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藥不盧 下

  藥不盧。

  

  食城最有名的藥房，幾乎每日門前都會大排長龍。

  倒不是說藥不盧有起死回生之能，引得百姓蜂擁而至，而是其老闆不盧先生和藹可親，醫術超群，又心繫百姓。

  價格公道不說，若遇上囊中羞澀的百姓，時長更貼錢問診。

  這樣一位先生，在這萬物逐利的時代，可謂是罕見至極，自當受人追捧。

  「不盧先生，您就收下這一筐雞蛋吧！」

  「不不，無功不受祿！大娘您太客氣了！」

  「哪裡的話，要不是您出手救治，我家老頭非得病死那炕頭不可！」

  「對啊！不盧先生，還有我這一籃橘子，您也一併收下吧！」

  ……

  楚南來到藥不盧門前，隔得老遠，便聽前方是一陣推辭。

  他抬頭一望，很輕鬆就發現了不盧先生。

  那是一個只有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相貌平平，卻氣質不凡，明明是一生布衣加身，卻比楚南曾經見過的玄天皇族，更顯幾分尊貴氣質。

  「好一個不盧先生，還真是人中龍鳳。」

  楚南不由讚賞，同時更起了一絲疑惑。

  這樣一個人才，怎麼看也不像是廢體之資，既然早年尋得仙門，為何最後竟未曾被選上呢？

  不盧先生抬頭間也看見了楚南，見他一身異域服飾，心知定不是食城本地人，於是先行投來一歉意的眼神，便招呼起前方的病患。

  要說不盧先生的醫術，倒也算不凡，即便楚南來自玲瓏宗，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幾分獨到之處。

  只不過，相比較於修仙一途的丹藥之術，少了幾分格局與眼界，終究只能治得凡人。

  觀察了一時三刻，楚南無奈嘆息，他已確定，這不盧先生的醫術只怕是幫不了自己的忙。

  於是乎，這就轉身，打算另尋他法。

  就在此時，不盧先生卻急急忙忙追了上來，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實在有些太忙了！這位先生，我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可是遇上了什麼麻煩？先生不用在意，如有任何困難，都可說來，我相信，以我不盧先生的名號，應該還是能幫上你的忙！」

  聽見這話，楚南微微一愣，暗自揣度，傳言倒是不虛，這不盧先生還真是一古道熱腸之人，面對他這樣一個外來之人，也願施以援手。

  「不過，可惜了。」

  楚南搖頭自言，不盧先生卻不明，疑惑的詢問道：「可惜什麼？」

  「可惜就憑你的醫術，幫不了我。」楚南直言不諱。

  聽見這話，不盧先生也不怒，反是尷尬的撓了撓頭，抱歉道：「的確，是我有些誇下海口了，食城的病，我就治不了！不過，先生可願說上一說？」

  「為什麼要給你說？」楚南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番他。

  「先生不用懷疑，我的理由很簡單！」不盧先生微微一笑，昂首挺胸的說：「相遇就是緣，既然有緣，那我定當全力以赴！」

  「啊？」楚南愕然，這算什麼理由。

  不盧先生也看出了楚南的疑惑，他猶豫了一下，抱歉道：「罷了，其實也沒什麼，我就乾脆給先生明說吧！我早些年，曾去尋過仙門，也曾遇上仙師，那時候仙師說，我資質不佳，需求得一份緣，方可入得仙門。」

  「我不解何為求緣，那仙師給了我一句批言：萬物皆有緣，眾生當平等，尋得九千緣，得入長生道！」

  「九為極，九千緣當屬廣結善緣，我別的也不會，只會一點醫藥之道，所以便在食城之中，立一藥不盧，逢人便治，見人求緣！以期有一天，能重見仙師，以這廣結之緣，拜入仙門！」

  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盧先生雙眼中充滿期待。

  不似說假，也不隱瞞，擺明有所求，倒是一光明磊落的人。

  只是楚南在聽過這話後，神情卻變得有些許古怪。

  「九千緣？」

  「對。」

  「那，你口中的仙師，說這話的時候，可有什麼動作？」

  「這我倒是沒注意，我想想。」不盧先生沉思片刻，忽道：「我想起來了，那位仙師負手而立，一隻手半伸向我，想必是想問我要那緣份！奈何我當時確實無緣，當真是可惜了這份仙緣！」

  「呃呃呃……」

  楚南愕然，心中已是有了底。

  這哪裡是問你要緣，分明是問你要財，咱就說了，不盧先生雖不如顏如意那般驚世之才，卻也算得人中龍鳳，哪會被正經仙門給拒之門外。

  感情是遇上了騙財騙色的神棍仙門！

  見他一臉嚮往，楚南也不忍說破，只搖頭說：「原來如此，理由很不錯，我很欣賞你！可惜，你恐怕還真幫不了我。」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這麼執著？」

