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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夜審(一)

2024-05-10 00:21:25 作者: 雲川縱

  宋聯東不想給前人背鍋,得知波斯貢物為假,整個人就繃緊了弦,忙活起來比陸九萬還積極。當天傍晚,他就通知兩人可以審案了。

  宋聯東臨時找了個荒廢院落,門兒清地將嫌疑人蒙眼擄了過來,分開關押,免得串供。

  陸九萬不好泄露身份,隨便搞來一套判官戲服,戴了張青面獠牙的鬼面具,似模似樣端坐案後。白玉京戲癮上身,特地扯了塊黑布蒙上窗戶,又將燈罩換成了一水綠色兒的,真折騰出了陰曹審案的效果。

  陸九萬無言以對,乾脆做戲做全套,讓人給四人灌了蒙汗藥,權當他們夢到了判官。審案的地點位於堂屋,大家搬出以前擺放花瓶的翹頭案和缺了條腿的官帽椅,擦乾淨了恭請陸判官入座。

  夜禁過後,萬籟俱寂,唯余鴉雀在枯樹枝頭髮出難聽的叫聲,讓人心頭毛毛的。

  先送進來的是最不起眼的副使梁慶北。他藥效正是最重的時刻,被強行喚醒後,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胡亂嘟囔了幾句:「飛揚跋扈,不是好東西!不去,不會喝酒!不想借就直說……」

  「這是怎麼了?」白玉京戴了張白無常的面具,湊過來問,「你能聽清他說什麼不?」

  「不用管。」宋聯東瞧了眼,笑道,「戰場上這種特別多。有的兵受傷需要處理,一碗麻沸散灌下去,等他將醒未醒的時候,說什麼胡話的都有。」

  白玉京來了興趣,突發奇想:「那我們現在問,豈不是特別容易?」

  「當不得真。」陸九萬瞥了他一眼,「他這時候並不能思考,你問的東西,可能會引起他繼續做夢,最後把夢裡的東西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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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宋聯東吃吃發笑,「我原先有個下屬,暈暈乎乎喊了『媳婦你真好看』!其實這廝就是個單身漢,等他醒了我們逗他,得,啥都記不得了。」

  白玉京失望地蹲梁慶北跟前,拿草杆孜孜不倦捅梁慶北的鼻孔,直捅得對方噴嚏連連。

  宋聯東看他眼神逐漸清明,連忙躲了起來,示意陸九萬問案。

  白玉京立即抱起喪棒,捏著嗓子學鬼叫。陸九萬則拍響了驚堂木,怒喝:「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梁慶北懵懵懂懂爬起來,望著白玉京哆嗦了下,再看陸九萬,嚇得差點翻白眼厥過去。他指著陸九萬吃吃問:「你們,你們是誰?我乃朝廷命官!」

  白玉京搖晃著喪棒,尖著嗓子胡謅:「子不聞包公日斷陽,夜斷陰。大燕亦有此等奇人。」

  陸九萬一言難盡地瞪他,這人怎麼還擅自加戲,若對方問得深了,圓都不好圓。

  好在荒院的氣氛太足,梁慶北又讓蒙汗藥折騰得腦子轉悠得慢了些,一時沒反應過來,順著他的話,吃力地問:「下官,可是惹上了官司?」

  梁慶北三四十歲,生了張老實人的臉,瞧著憨厚靦腆,平常沉默得老半天聽不到他的音兒。京師物價騰貴,他又沒什麼家底,是以一散值就回家抄書補貼家用,極少參與同僚間的聚會。

  陸九萬回憶了下他的生平,粗著嗓音問:「你身為內庫副使,卻偷盜波斯貢物,該當何罪?」

  梁慶北渾身顫抖了下,露出了驚駭神情,很快,這絲慌亂被憤怒蓋過,他豁然站起來,大聲道:「波斯貢物好端端在內庫放著,卻問我該當何罪,你這判官好不講理!」

  夜間光線不太好,避免嫌疑人發現破綻的同時,也妨礙了陸九萬觀察對方。

  她仔細打量著梁慶北面部表情,淡淡道:「分明是你監守自盜,卻讓他人替你背了鍋,豈不聞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梁慶北勃然變色。

  陸九萬不給他思考的機會,繼續道:「你利用職務之便,將波斯貢物偷運出宮,送入鬼市,真的神不知鬼不覺麼?」

  梁慶北呼吸一滯,失聲驚問:「您這都聽誰說的?」

  「哦?」陸九萬饒有興致地提醒他,「波斯貢物失竊,左右跟你們內庫脫不了關係。陰間問案,不必擔憂他人知悉。你若有什麼想說的,最好及時交代。不然待你還陽,本官拘來他人魂魄,想說可就沒機會了。」

  梁慶北果然上當,面上現出猶豫之色。

  白玉京搖晃喪棒咿咿呀呀叫喚,伸出拿涼水冰過的手,摸著他的後頸嚇唬他,激得人一抖一抖,驚疑不定。

  白公爺暖溫了手,抱著喪棒蹦回了陸九萬身邊,裝模作樣充當奸佞:「小的覺得就是此僚,咱們將他帶回去,下油鍋炸一炸,沒準兒能炸出一堆金銀。」

  這話不知怎地戳了梁慶北的肺管子,他當即氣得臉色鐵青,雙拳緊握半晌,從牙縫中擠出話來:「我說。我,我不知道誰偷了波斯貢物,但我知道一些其他線索。任延熹有賭癮,近來他家管他管得緊,馬順曾借給他一筆錢。」

  「賭癮?」

  「是。他平時出手闊綽,吃喝玩樂樣樣精通,許多人都覺得他家世好,不缺錢。其實,其實他這半年,已經賣掉了兩名姬妾。」梁慶北垂下了頭,「我只知道這些,其他的就不清楚了。似我這等家境貧寒之人,所求不過是不出錯罷了。」

  陸九萬指望不上扮鬼上癮的白玉京,只好親自記錄:「馬順之前因為盜賣藏品被罰過,他是如何回來的?宮裡為何還敢用他管理內庫?」

  「這哪是我能知道的。」梁慶北神情懨懨,「無非就是錢能通神。」

  「大使馮仙平與馬順關係如何?」

  梁慶北搖搖頭:「我們大使脾氣好,對誰都和和氣氣的,總是勸我們忍一忍宦官。左右熬過任期,就可以走了。」

  陸九萬點點頭,覺得沒什麼可問的了,交代他勿要對外泄露,而後示意白玉京以「還陽水」的由頭,又給他灌了碗蒙汗藥,暫時拖回了隔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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