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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熟人

2024-05-10 00:20:01 作者: 雲川縱

  此處茶樓地段偏僻,裝修卻不粗陋,到處都是細細刷了清漆的原木,有種返璞歸真的美感。以陸九萬的眼光看,這裡吸引來的多半是熟客,以及他們這種需要談東西的客人,賺不賺錢不知道,賺名聲倒是真的。

  此時臨街閣子內,白玉京乖乖巧巧交代:「我之前看見有人跟著陸姐姐進了茶樓,就是一樓櫃檯邊那桌,戴斗笠的男人。他還想靠近你們那間閣子。」他邀功地笑笑,「不過我立馬包下了整個二樓,他上不來。」

  唐惜福連忙站起來,借著喊店夥計幫忙烘乾衣服出去了一趟,回來後凝重地點點頭:「好像是老趙身邊的,已經走了。」

  陸九萬挑開窗子,等了一會,看見斗笠灰衣男慢悠悠融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見了。

  此人名吳良,原先是個行走江湖的俠客,擅長潛行追蹤。他痴迷下棋偏生水平奇臭無比,六年前因一局棋輸給趙長蒙,定下了十年契約,留在京師保護老趙。而這也是趙長蒙能鎮住陸九萬的底氣——吳良收拾這幫小兔崽子完全是虐菜。幸虧他不是白澤衛的人,否則必然是陸千戶升官路上的大敵。

  「這不對呀!」唐惜福湊到窗邊小聲急道,「老趙怎麼跟防賊似的?」

  陸九萬不動聲色瞥了眼白玉京,示意出去再聊。

  唐惜福不甘心地閉了嘴,越想越憋氣,他豁然轉頭瞪向安靜如雞的白玉京,沉聲問:「你故意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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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京刷地望向他,無辜地揚揚眉:「樓下那人八成是想看看你們在跟誰見面,我又不能喊裡頭的人別出來,只好出此下策咯!」

  唐惜福半信半疑地打量他,想想若不是那壺茶潑得及時,等他們一走,還真保不住楊駿,只得憋憋屈屈認栽。

  陸九萬似笑非笑望過來,語氣帶著點揶揄:「我以為,白公爺日常去的當是富麗堂皇之地,怎的來了此處?」

  白玉京登時來了精神,擠過來指著街對面的酒樓解釋:「我在那裡吃飯來著!你別看它又破又小,卻是老店,東西可好吃啦!」

  能讓白公爺夸聲好吃的,想來不是一般美味。

  陸九萬沉默了下,輕聲道:「所以,你是發現有人跟蹤我們,才跑了過來。你我非親非故非友,勞公爺如此費心,多謝。」

  白玉京聞言瞪大了眼睛,清澈眸中帶著點天真無邪,還有絲絲難以置信:「陸千戶幫過我,我也幫過陸千戶,這都不算朋友麼?」

  嗯?唐惜福探究地掃視他,分明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茶香。

  「您看,咱們最近幾乎天天碰面。」白玉京誇張地感慨,「京師那麼大,人口那麼多,偏咱們總是見面。陸千戶,您不覺得咱倆很有緣嗎?」

  他努力揚起最真摯的笑容,試圖用真善美打動對方。

  可惜,他碰到的兩人都是鐵石心腸的貨色。

  唐惜福毫不留情地嗤笑:「公爺,咱倆也偶遇了呀,還是我審的你,您咋不說跟我有緣?」頓了頓,他瞭然微笑,「官大一級壓死人。千戶就是比副千戶有用哈!」

  白玉京差點按捺不住殺氣,這個礙眼的是怎麼回事,上官都沒說話,他多什麼嘴!

  陸九萬沖他安撫地笑笑,起身告辭:「多謝公爺款待。官署還有事,下官就先走了。」

  白玉京生無可戀地瞧著兩人一前一後往外走,在心裡將唐禿子抽了八百六十遍,這會兒覺得白歌「做掉他」的提議也不是不行。

  突然,他想起了樁要緊事,一把拉住要出門陸九萬:「陸千戶,有點事想請教!」

  陸九萬讓他拽得一個趔趄,垂目望著扣住自己手腕的手指,羊脂玉似的白皙,毫無瑕疵,一看就是打小好生保養的。她稍稍掙了下,竟沒掙開,不由板了臉,偏對方毫無警覺,還在努力瞪著唐惜福,給他使眼色。

  唐惜福不樂意遷就他,呵呵冷笑:「公爺,您那下巴是脫臼了麼,老揚個不停!」

  白玉京險些失態,覺得姓唐的簡直跟白家上下幾代人都有仇。

  陸九萬感受著腕上手指的力度,嘆了口氣,示意唐惜福先出去。

  閣子的門「吱呀」關上了,陸九萬伸手掰開他的手指,淡淡道:「有事說事。」

  白玉京蒙了一瞬,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方才一直攥著人家的手腕,十分的孟浪。他跟觸了火似的,攸然縮回了手,好半晌都木木愣愣的。

  陸九萬長吁一口氣,難得耐心地問:「公爺,您可以說了。」

  「啊,我,我就是,那個,想問問,什麼情況下,白澤衛指揮使會親自追捕勛貴後人?」白玉京對二十年後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說護國公府今不如昔,白澤衛要抓白歌的話,派個三把手指揮僉事或二把手指揮同知就夠意思了,怎麼還出動了白澤衛老大?

