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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世亂識忠良

2024-05-10 00:26:47 作者: 雲川縱

  「小人也不清楚,伯爺每每提起鍊石族,總是滿臉嚮往和惆悵,他說那是神之遺族,是受神明庇佑的地方。」

  陸九萬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斟酌著字句表達自己的質疑:「你家伯爺,是不是讓邪教給忽悠瘸了?這鍊石族,都滅族百年啦,倘若真是神靈庇佑,哪會……那也是遭了神靈嫌棄。」

  楊本被她的直白給噎住了,好半晌才訥訥道:「小人說不清,反正伯爺是打那開始變的,瘋了一樣搜集鍊石族的記載,還高價買回了一些真真假假的遺物。」

  「這些東西呢?」

  楊本低下了頭:「專門有間庫房存放。」

  「你說你家伯爺變了,變成什麼樣了?」

  「以前他性子靦腆,但為人處世十分周到,極喜歡旁觀別人玩鬧。」楊本試圖解釋清楚前後差異,「後來就,性情變得偏激,整個人冷淡了許多,唯獨對跟鍊石族相關的事情狂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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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九萬想了想,試探:「缺少煙火氣了?」

  「對對對!」楊本連連點頭,誇讚道,「還是千戶見多識廣!」

  煙火氣這詞,陸九萬都數不清最近用過多少次了。

  怎麼說呢,丫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就往哪裡拍。

  「鍊石族有什麼可迷的?」陸九萬不太懂,「不是說鎮國公主逢年過節從來不祭拜先人麼?」

  楊本搖搖頭:「我家伯爺說,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鎮國公主不過是一個小偷罷了,所謂時勢造英雄,沒什麼可誇耀的。」

  「小偷?」陸九萬不能理解,「鎮國公主偷什麼了,怎麼就是……」

  話音未落,她突然想到鎮國公主交給白家先祖的竊天玉。

  白玉京是怎麼說的來著?

  「《竊天錄》上記載,公主當時被族人追殺,走投無路之下,逃向中原,正巧遇上了白家的商隊,就跟著走了。先祖給了她食水,幫她請了大夫,收留過她一段時日。」

  所以鎮國公主當初被族人追殺,是因為偷了竊天玉?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楊本解釋:「具體的小人不清楚,只聽伯爺感慨過,若非李玄霜盜走了鍊石族至寶,神之遺族,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竊天玉是鍊石族至寶?!

  公主太大方了吧,不對,李玄霜冒這麼大風險搞到了竊天玉,怎麼會輕易送給了白家?

  陸九萬越聽越糊塗,可惜楊本所知僅是一鱗半爪,道不分明。

  至於武康伯殺妻,以及疑似勾結長興教賣國,他卻是不認的,只反覆念叨鍊石族詭異,伯爺中了邪。

  陸九萬倏然反應過來,這老頭上來就交代得如此詳細,不是真想出首,而是一面看不慣武康伯的所作所為,一面又想維護主子,於是將一切反常與罪孽都推到了鍊石族上頭。

  鍊石族是不是真那麼神異,怕是兩說。

  陸九萬明顯感覺這案子已接近尾聲了,然而越是最後,線索越龐雜,令她頗有眼花繚亂之感。

  供奉了鍊石族女將的淨慈寺小佛堂,武康伯超乎尋常的關注,成批失蹤的鍊石族後人,一切似乎都在指向一個方向——長興教與鍊石族脫不了關係。

  可是長興教千辛萬苦要得到的通明石與竊天玉又有何關係?

  還有,為何陶盛凌得到的命令,與長興教在京行動相衝突呢?信上讓陶盛凌阻止通明石出皇城,實際上通明石卻早被誆走了。

  難不成白玉京解讀出來的信是假的?或者解讀錯了?

  可是瞧陶盛凌的反應,分明是認可解法的。

  這可就奇了怪了。

  陸九萬越想越糊塗,看楊本一心維護主子,不由笑了,指著他警告:「你最好想清楚,你家伯爺犯下的,可不止一樁案子。現今已然威脅到了大燕邊關,亡羊補牢都不一定來得及。你再拖下去,萬一邊關失守,你們主僕就是大燕千古罪人!」

  楊本臉色驟變,魂不守舍任由獄卒帶走了。

  陸九萬沉吟了下,讓人將許鶴鳴帶了進來。

  經過這段時日的休養,許鶴鳴臉色好看了許多,只走路還有些一瘸一拐。

  陸九萬大發慈悲賞了他椅子,引得他吃吃發笑:「怎麼,雲青舊情難忘,來找我敘舊?」

  女千戶不急不怒,只是拎著白玉京破解出的密信走過去,彎腰放在他手邊:「看看這個,從河清伯家抄出來的。當然,這是破解後的,你要想看原稿也可以,就是沒《集韻》的話,可能看不懂。」

  許鶴鳴笑意緩緩收斂,他不去看信件,反而直勾勾盯著陸九萬,聲音又輕又緩:「啊,原來,你們已經查到這一步了。」

  女千戶一直注意著他,發現他是從「集韻」開始收斂笑意的。

  很好,看來這廝的確清楚長興教的傳信法門。

  許鶴鳴低下頭去,慢慢瀏覽著信件,良久懶洋洋笑道:「這又如何呢?」

  「你的主子要殺你。」陸九萬提醒他,「怎麼瞧你的意思,丁點都不驚奇呢?」

  「有什麼可驚奇的?」許鶴鳴意態風流自在,帶著對生死毫不在乎的笑,「失手遭擒,本就該死,不是麼?」

  陸九萬哽了下,真心實意地誇他:「你真忠心。」

  「彼此彼此,陸千戶。」許鶴鳴笑意盈盈,「為了大燕,連未婚夫都抓。」

  陸九萬一時竟摸不清這廝是真意難平,還是在故意刺她,反正真真假假的,一律當假的算好了。

  「許鶴鳴,咱倆那婚事怎麼回事,彼此都心知肚明,你說你見一次提一次,我很難不往你假戲真做上想。」陸九萬伸手點點信紙,提醒他,「看見沒,上面說的三樁事,阻止通明石出皇城,殺你,毀掉紫色晶石。後兩件事我能理解,第一件事……可跟你的籌謀相衝突。總不能,是你私自行動吧?」

  許鶴鳴目光閃了閃,單手撐住了額頭,笑得有點疲憊。

  「我知道你嘴巴嚴,你不說我也懶得問,反正你人在秋決名單里,活不到冬天。」陸九萬語氣平靜,仿佛在說今晚的月亮不錯,「不過有些話我想單獨跟你說說。你們文人都是讀聖賢書長大的,最近有人告訴我四句話,說他讀書的目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你也是讀書人,不知你讀書的初心還在不在?」

  許鶴鳴略微失神,似乎沒想到張載的話竟然能從她嘴裡出來。

  「你知道麼,河清伯交代,卓力格圖陳兵邊關,一俟晉王打開門戶,便揮師南下。」陸九萬淡淡陳述一個事實,「你說不說的,已經無關緊要了,反正大燕北方就要亂了,你我可能都得死。哦,不,白澤衛牢房固若金湯,你沒準兒能撐到你主子殺進京來。」

  許鶴鳴仰起頭來,呆呆望著她,喃喃自語:「不,不是,不是晉王……」

  話音剛落,他「噗通」栽倒在地,雙目緊閉,宛如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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