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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真相(四)

2024-05-09 22:32:47 作者: 少尹

  「李成梁一事後,本來陛下是準備敲打袁一的,但是我們說服了他,讓他順勢放權給袁一,把自己變成真正的傀儡。」蘇辰繼續說著,「可沒想到,如日中天,真正達成『禍國殃民』之後的袁一,先下手為強,直接將矛頭對準了米家。」

  「之後很多年我才知道,是因為錦華幾乎傳遞了整個大晉朝野的消息,而倉加的謀士在分析了這麼多年大晉的線報之後,很快就圈定了米家。米家就算傾盡全力,也確實戰不過一個小國高手如雲的皇家謀士們。」他看著君歌,「所以,父親提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

  他身患重病,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

  在得知袁一已經要對米家動手的時候,決定利用自己,為自己的孩子鋪路。

  「我也不會死在法場上。」蘇辰順手撈起身旁一把白雪,搓成了個雪球,「你爹到的時候,送去的不僅有動過手腳的籍帳,還有皇帝的密令。這些事情,太子當時並不知道。」

  「而沈鈺說得沒錯,我爹沒寫出他入宮的那一條選擇,確實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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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的一聲,雪球落在一旁的積雪上,砸出一個坑。

  「因為這是我的計劃,而他並不認可,卻也別無選擇。」

  蘇辰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

  他又抓起一把雪,和方才一樣搓了個雪球。

  那雙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微微透出一些紅。

  「之後,你父親接任大閣領,沈鈺也入宮了。你一直好奇你爹在追查什麼,現在也可以鄭重地告訴你了。」他抬手,那雪球沿著相同的路徑,也落進了方才的位置。

  蘇辰望著君歌:「你父親一直在追查倉加線人這件事,追查到最後,卻發現一直以來阻撓他的,除了袁一之外,竟還有那高高在上的皇帝。」

  「為了不背負千古的罵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在龍椅上混日子的皇帝,在這二十年裡享受著『所有的錯誤都讓閹黨背負』的輕鬆,徹底的變成了不問世事的傢伙。」

  「米家為什麼不能翻案?君維安為什麼必須死?」蘇辰深吸一口氣,「為了換我和你的命。」

  「當時你父親接到的哪裡是什麼任務,而是一個赤裸裸的選擇。」他抬手,指著君歌,「要麼你死,要麼他死。」

  君歌驚呆了。

  「你說得沒錯,大內侍衛被安排在我們四周,目的除了監視之外,還有便於刺殺。」他垂眸,「刺殺你和我。」

  「在京城郊外發現的趙何的屍體,之後為什麼至今沒有進展?因為順著他查上去,便是大晉的皇帝。」蘇辰的手緊了,「他讓趙何將線報放在樑上,引著太子到伊闕,想要一併除掉我們所有人。」

  「所有人。」他嗓音低啞地說著,「包括太子。」

  屋檐下,另一側,聽著這一切的周啟,緩緩閉上了眼睛。

  最不想面對的傷疤,被蘇辰直截了當地撕開,以為癒合的內里,此刻仍舊會滲出血來。

  「因為他知道倉加即將和我們開戰,而他沒有虎符,也沒有軍餉。」蘇辰笑了,「他認為與其被俘虜後死去,還不如死在刺客手裡,這筆帳在後世,又能落在閹黨的頭上。」

  深沉的烏雲之下,周啟抿嘴,瞧著一旁大為震驚的沈鈺,有些無奈地笑起。

  「他不是個好皇帝,而且在想要成為一個好父親的時候,落腳點也總是格外的怪異。」

  此時此刻,周啟從懷中拿出那一卷周益龍交給他的逃生圖,神情複雜地說:「紫薇宮修建的時候,確實有這麼一捲逃生圖,但是不是這一卷。」

  他抿嘴,心痛道:「若是按照這一卷的路來走,我們現在應該已經死在密道里了。」

  他嘆一口氣:「我有時候甚至覺得他是不是有病。」周啟注視著沈鈺,「為了逃避自己的責任,甚至要帶著整個周氏去死。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竟然只有國破家亡,改朝換代,並且為此不遺餘力,花樣百出。」

  「總是會莫名消失的東宮嘗膳官、總是在半夜裡冒出來的刺客……」他苦澀一笑,「我住的是東宮啊,還不如軍營里安全。」

  院子裡,蘇辰望著君歌,淡笑著問:「他認為,人固有一死,被人推翻,死的沒有尊嚴,但若是被人暗殺,起碼還是個皇族,是有尊嚴的死法。」

  這些話,把君歌聽愣住了。

  她抿嘴:「那為什麼今夜的袁冰不是去刺殺的,而是去保護的?」

  「因為他是來投誠的。」太子周啟的聲音傳了出來,「但本宮拒絕了。」

  「傷害了韓家,手染鮮血,竟然還期望得到本宮的諒解,以高高在上的態度,口口聲聲說自己可以成為暗處的一把刀……」周啟深吸一口氣,邁步往廂房的方向走去,「這種骯髒的刀,本宮不需要。」

  如此,君歌才理清楚了整個事件的全貌。

  「你的意思是,為了不讓太子死在閹黨的手裡,陛下親自差人動手要殺自己的皇子?」她眉頭緊皺。

  蘇辰起身,點了下頭。

  君歌倒抽一口涼氣:「……他是最近才有的這種症狀,還是以前就有?」

  蘇辰想了想:「以前就有,只是這兩年特別嚴重。」

  「倒也是,他手裡有這麼多精兵強將,一盤好棋還能下得這般稀碎,想來也不是一日之功……」她輕聲嘟囔了兩句。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蘇辰的手掌輕輕覆上了她被凍得發紅的手背。

  方才搓過雪球的雙手,此刻溫暖無比。

  蘇辰就好像沒看見她的驚訝一般,瞧著君歌的面頰,輕聲問:「歌兒,如果硬要你選,你是會忠誠於這天下,還是會忠誠於帝王?」

  「忠誠於天下,並忠誠於值得忠誠的帝王。」君歌蹙眉,「這兩件事矛盾麼?不一定吧。世間萬物本就沒有非黑即白一說,自然也沒有非此即彼。你堪稱百年不遇的人才,不就是造了一個兩全其美的選擇麼?」

  說完,她有些尷尬地將手抽了回來,收起了玄銀槍。

  她看著蘇辰,抿了下嘴:「抱歉,懷疑你了。」而後退了幾步,快速往自己的廂房跑了回去。

  見君歌走遠,蘇辰才慢慢走到屋檐之下,與周啟並排而立。

  「這樣真的好麼?」周啟話音很淡,聲音淺得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到,「你倒是厲害,居然也能圓回來。」

  「有些事情,她此生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蘇辰點到即止。

  「也是……」周啟點頭,「我答應你,她這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不會知道曾經年少輕狂,非黑即白的蘇辰,在忠誠於天下這條路上,選擇了怎樣的一條路。

  不會知道倉加那個讓大晉頭疼不已的謀士,就是蘇辰。

  不會知道他從另一個方向,歷經十年,將閹黨送上了絕路。

  也不會知道,因為閹黨沒有按照約定好的放過米家和君維安,他轉而成為了周啟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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