  陸九萬愣了下,反問:「謀反?」

  「不可能!」白玉京嚇了一跳,連連搖頭,「沒那麼嚴重,就,闖了大禍,丟了重要東西。」

  陸九萬鬆了口氣,想了想,猜測:「那可能是陛下吩咐的。這種未必有多嚴重,許是嫌犯比較特殊。比方說特別得寵,或者知道什麼秘密。」

  「秘密?」白玉京沉吟了下,這不肖子沒準兒還真卷進了什麼要命事件里。

  「公爺,我可以走了麼?」陸九萬看他不吱聲,作勢要開門。

  「等等,等等!還有個問題!」白玉京慌忙道,「這種情況下,嫌犯是該主動現身,把事情講清楚;還是應該躲起來,等風頭過去?如果站出來的話,會被滅口麼?」

  以蠢兒子狀若喪家之犬的情況,他擔心對方撐不到這邊查清真相,就被白澤衛逮住了。儘管他白玉京給白歌指了安全點,可都二十年了,誰知道那地方還有幾分用處。

  「不好說。」陸九萬聳了聳肩,「具體事情具體分析,您這沒頭沒尾的,我沒法判斷啊!」

  白玉京自己也覺得有點難為人,硬著頭皮換了個問法:「那,您覺得唐副千戶,人怎麼樣?會為了聖命濫殺無辜麼?」

  陸九萬這就不太高興了,唐惜福再愣,那也是自個兒袍澤,讓一紈絝子弟瞎質疑,算什麼事啊!她表情淡了下去,語氣有點涼:「公爺,有病治病。」

  木門一開一關,「嘭」的一聲響,徒留白玉京不知所措。

  陸九萬和唐惜福下樓的時候,茶樓掌柜親自捧來了一身嶄新外套,恭聲道:「茶水易留茶漬,東家吩咐我們給洗了。現在客官衣服還沒幹,您不妨留下住址,小店差人給您送過去。這衣服您先穿著,粗陋之處,還望見諒。」

  唐惜福拿衣服的手頓了頓,表情有點糾結:「這個,另加錢不?」

  很好,大燕朝堂一脈相承的愛財如命。皇帝摳搜,指揮使雁過拔毛,千戶一門心思升官發財,副千戶現今也顯露出了吝嗇本質。

  掌柜十分有涵養地繼續微笑:「您在鄙店濕了衣服,自然由鄙店負責。況且我們東家承過二位的恩惠,尚未答謝。」

  「你們東家是……」

  掌柜抬手指了指櫃檯懸掛的一把小算盤。

  這算盤有點眼熟。

  陸九萬還沒反應過來,唐惜福已然露出了警惕的目光,他飛速抓出一把大錢塞給掌柜,拒絕道:「不必了!本是意外,不勞費心!一件衣服錢我還是付得起的!」

  話音未落,他手忙腳亂披上衣服,催著陸九萬趕緊走人。

  「你那麼急做什麼?」陸九萬被他推得腳步不穩,嚷嚷,「人家好心好意,你好歹,哎,不是,你怎麼跟躲債似的?」

  雖不中卻不遠矣。

  唐惜福惴惴不安地按了按心口,心說你要見著那怪力姑娘,又得拉著人家不放,到時候哪還有我的飯碗。

  陸九萬沒看清那把小算盤,他可是瞅得一清二楚。

  刷了黑漆的算盤古樸輕巧,右下角懸掛了個小木牌,上書一個「鄭」字。

  這他娘的是鄭錢花那丫頭的茶樓!

  茶樓後院,掌柜將一把大錢放在桌上,無奈嘆息:「人家不要,我也不好追著硬給。」

  鄭錢花坐在書桌後,身前攤著各類帳本和幾把算盤。她沉默了下,微微頷首:「廉潔奉公正直,這兩位都是很好的人呢!」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但願爺爺的案子能有個好結果吧!」

  茶樓二樓,白玉京親眼瞧著陸唐二人匯入人群,才放下窗戶,徑直走出去,推開了隔壁閣子的門,坐在了楊駿對面,微笑:「來,跟我講講,你當年是怎麼追到陸千戶的。」頓了頓,他開出了條件,「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非常擅長考試的奇人,你跟他學一個月,趕你自學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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