  「當然，我求緣，既是為了求仙，也是為了自己。力量越大，責任越大，我精通醫藥之道，若不全力去治療每一位來找我的患者，那豈不是暴遣天物，有違天和？」

  這小子，想法雖然奇奇怪怪，但心腸倒是不壞麼。

  楚南點頭，不再拒絕，明說道：「我……我愛人吧！她身受重傷，恐傷及根本，外傷已處理，但人卻不醒，不盧先生，可有把握？」

  「沒有！」不盧先生十分直接，坦言道：「這種病，一般難受很棘手，在沒有看過病患以前，我絕不敢說有什麼把握!」

  了不起，能直視自身，光是這份坦蕩的心胸，楚南便是敬佩不已。

  「聽先生的意思，你愛人應該在別處養傷對吧？」

  「嗯。」

  「那還請先生在藥不盧歇息片刻，待我給其他患者開幾副藥方，我們即刻前往，如何？」

  「客氣了！」

  藥不盧。

  楚南坐在那客桌前，自飲自斟，順便仔仔細細觀察了一下藥不盧。

  店面寬大舒適，有一寬敞的前廳、藥房、後堂，看那樣子，左邊窗簾後面，似還設立有八張病床位。

  如此寬大的藥房，卻只有不盧先生一人，連一藥童都沒有。

  見那不盧先生忙裡忙外，累得是連一口水也喝不上，楚南不禁微微搖頭。

  隨即放下了茶杯，一躍走進了前廳櫃檯。

  「先生，您？」

  「別問，幫你點小忙，如此也好早些去看我愛人。」

  「先生也會醫術？」

  不盧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一個會醫術的人，為何還會來自己這裡求醫？

  「略懂。」

  楚南並不想解釋，抬手間便幫一大娘看病診脈。

  看見這一幕的不盧先生不禁搖頭，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盧先生為人雖和善，但在自己的領域中，也是有那麼幾分傲氣。

  醫藥一道，講究：望、聞、問、切。

  望而知之者，以知其病，而眼前這位先生卻望東觀西，完全是胡來。

  切視虛實，更是可笑，連把脈手法、位置都錯了，哪裡又能診斷出病症呢？

  不盧先生正想婉言讓楚南退下，專業的事情，還得交給專業的人來。

  誰曾想……

  「麻黃、防風、荊芥、薄荷各五錢，回去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三天後，便可無大礙。」

  楚南回身，迅速抓藥，那乾淨熟練的手法，簡直讓不盧先生嘖嘖稱奇。

  那位大娘他認識，方才他也簡單看了一下，屬風寒如體，傷風之症。

  只是自己實在太忙，來不及拿藥，只得請她先行等上片刻，而楚南道出的藥方，竟正是治療傷風的最佳藥方！

  這時，楚南已為那大娘抓好了藥，一邊遞去，一邊又說：「家裡要是有梔子、連翹還可溫水泡開，多喝幾次，可清楚內熱，助你早日康復！」

  厲害！

  不盧雙眼放光，饒是他在醫藥一道上見解不低，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先生，的的確確是一個不遜於他的醫藥高手。

  於是乎，他放下心來，再不多言，只悶頭開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時間，飛速流逝。

  轉眼，兩個時辰過去。

  有楚南從旁幫襯，今天不盧先生倒是輕鬆了不少，很快就把患者們安排得是妥妥噹噹。

  「先生，我們現在就去看你愛人吧！」

  忙活完，第一時間，不盧先生就找上了楚南。

  只是，此刻的楚南卻眉頭深皺，似陷入了沉思一般。

  「先生？」

  「啊？」

  不盧先生接連呼喊，楚南終是回過神，立馬點頭微微一笑，道：「嗯，那我們走！」

  路上，楚南的神色依舊有些複雜。

  今天，幫不盧先生治病，那是一時起意之舉，本以為也沒什麼，可不曾想，他卻發現了一個問題。

  來治病的人，十個起碼有八個，都是風寒入體，體內陰盛陽衰，不少人更死氣盤踞，若不是這些百姓身體硬朗，只怕早就已是一命嗚呼了。

  「先生可是發現了？」已認定楚南醫術不在自己之下的不盧先生，僅一眼就知道楚南在想什麼。

  「你也知道？」楚南一邊走，一邊抬頭說著。

  「嗯，當然。」不盧先生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情？」楚南更是好奇。

  「很久了，大概從新任大祭司上位開就出現了這奇怪的針狀，不過近來卻更為嚴重，短短一月不到，寒氣入體的病患，僅經我手，就已比從前至少多了三倍。」

  又是常玉大祭司？

  聽見這話的楚南，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果然，他沒有猜錯，食城的事情，已是越來越緊張。

  近月，病患大面爆發，便是最好的證明！

  「看來，得抓緊才行了。」楚南自言。

  不明他所指的不盧先生亦是一笑：「嗯，的確該抓緊點趕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