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算帳

  華純然越走越快。先代帝君的生平一個個浮現在她面前。

  甬道的盡頭，華純然看見了那副屬於她自己的壁畫，還有冷冰冰的「山河永寂」四個大字。

  似乎有冷水兜頭潑下，華純然瞬間清醒過來。

  

  壁畫瞬間消失，面前是一面巨大的水鏡，鏡面水波搖晃。

  雪城看著華純然有些蒼白的臉色，第一次覺得這個帝君長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樣囂張而衝動。

  他在神廟裡活了上萬年，但是對於他而言，華純然還太小。

  帝君那麼聰慧的人，一定從壁畫上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了。

  華純然沒有再看雪城一眼，轉身出了宗祠。

  出了宗祠，華純然才發現已經天光大亮了，已然是第二天早上。

  混亂成一團漿糊的腦子驀然清醒過來，華純然嚇壞了，糟了！這下懷青該生氣了！

  雪城望著帝君匆匆忙忙離開的身影，眸底略過一絲悲憫的神色。

  青丘狐族的帝君，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所以，需要天命來選定，但是，天命選定的青丘帝君，往往有著數倍於尋常仙家的劫數——

  雪城沿著玉石階梯拾級而上，巍峨的神廟漸漸出現在眼前。

  這座神廟，也不知道能傳承到什麼時候。

  雪城回到神廟，卻遇見了一個預想不到的人。

  「見過神官大人。」折笛躬身行禮。

  雪城大神官微有些意外，心裡默默推算一下，即瞭然：「折笛先生，帝君已經回去了。」

  折笛點了點頭。他剛剛也看到了帝君大人那忙忙的身影。

  「折笛心裡有一事，請神官大人解惑。」

  「何事？」

  「帝君的前路。」

  雪城似乎沒想到這個折笛一開始就拋出一個這麼艱難的問題來。

  「你信任帝君，就繼續相信；你若不信任她，就反了她。」折笛的回答很簡單粗暴。

  折笛嘴角隱隱一抽，這個神官貌似不像以前好騙了。

  但是，轉念一想，背脊上就出了一層冷汗。

  雪城大神官要麼不說，說的話，就一定會有依據。現在她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帝君——

  「有什麼法子解除？」折笛不死心。

  「帝君應該和你們說過，你們需要守護的是青丘，而非她本人。」雪城淡淡瞧了他一眼，眼裡如古井一樣沉靜，任何事情都無法在他心裡掀起一絲漣漪。

  折笛：「……」

  雪城不是一個會說話的人，緩步回了神廟，淡藍的結界升起，將整個神廟籠罩。

  ……

  華純然回到帝宮，果然見到了懷青。

  雖然他們現在分房睡，但所謂的兩個房間其實就是隔著一扇大屏風，她的任何動靜都瞞不過懷青。

  懷青坐在她的牙床上，靜靜等著她回來，雖然看著冷靜克制，但是臉色絕對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華純然心裡咯噔一下，幾乎有種轉身逃走的欲望。懷青淡淡一眼望過來，華純然立刻很沒出息地頓住腳步，慢吞吞地走進去。

  她要是轉身逃走的話，懷青肯定更生氣。

  懷青本來一肚子氣，但看到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什麼氣也消了。

  「累不累？」懷青看著她微微蒼白的臉色，低聲問。

  華純然搖了搖頭，一顆心卻悄悄收緊。懷青這個反應實在是太過危險，還不如他大發雷霆狠狠罵她幾句。

  華純然完全是誤會了懷青。

  懷青心在寬，也不會寬到自己的妻子夜不歸宿還什麼都不問。

  「既然不累，那就好好梳洗一下，吃了早點，為夫去上朝，你待在這裡。為夫給你一個時辰的時間考慮清楚該怎麼跟為夫解釋。」懷青看著她的臉色，沒有絲毫通融的意思。

  懷青指節在案几上一敲，整個條案上擺滿了各色珍饈……

  華純然：「……」

  

  華純然有了身孕的消息傳開以後，懷青偶爾一個上朝，青丘的臣子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了。

  懷青也是個極有手腕的人，原來他並不怎麼插手青丘的事情，一直站在華純然身後，是因為不想折了華純然的威信。

  青丘的臣子們忌憚這位神尊，則是但是帝君色令智昏大權旁落，但是隨著孩子的出現，加上懷青越來越多地參與到青丘的事務上來，也漸漸令幽月明等人心折，所以，懷青現在對於青丘的掌握，基本是和青丘帝君本人一樣。

  青丘的事情懷青也極為清楚，處理起來也格外得心應手，所以，沒有花一個時辰，就處理好了朝堂上的失事務。

  散朝後，懷青聽正要去找華純然，就被折笛叫住。

  懷青微微擰眉：「何事？」這頭狐狸和華純然一樣，極為擅長算計，他在紫英殿上什麼也沒有說，這會兒追上來，必定有些不便為外人知曉的事情要和他說。

  即使這位神尊在努力克制，折笛還是聽出了這位神尊話里的焦灼不耐。

  折笛躬身一禮：「折笛有一事請教神尊。」

  「講。」

  「神尊可會替命之術？」折笛看著懷青，眼底有一絲決絕的光。

  「怎麼？」懷青頓了頓，衣袖下的手微微一緊。

  「請將帝君身上的劫數轉移到在下身上。帝君是青丘的支柱，絕對不能有任何閃失。」折笛單膝跪下，請求。

  懷青看了折笛好一會兒：「你們帝君不會有什麼閃失，你且好好收心，青丘的防務有什麼疏漏，本座拿你是問！」

  他其實何嘗不知道華純然的劫數將至？

  她身為帝君的劫數要是那麼好消去，那這個劫數還有什麼意義？

  這個劫數，他們甚至不能輕易插手，否者會有更大的懲罰降臨在華純然身上。

  願意為華純然豁出性命的大有人在，為什麼當初純狐皓宇還是將華純然送進九曜梵天塔歷練？原因也在這裡。

  華純然是青丘的帝君，她要成長為只手可撐天地的人，而不是被所有人保護的人。

  不經歷磨難，就不會有成長。

  折笛：「……」

  「她是本座的妻子，就算要捨命護她，也是本座的事情，輪不到你們。」懷青撂下一句話，往帝宮的寢殿去。

  帝君和神尊的寢宮是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的，折笛是個懂分寸的人，自然不會再跟過去了。

  似乎聽到了聲響，寢殿裡的華純然轉過頭來，就看到懷青飄飄進來，一張小臉瞬間垮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