頭一言不發。沒有人替她求情！他們全都在等這一刻。李氏只覺得滿心的絕望襲上心頭，忽地，她眸底猛地跳出一絲希翼，她慌忙轉過臉去看向低頭站在一旁的希樂。

  是了！她還有希樂！

  希樂是她親生的！她一定會幫她的！

  觸到李氏渴求的目光，蕭希樂下意識的轉過臉，避開了李氏的目光，只裝作沒有看到。

  李氏剛燃起的那丁點的希望之火一下滅得乾乾淨淨。

  連她也不幫她！

  「老爺，要不要妾身讓人套輛馬車送送夫人？」眼見連李氏的親生女兒也對李氏置之不理，三姨娘向氏心中大喜，忙上前低聲對蕭衍道。

  「你看著辦吧！」蕭衍不耐煩的掃了三姨娘一眼。

  三姨娘一聽，忙朝蕭衍福了福身，就想下去吩咐下人把馬車套好。她才剛走兩步，一道清冷的聲音一下響了起來。

  「等一下。」

  三姨娘看著蕭希微一身素白的裙子緩緩的走了出來，她面上一僵，臉上的那絲笑意褪得乾乾淨淨，「二小姐，您這是……」

  在這個關頭，她該不會還想著替李氏求情吧！

  蕭希微卻是看也沒看三姨娘，逕自走到李氏面前，「我自問沒有做過什麼忤逆你的事，為什麼你三番四次的總是要害我？」

  「你沒做過什麼忤逆我的事！那明兒是怎麼死的！我真後悔當時下手太輕了，若是再狠一點，也不會累得我的明兒枉死！」一看到蕭希微，李氏只覺得五臟六腑全都被火炙烤著，當下想也不想抬手就朝蕭希微的臉撓去。

  「你做什麼！」蕭希揚怒喝一聲，抬手一把抓住李氏的手，稍一用力，只聽見『咔嚓』一聲，李氏整個張臉都扭曲起來。

  早在蕭希微靠近李氏的時候，蕭希揚便早已有所準備。

  從前他不在府里就罷了，如今當著他的面，他不允許有任何人膽敢傷害他的妹妹。

  「你以為，明兒是我害死的不成？」蕭希微面不改色的看著李氏冷冷的道。

  「不是你還有誰！蕭希微，你就不怕晚上明兒回來找你報仇麼！」李氏捂著斷掉的手怒喊道。

  沒有人注意到，一直垂著頭的蕭希樂瞳孔閃過一絲驚恐。

  「報仇？」蕭希微眉尖略略一挑，冷聲道，「如若明兒當真在天有靈，我也希望他能回來親自替自報這個仇，親自問問那個人為什麼要害他！」

  「蕭希微，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狡辯！你以為我會信你嗎！蕭希微，你連一個九歲的孩子都不放過！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末打雷劈！」李氏怨憤的盯著蕭希微，歇斯底里的喊道。

  「閉嘴！」蕭希揚抬腳狠狠的踹向李氏。

  自從知道李氏對希微做的那些惡毒的事後，蕭希揚一直對李氏厭惡有加，若不是礙著希明和父親的面子，他早就想將她趕出去了！如今，希明已死，父親又給了她一紙休書，他還有什麼顧忌的。

  李氏不過對她口出惡言蕭希揚便反應這般激烈，若是他知道母親死去的真相，只怕當下便會掐死李氏為母親報仇！正是因為熟知這一點，所以，蕭希微才將這事一力瞞著。李氏死有餘辜，可是，她不想讓哥哥因為李氏這樣的人受到一點點的牽連。

  「她詛咒的是害死明兒的人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哥哥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蕭希微伸手輕輕的握住蕭希揚的手。說罷，頓了頓，她忽地轉過臉看向蕭希樂，嘴角勾起一抹輕淡的笑意，「三妹妹，你說了？」

  蕭希樂一驚，眸中閃過一絲驚慌，「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不知道我說什麼？」蕭希微冷冷一笑，「那杯酒裡面有什麼東西三妹妹你會不知道？要知道，希明喝的那杯酒可是三妹妹你親自端上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