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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沉冤昭雪

2024-05-10 00:26:34 作者: 雲川縱

  程心念臉色有點臭:「當時管事雷厲風行把人給攆莊子上了,我再說這事兒,就顯得跟斤斤計較似的。就,哎呀,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麵皮子薄,哪好意思當眾說這個。」

  楊駿一時失語,若他來處理,可能也會要求程心念不要往外說,免得外人指指點點。他憋了半天,才憋出句:「那你好歹跟我說一聲啊!我也好心裡有數。」

  「跟你說了又能怎樣?」程心念不客氣地反問,「再說那小廝都不在家了,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陸九萬旁聽了一會兒,捋清了線索,忽然問:「你姨母教你妝點面部,是不是也在那個時期?」

  正小聲吵架的兄妹倆回過神來,程心念想了想,點頭:「姨母說等我出了孝期,就該商議婚事了,總不能什麼都不會。先悄悄學著,到時候給男方一個好印象。」

  陸九萬低頭思忖了下,艱難問出了一個堪稱殘酷的問題:「武康伯第一次見你,你倆分別是什麼站位?」

  

  時間過去太久,程心念實在想不起,只得走了幾步找找感覺,比劃:「我當時從這邊過來,正巧路過一串花燈,就在燈下停了停,仰起臉看。然後姨父是從……左邊小徑上拐過來……」

  這個描述像極了與陶盛凌的相處:

  「當時我在逗一隻鳥兒,他是從我的左側走過來的。」

  「他一般讓我斜倚在美人靠上,手持團扇輕搖,他畫我的……左側。」

  似曾相識的描述令她頓了下,她難以置信地扭頭望向陸九萬,嘴唇翕動著,突然發不出聲來。

  楊駿正認真聽著,看她停下來,不由奇怪地道:「怎麼了?」

  程心念沒說話,無邊的恐懼陡然淹沒了她,似海水上涌,將她整個吞了進去,不留一絲呼吸的餘地。

  陸九萬明白她反應過來了,不禁目露不忍:「你一個庶子的表妹,何以能喚他『姨父』?」

  程心念神情恍惚,喃喃回答:「他讓我這麼喊的,他說都是一家人,不要見外。」

  一家人。

  的確,程心念從武康伯府進河清伯府,才能給武康伯帶來最大的利益。

  程心念倉皇地低下頭,掩飾了滿臉的驚怒與後怕,她啞聲確認:「是我想的那樣麼?我與陶盛凌的初見……」

  陸九萬溫聲勸慰:「你先去躺椅上坐坐,一會兒我跟你細說。」

  楊駿不明所以,一迭聲地問:「你倆在打什麼啞謎?父親跟河清伯有什麼關係?」

  陸九萬幽幽望著這個不通俗務,不懂人心的書生,嘆息:「楊駿,長興教跟你聯繫的那個人,長什麼樣兒?」

  楊駿勉強扯回混亂的思緒,語氣不太好:「這個我已經說過了,他個子比我矮半頭,有些發福,蒙著面巾,聲音略微沙啞。」

  陸九萬十指交叉,她記得武康伯比楊駿矮了差不多一頭,沒發胖走樣,甚至可以說在他這個年紀,算是身材保持不錯的了。可是如果內里多穿些衣服,換上高底鞋,做些偽裝,很容易就可以顯得臃腫。她突兀地問:「這個人,是不是總在晚上來找你?」

  「對。」楊駿有點不耐煩了,「他老是神出鬼沒的,經常嚇我一跳,搞得我那段時間提心弔膽的。」

  晚上,光線不好,看不分明,身上的偽裝便不容易露餡。

  倘若此人真是武康伯,那他可夠狠的,連親兒子都騙。

  楊駿時不時回頭望望臉色蒼白的程心念,有點不在狀態,不由心累地強調:「我能交代的就這些東西,我真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陸九萬撐住額頭,有氣無力地問:「令尊,信教麼?佛教。」

  楊駿實在不懂話題為何始終在武康伯身上打轉,這讓他有些慌亂,斟酌了下,才慢慢道:「應當是,不信的吧?家裡的小佛堂只嫡母去,嗨,她不光信佛,道教也信,為了求子嘛!不過,逢年過節,父親會派人給寺廟捐錢捐物,就,行善積德,富貴人家都這樣。」

  「哪家寺廟?」

  楊駿讀的是聖賢書,不信佛,並不關注這些事,直接卡住了。

  背後一直安安靜靜的程心念突然道:「淨慈寺,府里沒少往淨慈寺送了東西。」

  淨慈寺,是行善積德,還是名正言順支援長興教,還真不好說。

  楊駿猛地想起前段時間淨慈寺被抄之事,他豁然抬頭望向女千戶,死死攥緊了拳,克制著自己不要發抖,嗓子裡卻泄出了顫音:「你懷疑,我爹?」

  陸九萬沒答是,也沒答不是,只是接著問:「七月二十九傍晚,令尊在哪裡?出門了麼?」

  她想知道去皇城鬧事的那批人里,有沒有武康伯。

  楊駿呆呆望著她,試圖分析她話里的意思,可惜他腦子實在太過混亂,怎麼捋都捋不清。最後只是胡亂搖了下頭,失落地道:「我不知道,當兒子的,哪有過問老子行蹤的。」

  楊駿實在有點崩潰,他現在被巨大的荒謬感包圍,只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似的,身邊所有人,各有各的心思,唯獨他一門心思讀書,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依然自我感覺不錯。

  可其實,他才是最天真最愚蠢的那個人。

  甚至於,有些事連程心念都比他瞧得清楚。

  陸九萬明白是問不出什麼了,讓他寫下方才所言,簽字畫押後,為避免他回去跟武康伯通氣,要求他暫時留在白澤衛官署。

  楊駿草草點了下頭,望著程心念張了張嘴,最終還是狼狽地撲了出去。

  陸九萬走到程心念身邊,思量了下案情進展,話語簡潔地告訴她:「你猜想的不錯,照現在來看,確實是武康伯先發現了你左臉像陶盛凌的白月光。也是他,刻意引導著你往那上面轉變。」

  「所以我與陶盛凌的初遇……」

  「大約就是你想的那樣。」陸九萬嘆息,「陶盛凌至今都認為是你先勾引的他,他或許,不是存了偏見,而是……」

  「而是武康伯賣了我。」程心念哽咽著道,「他把我打扮成陶盛凌白月光的模樣,送了過去。」

  一朝沉冤昭雪,程心念只覺得曾經的天不是天,地不是地,所有的一切都充斥著虛假。

  她渾渾噩噩走出去,走到空無一人的院子裡,忽而蹲下來抱住膝蓋,放聲大哭。

  她哭得那麼響,那麼傷心,完全不在乎形象了。

  她等了那麼久的公道,居然是她曾經最尊敬之人剝奪的。

  她所有的噩夢,不過是因著那年元夕雪夜,抬頭瞧了眼花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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