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裁魂(1)
2025-02-26 04:26:46
作者: 王奕凱
【雪歷690年·帝十三冰井】
我醒過來的時候,胸口像是被洶湧的海水塞住一樣,它們慢慢膨脹最後擠滿了整個腦袋。頭暈沉沉的,仿佛四面都是咆哮的水聲。我擦擦嘴角的血跡,準備站起來,可是還沒等我站穩,一陣劇烈的晃動就從腳下傳了過來。我往半空中看過去,仿佛看到了一幕來自人間的煉獄。
在距離自己幾百米外的懸崖邊緣,無數巨大的觸鬚帶著刺耳的嘶鳴從下面攀爬上來,每一根觸鬚都伸出長長的須子捲動著數不清的幻術師和幻獸。可怖的慘叫聲不間斷的響起,一個又一個脆弱的生命被化作血漿和泡沫,灑滿了整片黯啞的黑色天空。一群拍打著翅膀的閻居被下面那隻怪物眨眼間捲成了粉塵,連尖叫的機會都沒有。
我把血咽進喉嚨里,壓抑著心裡翻江倒海般的恐懼。瀾析黑色的長袍在半空里被風吹動的獵獵作響,他英俊的臉龐在夜色一樣的黑暗裡被襯托的如同皎潔的月光。他懸浮在天上,手裡是一柄黑色的傘。凝露在他面前的空地上站著,看不到表情。如果不是剛剛瀾析及時出現,現在我和凝露恐怖已經是一灘無法辨別的血肉了。
眼睛剛剛適應眼前黑暗的光線,瀾析的身影就迅速的飛掠過來,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帶著我和凝露向後面的長廊里跑過去。而下一秒,我們剛剛站著的地方就被數不清的觸鬚轟擊成了碎片,這個時候我才看清楚那個東西的樣子。它們看上去像是龐大的會呼吸的植物,有一個巨大的紫灰色頭顱,從中間分裂成七朵花瓣,在裡面的罅隙里不時會鑽出細小的藤絲來。它們不斷的撕扯開龐大的口器,速度快的像道光,眨眼間就可以帶走無數鮮活的生命。我從來沒有看過如此恐怖的東西,但不知道為什麼,每當感覺到它們的氣息時,左眼那種溫熱的感覺又傳來了,比上一次遇見泉泠公主的時候還要強烈。
瀾析帶著我們降落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然後把我們放了下來。
我臉色慘白的看著他:「瀾析……那……那是什麼東西?錦……年嗎?」
瀾析點點頭,臉色沉重的仿佛能滴出水來。他目光里透著一種死寂,看不到光,「我們剛剛把錦年徹底激怒了,它記得我們身上的氣味,不殺掉我們它是不會停下來的。這東西沉寂了太久,剛剛的那些人對它來說只是個熱身和補充罷了。」
撕心裂肺的吼叫,腳下的整片大地都在劇烈的晃動。
「我們為什麼會在這裡?」瀾析說:「不是應該是第七層嗎?怎麼會直接遇到錦年?」
「我也不知道……醒過來後就到這裡了。」我說,突然一道光閃過,我看看身後空無一人的甬道和外面仿佛人間煉獄一般的黑暗空間,「我明白了。」
凝露忽然安靜的說:「小鯨應該是明白了這第五層的作用。」
「什麼意思……」瀾析不解的問。
「第五層的構造很簡單,在這個像峽谷一樣的空曠空間裡,只有一條用來囚禁幻術師和幻獸的甬道,和一個圓形的平台。準確的說那應該是一個祭台。」我說,「這裡會囚禁源源不斷的幻術極為高強的幻術師或者幻獸,長年累月的去折磨它們虐待它們讓它們逐漸養成一種野獸之心,一旦得到釋放就會變成喪心病狂的亡命者。而這個時候也就是藏匿在深處的錦年享用大餐的時間。」
瀾析臉色一白,似乎發現了什麼可怕的秘密,瞳孔在劇烈的顫抖,像熄滅了燭火的深深黑洞。
「也就是說……錦年它……」
凝露接過話說:「那個東西……是被養在這裡而不是被囚禁在這裡。其他的兩頭應該也是用同樣的方式來圈養著,長年累月的去提升它們嗜血的習性和實力。」
「天吶……如果我們不逃出去……一直在這裡的話……遲早都會……」瀾析驚呼了一聲。
空曠的峽谷被幾處火光照亮。
四面是高高拔起的岩壁,沒有任何的植被。空氣里是濃郁甜腥的血腥味。數不清的殘骸、頭顱和各種內臟器官散落在深淵裡。
顏玫已經不記得自己在這裡到底殺了多少的怪物,因為行動不便的原因他只能坐在這裡,高高的黑色穹頂里每分每秒幾乎都在掉落著各種各樣的幻獸——閻居、劍龍、深刺、淵牙……各種各樣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怪物不間歇的散落著。最開始的時候顏玫還可以輕鬆應對,隨手釋放幾幕火雨就可以燒毀數十隻幻獸,可是越到後面隨著數量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他已經快扛不住了。數不清的傷口流淌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堅毅的目光依舊平淡如水,沉熟穩重。
一頭身形巨大的蛟龍呼嘯著從他的背面飛來,尖銳的爪子用力地劃向他的雙肩。顏玫伸出手握住它頭頂上的犄角,另一隻手扼住它粗壯的脖頸,然後洶湧的火焰瞬間從雙手涌動而出,將那頭蛟龍焚燒成了灰燼。
淞淞在他的懷裡沉沉的睡著,柔順的頭髮披在他的身上,毫髮未傷。
瀾析轉過身,一步一步朝外面空曠的峽谷里走去。
他用幻術將我和凝露的身體冰封了起來,然後藏進了一間深處的冰室里。
「你們在這裡躲好,如果顏玫和淞淞他們找過來的話會尋著我留下的幻術痕跡找到你們的,儘量屏住你們的呼吸,不要說話……能活下去的話儘量活下去。」他安靜的看著被冰封住的我們說,「小鯨,你眼珠子轉什麼轉,你們兩個什麼都不會去了只能是送死。錦年是被我激怒的它想殺的人也是我,我正好也想去會會這傢伙……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活下去,帶著凝露離開這裡……謝謝你了」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仿佛一場盛大的訣別。我顫抖著,滾燙的血淚忍不住地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