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兩年

  在江洋「坐鎮」萬象書閣之後，這裡忽然熱鬧了起來，開始只是楊雪、方玉等人沒事就往這跑，只不過杜小樊卻是一次都沒來過，甚至與楊雪等人的關係也莫名其妙的疏遠了。

  然而後來，當時一同考核的許多凡界之人卻也會偶爾過來轉轉，還有幾位漸漸成了江洋的朋友。會出現如此現象恐怕是一種奇妙的本土情牽絆其中吧！

  可是，這樣的熱鬧並未維持多久，漸漸的，來的人越來越少了，直到半年之後，所有人的修為都已經在江洋之上，萬象書閣也就恢復了先前的淒清。

  似乎大家都已然漸漸意識到，在考核中大放異彩讓人心驚膽寒的那個人，現在已經註定再沒有前途可言了。

  其他人也就算了，楊雪和方玉竟然也不再來了？

  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江洋心裡卻是有些傷心。但並不怨恨，修真界本就是講究實力決定一切的地方，人心在這樣的環境下理應有些變化才說得過去。

  又沒日沒夜的讀了一年多的書，江洋終於能夠坦然面對一切，也適應了寂寞。

  

  卻在這個時候，又有一位女子闖進了他單調的生活。

  該怎樣形容這位女子呢？

  如果說有一種安靜也能夠拒人於千里之外，那麼她無疑就是這樣一個安靜的女子。

  她已經接連來了七天，每天都會呆上兩三個時辰，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翻閱一些與奇花異草有關的書籍。

  每當她讀書的時候，整個書閣內就只能聽見翻書的沙沙聲。她安靜而專注的站在那裡，便自成一幅畫卷，叫人不忍破壞這仙韻，好像弄出絲毫聲響都是天大的罪過。

  芳華絕代，遺世而獨立，恰似仙子落人間。

  忽然，江洋見她輕輕將手中的書放回原處，看了一眼天色，似準備走了。

  也不知她這些天有沒有注意到書閣里還有老子這麼個大活人？

  心裡自嘲想著的同時，這一次，江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師姐，這裡是我的地盤，不如跟我說說你到底要找關於哪樣奇珍靈藥的書籍，看看我能否幫到你。就算幫不到，兩個人一起找也總比你自己在這裡大海撈針快些吧！」

  「師姐」似乎沒想到一個雜物弟子會突然叫住她，神情微怔，隨即轉過身丹唇輕啟，「織茵仙草。」

  溫潤如初春細雨，霏霏然沁人心脾。

  江洋沒想到她的聲音也這般安靜，更沒想到她這樣好說話，因此得寸進尺的又問：「師姐是要煉丹？」

  他之所以會有此一問是因為知道通常修士都是直接照著丹方煉丹，而像「師姐」這樣會自己煞費苦心的去了解靈藥的屬性，原因大概有三種。

  一是因為沒有丹方上原本所記載的靈藥所以才會想著找尋其他屬性相近的靈藥代替；

  二是煉丹所需的丹方是殘篇，所以需要煉丹者自己摸索；

  要是第三種那就厲害了，自己研究出了新的丹方！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絕對可以稱得上煉丹方面的宗師！

  雖然從修真者的外表基本難以看出其具體年紀，但怎麼看這位仙女一般的「師姐」都不像是宗師級別的高人。果然，「師姐」接下來的回答印證了江洋的猜測。

  似想起了這幾日自己最愛看書的那個角落，書籍每天都會煥然一新，「師姐」這才再次輕聲回答這個突然跟自己搭訕的雜物弟子。

  「根據一張丹方的殘篇已經煉過幾爐，但都失敗了。」

  原來是第二種。江洋先是思索了一番，才說：「織茵仙草確實極為罕見。它生長在極寒之地，百年才算一熟。正因為生長時間太久，其莖內會產生寒毒，所以若是以此仙草作為主藥煉丹，恐怕不僅要用性屬陽的珍奇藥材中和，還得有能夠分解其內寒毒的靈藥才行。」

  「師姐」聞言竟是驀然眼前一亮，細細想了片刻就好似豁然開朗一般。

  江洋一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所言不差，才要再詳細說說織茵仙草的藥性，卻見「師姐」忽然黛眉一蹙，向他問道：「你懂煉丹？」

  江洋搖了搖頭，「我不懂煉丹，只是書讀的多了，就自然對許多靈藥的藥性了解一些。」

  「師姐」聞言頓時流露出些許失望，卻仍然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那你可知哪種靈藥能夠在不影響成丹功效的情況下分解織茵仙草的寒毒？」

  江洋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上那本剛閱讀了大半的書籍，「這本書里恰好詳細介紹了一味名為『七葉黃』的靈藥，師姐或許可以試試。不過試出了差錯師姐可千萬別怪我，嘿嘿，畢竟我也是好心嘛！」

