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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借之勢

2024-04-28 00:53:24 作者: 希行

  原本嘈雜喧囂的大街上,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偶爾響起了孩童的哭聲,下一刻,哭聲就戛然而止,明顯是被人堵住了嘴。

  坐在酒樓上的陸異之伸手推開半扇窗,看到街上有一隊黑幽幽的人馬正緩緩走過。

  雖然所有人都穿著黑衣,但他的視線還是不由自主落在正中那位年輕人身上。

  這位霍都督,這麼年輕啊。

  「看,那些人腰裡懸掛著什麼。」

  「我的天啊,是頭,還有頭髮露出來。」

  「還有血,是新砍的——」

  街上不時躁動,但旋即恐懼就攥住了躁動,退避街邊的人們幾乎貼在了牆上,唯恐被都察司看到。

  還好都察司的一眾人都目不斜視。

  有人伸手來關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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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了。」幾個同伴低聲說,「真是兇惡。」

  都察司,霍蓮,梁八子,他們當然不陌生。

  不過從外地來的他們見到真人還是第一次。

  據說霍蓮外出巡查,這是剛回來。

  還真是如傳聞中的喜好一樣,拎著人頭到處走。

  「這個霍蓮真是…..非人哉。」一個同伴說。

  陸異之沒有說話,眼裡微微閃光。

  其實這也是勢啊。

  就如同那日在會仙樓外聽到那位大人包了場那般的勢。

  「朝廷有這種人存在,真是,不幸。」一個同伴搖頭說。

  文官的不幸。

  要被一個如此不堪的人磋磨。

  陸異之聽到這裡,笑了笑,說:「幸與不幸,等我們當了官再體會吧。」

  現在那些事離他們還遠呢,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們還沒資格讓霍蓮來磋磨。

  說了這句話,他伸手帶上窗戶。

  「我們質問京兆府的事,太學已經知道了。」他說,拿出一張帖子,「尚書博士夏侯先生邀請我等一見。」

  尚書博士,在座的幾人神情驚訝,旋即歡喜。

  「太好了。」

  「竟然可以見到夏侯先生!」

  「怎麼辦?見了夏侯先生應該說什麼?我尚書讀的不好。」

  聽到這裡,陸異之輕咳一聲:「當然是說劉秀才案的事。」

  這話讓其他人回過神,是了,忘記了,他們之所以能驚動太學,被博士召見,是因為在為劉秀才案請願。

  「記住,到時候我們只是關心劉秀才案,其他的事,不要說。」陸異之輕聲說。

  否則東拉西扯,很容易讓尚書博士不喜,一心為他人的話,尚書博士反而會正視他們。

  其他人也明白了,忙忙點頭。

  陸異之又輕輕一笑:「當然,能見到尚書博士,能讓尚書博士認識我們,就是我們最大的榮幸。」

  是啊是啊,不管因為什麼,尚書博士見了他們,正視他們,他們已經比其他人多了一個機會。

  諸生們深深吸氣,難掩激動。

  「異之,這都是多虧你啊。」一個年長的書生感嘆說。

  原本還對這個漂亮的年輕人很看不上眼,現在看來不得不承認,的確是少年俊才不一般。

  前幾日是這位陸異之提議向京兆府詢問劉秀才案,他們的確有些猶豫,怕引來麻煩。

  但陸異之堅持要這樣做。

  且花了一大筆錢,直接見到了府尹。

  站在府尹面前,訴此案關系所有考生所有讀書人,甚至關係上下官吏察舉之責,這讓京兆府也不敢慢待,也引來更多的考生關注,一時間京城到處都是議論。

  然後引來了太學關注。

  現在太學博士親自召見,他們禹城考生在京城稱得上一舉成名了。

  聲望對於讀書人來說很重要,對於以後出仕為官更重要。

  陸異之說:「這可不是我一人能做到的,是我等齊心協力。」

  諸生再次笑起來,舉起酒杯,剛要同飲,有陸家的僕從急匆匆跑進來。

  「公子,劉秀才的事有消息了。」僕從喘著氣說,「是兇殺,剛剛大理寺定論了。」

  陸異之還花了錢,京城什麼都能買到,哪怕是官府的消息,只要你錢夠多。

  果然在第一時間就得知消息了。

  聽到這個消息,在座的幾人卻沒有絲毫歡喜,反而神情遺憾。

  這就定論了?

  也太不巧了,怎麼不等他們見完了尚書博士?

