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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啟明星辰(三)

2024-05-09 22:33:01 作者: 少尹

  蘇辰對天下沒興趣,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

  他看得太透徹,太清楚,太明白。

  高高在上的所謂皇權,若沒有強大的集權支撐,那不過就只是個擺設而已。

  但兼聽則明的帝王家,又因為歷史上太多世家大族一言不合地奪權,變成了曾經。

  他說那一席話,是因為知道周益龍的痛點,也知道他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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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無用的顏面和尊嚴,在一個傀儡的身上,顯得尤其可笑。

  一如當下。

  龍椅上的周益龍果然被這句話戳了脊梁骨,看著蘇辰連連點了好幾下頭。

  可他卻說不出話來。

  他畢竟是忌憚袁一的。

  自己扶持起來的惡人,束縛了自己的手腳,就是對周益龍這幾十年君王生涯的最好寫照。

  扶持了袁一,袁一從以前的有所收斂,到現在漸漸變得肆無忌憚,甚至「挾天子令諸侯」。

  扶持了蘇辰,蘇辰卻成長得更快更瘋狂,以至於現在,比袁一更令他懼怕。

  他明明,只是需要一個背鍋的,和一個能解決這背鍋人的人!

  「那……蘇愛卿認為當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如牆頭草兩頭倒的周益龍,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寸步難行,四面為敵的境遇了。

  朝堂上安靜了很久。

  蘇辰抬頭,看著龍椅上的周益龍,突然說了一個與當下無關的話題:「陛下可知,東宮償膳官一職,已經空缺幾個月了?」

  龍椅上,周益龍有些不明所以。

  東宮償膳官是他遣散的,他當然心知肚明。

  只是這事情,百官不能知道。

  他搖了搖頭:「朕不知。」

  「那陛下可知……陛下的償膳官,也已經空缺了?」蘇辰淡淡說道。

  一言一出,周益龍和袁一都愣了一下。

  周益龍愣住,是因為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袁一愣住,是因為這件事,只有他和那位暗中幫助自己十年的倉加謀士知道。

  眼前的六扇門門主,青龍衛大閣領,是怎麼知道的?

  蘇辰不疾不徐,娓娓道來:「陛下的償膳官是昨日剛剛撤下的,今日早膳……陛下吃的棗花銀耳粥里,袁一下了毒。」

  乾元殿上一片譁然。

  「蘇辰!話不能亂說!」陳明軒有點急了,「你什麼意思?」

  「倒是佩服陳大人。」蘇辰眼角的餘光瞄著他,「事到如今,竟然還能忠心耿耿。」

  他冷笑一聲,從懷中拿出幾封密信:「這是袁一通敵叛國,與倉加謀士合謀陷害陛下的書信,當中寫清了詳細做法和步驟,陳大人要不要看看?」

  陳明軒詫異地瞧著他手裡的信,又轉頭看看一臉嚴肅的袁一。

  他怕了。

  以他對蘇辰的了解,那手裡的信一定是足夠打臉的鐵證。

  他抿嘴,指著蘇辰道:「這……你這是從何而來!?」

  蘇辰看著他:「陳大人,你在大殿上想著如何明哲保身的時候,有些官員可是在最危險的地方,用命在力挽狂瀾。」他話音深沉,「只是昨夜太子被人行刺,東宮走水,我忙了一整夜,沒能找到機會將信送過來罷了。」

  看著他手裡的信,周益龍恍然的坐在那裡。

  他看著蘇辰,磕磕巴巴地問:「可……可知是何毒?」

  蘇辰望著他,什麼也沒說。

  求死幾十載,真到了要死的時候,周益龍突然就沒那麼大義凜然了。

  他渾身有些哆嗦,驚訝地看向一旁的袁一:「袁一!」

  他吼道:「袁一!這是真的麼!」

  袁一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

  周益龍這是真的慌了,起身抬腳,對著袁一就是猛踹過去:「該死的奴才!」

  可袁一側身一閃,本就又胖又笨拙的周益龍,踢了一個空。

  他兩手攥著龍袍,氣急敗壞看著袁一:「你個奴才,你個閹人,你能耐了啊!你要造反啊!」

  他說完這些話,氣喘吁吁地站在高台上。

  聽著耳邊極靜的聲音,周益龍詫異地看著殿上百官:「你們……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他指著袁一:「他給朕下毒!你們為什麼一個個都沉默著不說話!?」

  沒有質疑,沒有譴責,甚至連站出來展示自己高風亮節,趁機刷一波存在感的人都沒有。

  那時,周益龍踉蹌兩步。

  他察覺到了。

  百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猴戲一樣。

  比起他遭遇了什麼,百官更關心,這場大戲下一步要往什麼方向走。

  他有些絕望的看著蘇辰,動容地問:「蘇辰……你難道不是朕的大閣領麼!你要為朕分憂,為朕除害啊!你愣著幹什麼啊!」

  「你!」周益龍看著殿上,「你們!護駕啊!護駕啊!」

  「護駕之後呢?」蘇辰忽然開口,看著滿面驚訝的周益龍。

  十幾年前,為大晉護山河的楊江將軍,「通敵叛國」一家都死了。

  全心全意為周益龍分憂解難的內閣大臣李成梁,突然「通敵」,也誅九族了。

  十二年前,救亡圖存的米元思,也「叛」了。

  甚至四年前,始終是周益龍身前最鋒利之劍的君維安,竟也莫名地「叛」到屍骨無存。

  蘇辰看著周益龍逐漸刷白的面頰,沉聲道:「先小人後君子,陛下得給臣個準話。」他說,「陛下,臣等護駕之後,會不會『叛』?」

  臘月的清晨,晨霧散得慢了很多。

  冰封的屋檐上垂掛著剔透的冰條,寒意從腳底蔓延到全身,冰冷得像是要凍上世界的全部。

  君歌看著眼前大口喘氣的錦華,勾了勾手掌:「繼續。」她冷冷道,「我最喜歡打你這種手腳一點都不磊落的傢伙了。」

  半跪在地的錦華,一手捂著被戳了個血口子的肩胛,一手死命地捏著長劍,卻怎麼也都使不上力氣。

  她知道大勢已去,卻不甘心,譏諷道:「磊落?」

  錦華冷笑:「君大人,您懂什麼叫磊落麼?您瞧瞧你身邊那些人,您居然跟我談磊落。」

  君歌看著她,點了下頭:「你可真會聊天。」她笑起,「我說你不磊落,你跑來說我身邊的人也不磊落……與我何干啊?」

  她活動了一下手臂:「總歸,我自己無愧於心便是。」

  「那蘇辰呢!」錦華忽然怒吼,「你身旁之人,暗中做了那麼多年的倉加謀士,你真的一無所知麼!」

  錦華冷笑:「別裝什麼好人了,你們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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