  一句話說罷江洋便揚手將書扔給「師姐」，而那「師姐」似乎極其在意這次煉丹，接過那本書便當即翻到描述七葉黃的地方，而隨著翻閱，她的臉上亦是漸漸露出了喜色。

  半響過後，「師姐」輕輕合上書，可以明顯看出一絲喜色浮上眉梢，甚至不介意與江洋說了句閒話，「不抓緊一切時間修煉，反而有興趣看這些雜書，像你這樣的修士還真是少見。」

  江洋咧嘴一笑，「以前是做土匪的，想看書卻怕被人家笑話，現在有機會守著一整座書閣，怎麼都要過過癮才對的起自己的進取心吧！」

  「師姐」似乎覺著他說的有趣，不禁露出一絲笑意，讓人感覺就像是透過一片雲朵的縫隙，忽然看見了驕陽的一角，明媚更動人。

  「那麼……愛讀書的土匪，師姐就先謝謝你的提醒了。此次煉丹事關一場較量，如果真能成功，來日必有重謝。」

  一句話說完，「師姐」便連個名字都未留下就突然走了，就如那日披著夕陽的餘暉走進這書閣時一樣突然。

  這位師姐能夠佩戴儲物手鐲，定是內門弟子無疑，怕是人家根本就沒把我這個打理書閣低微弟子放在眼裡吧！

  自嘲一笑，江洋便拿起了下一本要讀的書。

  這是？

  功法！！！

  江洋驀然瞪大了眼睛，呆呆望著手中的書，只見其上赫然標註著三個大字——掌雷池！

  急急翻閱過整本書籍，江洋才平靜下來。

  原來這部名為《掌雷池》的功法是個殘篇，只有能夠讓人自練氣期修煉到金丹期的基礎法門。這也就難怪用以記錄這個功法的工具不是玉簡而只是被隨意丟在這裡的書籍了。

  然而，對於此時的江洋來說，即使是殘篇，也聊勝於無了。大不了練到金丹期不練就是了，總好過與人爭鬥之時還用凡界學來的那幾招鄉下把式丟人現眼吧！

  只是，江洋不知道，在修真界有很多功法是不能瞎練的！

  否則的話，修真界的各個宗派勢力又怎麼會一個境界一個境界的給門下弟子功法，以此來控制他們的忠誠？

  而且，雖然心法一旦修煉就基本不能更換，但卻能夠讓修士在突破後即使沒有後續的心法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最多是直到壽命將盡也無法再做提升，怎麼也能算是善終。

  可有些霸道的功法卻是不同，一旦修煉到了某一階段突然沒了方向，嚴重的絕對能夠危及生命！

  無知無畏的江洋當天晚上就開始修煉起了《掌雷池》，而且一煉就是整整七日七夜不眠不休！

  終於，在第八日清晨，一聲幾乎癲狂的大笑傳遍萬象書閣的每一個角落。

  江洋看著聚集在手掌中央的一團湛藍的光芒，心中止不住的興奮。這興奮不僅僅是因為他練成了殘篇的《掌雷池》，更是因為他發現了《道衍無極》的又一個逆天之處！

  世上所有的功法，其實說白了就是通過某一種方法或者說是手段去模仿天地法則。正是因為與法則契合，所以才會爆發出超出本身修為的威能繼而達到增強修真者實力的目的。

  而所謂天地法則，卻又本就是由「道」衍生而來。

  故而江洋所修煉的《道衍無極》能夠以最直接的方式去推演理解所有的功法，再進一步說，也就是世上所有的功法秘訣、煉丹之法、煉器之法，甚至陣法，只要不是違背天道，江洋就能在最短的時間之內掌握！

  這也正是他能夠輕易理解這一年半以來所讀書籍的原因！

  《道衍無極》如此霸道逆天，怎能不令江洋欣喜若狂！

  還有一點，就是江洋的修為，終於在這七天七夜之中突破了。雖然從辟穀期大圓滿境突破到練氣初期用了近兩年時間，門內弟子幾乎沒有人比他更慢了，但至少又進步了不是麼？

  《掌雷池》開篇就說「練至大成者，可借天地之勢凝聚雷池於掌心，覆手可撼乾坤」。

  雖然江洋認為這話純粹是在吹牛B，同時更清楚拿著個殘篇的功法註定不能練至大成，但卻絲毫不影響他對生平修煉的第一個法術的喜愛！

  因為江洋的修為實在太低，所以雖然目前還只能在掌心凝聚出一團湛藍光芒，甚至摩擦不出一絲雷電。不過，他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掌心這一小團藍芒的威力了！

  不想才走出萬象書閣的大門，竟然看見了一個最意想不到的人！

  白銘？！

  白銘提著兩壇酒緩緩走來，望著尚在愣神的江洋竟然笑了。他的眼睛本來就小，這一笑更是眯成了一條縫，卻竟然叫人覺得親切。

  他說：「難得放鬆一回，就想過來跟你喝點，賞臉麼？」

  這是自兩年之前的入宗儀式後，江洋第一次見到白銘，他沒什麼變化，只是修為自己看之不透了。

  江洋也笑了，將萬象書閣的門檻讓出一塊地方，「沒想到修真界也有酒，過來坐這兒吧！」

  「當然有，而且比咱們大越王朝最好的酒都香。」

  說完這一句，直到一罈子酒就快喝完了，兩個人都沒再交流一句話，甚至都沒碰過一次酒罈子。一直自己喝著自己的酒，就好像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

  只是不知為何，兩個人竟然不約而同的喝出了同一種傷感。

  終於，兩罈子酒喝盡，兩個人都開口說話了，不過卻仍是各說各的，風馬牛不相及。

  白銘說：「來到這修真界，所有的人和事都變了，也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回去。」

  江洋說：「這兒的酒確實很香，只是沒有咱們大越王朝的酒醉人，喝著沒滋味。」

  酒喝完，人就該走了。

  白銘起身離去，沒有絲毫向酒友告別的意思。

  江洋卻說：「兄弟，謝謝你的酒。」

  白銘沒有轉身，也沒有絲毫停頓，只是平淡的說：「我從來就不相信你這樣的傢伙會一直默默無聞下去，記著，你還欠我一條命。」

  唉，這倒霉孩子咋還是那麼死心眼呢？

  嘆了口氣，江洋再沒了想要知道那一團青光威力的心情，他突然很想睡上一大覺。

  然而，他的視野里卻驀然出現了六個人的身影，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憋著笑意。

  江洋又突然沒了睡覺的心情。

  此刻，他只想告訴白銘——有些人，有些事，也許一直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