  「那我們見了尚書博士說什麼?」他們皺眉說。

  陸異之端起茶杯,說:「那就說這件案子的警示。」

  也是,反正夏侯先生的帖子已經發了,他們去見,夏侯先生總會見,見了總能有話說,劉秀才案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塊敲門磚。

  諸人又高興起來,也來了興致。

  「兇手是誰啊?」他們問陸家僕從。

  陸家僕從搖頭:「還不知道,還在追查。」

  不過也無所謂了,知道劉秀才是他殺,是受害者,也算是能洗脫污名了,兇手,無非是嫉妒賢能或者家族仇怨等等無關緊要。

  旁邊的僕從想到什麼,對陸異之低聲說:「公子,家裡出了點事。」

  家裡?又出什麼事了?陸異之皺眉,先前說是阿七跑了,現在呢?

  「小事,小事,還是小事。」僕從忙說,「是二夫人娘家被抄家了。」

  陸異之愕然,阿七跑了,不過是因愛生妒鬧一鬧,也沒什麼可驚訝的,但二嬸娘家被抄,這可真是太意外。

  怎麼回事?

  僕從低聲說:「得罪新來的知府了,老爺說,寧家當吏,手伸的太長,這次被揪住,砍了。」

  官吏之爭,陸異之也是略有所聞,要麼當官的灰溜溜離任,要麼當吏的家破人亡,的確也常見。

  「他人的事,與咱們無關。」僕從再次說,「老爺是讓告訴公子一聲,怕寧家的人來求助公子,公子不要不清不楚。」

  陸異之點點頭。

  「異之。」旁邊的人喚道,「有什麼事?」

  陸異之對他們一笑:「家裡的事。」不待詢問又說,「小事小事。」

  的確,就算是親戚,也是他人之事,與陸家無關,是小事。

  只是,這幾年家中一向順遂,小事都沒有發生過,最近是不是有點密集?

  下一次,還會有什么小事?

  陸三公子握著茶杯微微出神。

  ......

  ......

  京城劉秀才案掀起新的喧鬧時,許城的寧吏案已經塵埃落定了。

  再怎麼盤踞世家,也不過是胥吏,主犯人頭一砍,家產抄沒,族人發配,就乾乾淨淨無聲無息了。

  城裡如今都沒人談論了。

  陸康氏聽了管事的回報,嘆口氣,捻動佛珠,可憐可憐啊,心裡又鬆口氣,最終沒有牽涉他們家。

  「那個阿七呢?」她沒忘記這個人。

  管事這次親自探看了,就準備著大夫人問,忙答:「還是那樣,隔幾天在山裡捉些獵物去城裡賣,這幾天又在湖裡打魚,吃吃喝喝的倒是能自給自足。」

  陸康氏聽到這裡,忽說:「我恍惚聽寧氏說,她還讓她侄子敲打那個婢子呢。」

  「寧家公子好像的確跟幾個酒樓有糾紛,也被寫在案卷上了,但都是常見的做派,那些酒樓去官府告不過是,唉,牆倒眾人推罷了。」管事嘆口氣說,「總不能說,寧家公子跟酒樓鬧,是因為對付阿七吧?」

  是啊,因為對付阿七所以惹了破門滅家?說出去誰信啊,就是想讓陸家承情扶一把寧氏,也不能說這麼失心瘋的話啊。

  所以,陸寧氏也只是跟婆子哭了一聲,自己都不信,沒有來大夫人這裡哀求。

  但陸大夫人也知道了,此時聽了管事的話,更覺得果然是笑話。

  ……

  ……

  一陣秋雨後,天氣更涼,行路變得更舒適。

  許城外大路上,坐著板車的小孩一邊用揪來的樹枝拍打車輪,一邊四下亂看。

  「阿毛,坐好,別跌下去。」車前的揚鞭的家人叮囑。

  小孩懶懶應了聲,忽地瞪圓了眼。

  「牛,牛——會走的牛——」他喊道。

  真是,自家又不是沒有牛,見個牛有什麼稀奇的,趕車的大人不理會,只應和兩聲。

  小孩的喊聲還在繼續,用手拍打著車:「牛,木頭牛,木頭牛在走——」

  木頭牛?在走?真是語無倫次,牛拉著木頭吧,家人搖頭,小孩說話顛三倒四,他揚鞭催馬。

  馬車加快得得,拉著小孩的喊聲遠去了。

  家人沒有回頭,也沒有看到湖邊的山腳下,有一個木頭做的牛。

  木牛身上馱著幾根木料,一個粗布衣裙的女孩兒,牽著牛緩緩穩穩地邁步。

  (本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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