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分崩離析
2024-05-10 00:25:41
作者: 雲川縱
「你你你,你這婦人,好生潑野!」
鄧侍郎踉蹌起身,戟指著花氏頻頻使眼色,「你說你這般鬧,傳揚出去,讓你兒子如何在官場上立足?還不得讓同僚指著脊梁骨罵!」
程心念筆尖一頓,轉首看陸九萬,懷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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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九萬肯定了她的想法,比了個「威脅」的口型。
而最能感同身受的花氏猶如冷水淋頭,瞬間冷靜下來,只還是氣怒交加,冷冷瞪著鄧侍郎,恨不得生啖其肉。
孫連生其實也怨氣衝天,但他知道不能再讓母親說下去了,連忙扶著她要出去。
然而,看熱鬧的陸九萬慢悠悠來了句:「花氏,鄧夫人告你偷竊鄧家財產,那張文契,便是罪證。按《大燕律》,偷竊應判……」
「我給的!」鄧侍郎連忙攬下這茬,「底層小官向來舉步維艱,我看他們母子在京中生活艱難,本著同鄉情誼,特地貼補她的。」
「呀,可是他們母子倆是長興教的啊!花氏已經招啦!」陸九萬語氣誇張,「鄧侍郎,您這是,襄助邪教呀!」
鄧侍郎面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孫連生難以置信地望向自己母親,眼裡帶著怪責。
陸九萬微笑道:「鄧侍郎,您今兒個,怕是得在敝司過夜了。」
鄧侍郎還要再說什麼,卻見女千戶笑吟吟地拍了拍文卷,「花氏可交代了不少東西,您確定不想一一反駁?」
鄧侍郎攸然轉頭怒視花氏,眼裡帶著明晃晃的恨鐵不成鋼。
花氏打了個寒顫,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並不是可以託付終身之人。
陸九萬命人將三人分開看守後,卻沒去訊問鄧侍郎,反而繼續跟花氏死磕。看程心念不理解,她耐心解釋:「鄧侍郎性子很明顯,他平常應當是『功勞是自己的,錯誤是別人的』。這種人最會推卸責任了,直接去審他,你只能得到一堆亂七八糟的理由。但是花氏不同,她現在讓鄧侍郎傷到了,正是最崩潰的時候,一丁點火星就能使她爆炸。」
程心念若有所思:「三個人中,花氏心防最薄弱?」
「對。」陸九萬點點頭,「在長興教,她的優勢在於和鄧侍郎青梅竹馬,但是她本人並不聰明,否則也不會被同一個人男人騙兩次。」
程心念不解:「可是花氏此次進京,是別有所求,她騙鄧侍郎還差不多吧?」
陸九萬聞言笑道:「孫連生是嘉善六年的進士,一般士子提前半年進京備考,有的手頭寬裕的提前得更多。也就是說,花氏與鄧侍郎重新聯繫上,少說也有個兩三年了,你看鄧侍郎接她進家門了麼?」
程心念愣了下,支吾:「許是,花氏不想做妾,不想受鄧夫人管束?畢竟,畢竟孫連生也是進士出身,有個寡婦再嫁,給人做妾的母親,的確……不太好。」
陸九萬意味深長地道:「給人做妾不好,給人做外室豈不是更拿不出手?自古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或許花氏是這麼想的,可是鄧侍郎是怎麼想的呢?出了事直接一退六二五,讓他巴巴哄著勸著的,依然是出身官宦人家的鄧夫人。外室,總比妾好處理,對吧?有些男人啊,平常對解語花千好萬好,關鍵時刻,最愛的依然是自己的前途。」
程心念若有所思:「也就是說,其實長興教並沒有考慮過花氏的結局,他們只是需要她起作用。而鄧侍郎是……兩頭押寶,既想保留鄧夫人帶來的助益,又想利用長興教幫自己謀取尚書之位。」
「對啦!」陸九萬打了個響指,「雞賊吧?鄧侍郎跟花氏大哥別說二哥,互相算計罷了!都那麼多年了,哪來的情深不移,這話你聽聽就得了,甭信!」
程心念覺得觀念受到了衝擊,她學著陸九萬抹了把臉,神情木然:「好的,您不用耳提面命,我再往坑裡跳,我就是傻子!」
她算是明白陸九萬為何至今未嫁了,天天接觸這些破事,什麼海誓山盟都得白瞎。
走了一段路,想想依然不甘心,程心念忍不住問:「花氏瞧不出,孫連生也瞧不出麼?年紀輕輕就中進士,應當不是笨人吧?」
陸九萬已經走到了審訊室門口,她故意將門推開一道縫,轉頭笑道:「你猜,孫連生是怎麼進的戶部?」
程心念沒瞧見她的動作,不由倒抽一口涼氣,脫口而出:「太無恥了吧?賣母求榮啊!」
「花氏不做外室,孫連生哪來的前途?」陸九萬略微提高了聲音,「這兩個男人,一個用花氏換自己的前途,一個拿花氏當消遣,唯一信著破鏡重圓的唯有花氏。」
審訊室內「哐啷」一聲響,似乎是椅子倒地的聲音。
程心念留意到這個細節,陡然福至心靈,揚聲配合:「可我瞧著花氏是個痴情的,不會招吧?那豈不是便宜了那兩人?誒嘿,信邪教是什麼罪來著?」
陸九萬給了她一個讚賞的眼神,背誦道:「依《大燕律》,凡造讖緯、妖書、妖言及傳用惑眾者,不分首從,皆斬。若私有妖書隱藏不送官者,杖一百,徙三年。花氏犯的罪可不止這些,她若坦白,還能落個從寬處置;若是一心袒護那兩人,七七八八算下來,怕是幾條命都沒了呢!」
「哎,那可真是,您說這人死了,該進誰家祖墳哪?」程心念一臉的同情,「給人做了外室,哪怕她是進士娘,孫家也不會要她吧?她跟鄧侍郎沒名沒分的,鄧家更不可能許她葬入祖墳。算下來,可不就是,孤魂野鬼?她娘家還有人麼?」
「有人也沒用啦!」陸九萬嗤笑一聲,「你猜那兩人怎樣才能脫罪?如今唯有花氏死在白澤衛官署,他們才有理由反客為主。沒準兒孫連生還能藉此博取士林同情,官升一級呢!」
門內的呼吸聲驟然粗重,花氏面色慘白地踉蹌倒退,卻被之前帶倒的椅子絆住,伴隨著西里哐啷的聲音重重摔在了地上。
藏在袖中的一顆藥摔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幾滾,靜止不動了。
花氏怔怔望著那顆藥,良久,眼睛一眨,淚珠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