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真相（一）

  從密道穿越了半個京城，再出來的時候，君歌驚了。

  這位置恰好就是蘇府旁的河道邊，距離蘇家只有不到五米。

  「這蘇府本就是米元思親自選址建造的，京城所有的暗道都匯聚在這裡。」周啟走在前面，「他本就是縝密的人，不足為奇。」

  邁過大門，周啟嘆一口氣：「在正殿裡，與父皇促膝長談，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

  他頓了頓，看向君歌：「君歌，你也應該從袁冰的口中聽到了吧。」

  冷不丁將話拋給了自己，君歌猶豫了片刻，點了下頭：「有很多曾經覺得奇怪的地方，現在迎刃而解了。」

  她走在最後，手裡的玄銀槍不知何時握得很緊。

  

  下一秒，那長槍的槍頭，指著身前蘇辰的後脖頸，冷冷的問：「蘇大閣領，是真的決定要輔佐皇室，還是僅僅只是說說而已？」

  她在雪中微微眯眼：「米家為什麼不能翻案，君維安為什麼必須要死，真的只是你口中所謂的，為了皇室的高度集權麼？」

  「米家為什麼用所有人的命換你的命，沈鈺為什麼會入宮，為什麼追殺我的人會是大內侍衛，為什麼閹黨今夜不是去刺殺而是去保護的……」

  君歌一字一頓，將所有的問題，拋在蘇辰的身上：「你到底在計劃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周啟和跟在身後許久不言的沈鈺，看著眼前這一切，識趣地退到了後面。

  「早晚要面對這一天。」周啟笑著看著蘇辰，衝著他比了個「加油」的樣子，轉身往裡面去了，「我累了，先休息了。」

  落雪無聲，君歌面頰漲得通紅，胸口劇烈地起伏著。

  方才袁冰說的那些事情太過震撼，她一時分不出真假。

  所以扯了個任誰聽起來都像是胡說八道的謊言。

  當在東宮被莫名考驗了一番後，君歌忽然就意識到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那些自從踏進六扇門以來，一直都能感受到的那股微妙的違和感，以及蘇辰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那些邏輯上似乎說得通，又總覺得蒼白怪異的地方……

  像是被一道光指引著，連結著二十年來發生的一切，全都串了起來。

  稍早之前，大火未起，她在東宮的院子裡看著袁冰，清清淡淡地開口：「說到底，都是人，誰也沒比誰高尚。你只不過是輸了而已。」

  「成王敗寇的道理你當懂。」她起身，「現在，只有你我在這裡，來說說我爹到底是怎麼死的，又是誰讓你去殺他的。」

  一旁，更楊一個人就擺平了其他的刺客。他腳下沒停，帶著其餘的暗影穿過院門，肅清著剩餘的殺手。

  袁冰這才明白君歌那句調虎離山的意思，自嘲一樣的笑了：「我一直在琢磨，你說的調虎離山，調的是誰……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你是聲東擊西啊。」

  他長嘆一口氣：「你爹說得對，我沒有天賦。從頭到尾，我都是一把刀，也只是一把刀。」

  他認輸了。

  「現在也用不著扯東扯西了，我便和君大人好好聊聊。」他看著君歌，「其實我打心底里，不想與你為敵。」

  「四年前，涼屏山上，確實是我帶隊。我從未見過如此大義凜然之人，那般視死如歸，仿佛一切都只是過眼雲煙。」袁冰笑了。

  「我敬佩你父親，打心眼裡敬佩。」他頓了頓，「每年祭日，我也會親自再去一趟……」

  說到這，他望向君歌：「你們從北境回來的時候，選擇繞行涼屏山，我知道你們一定會去祭拜，才撤了那些刺客。」

  袁冰搖頭：「我雖然殺人無數，但也有自己的準則和信念。」他眼眸笑成一輪彎月，「要是早些見到你，興許一見如故，還能多說不少。可如今成王敗寇，想說得太多，也沒了機會。」

  「這樣吧。」他就像是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給君大人講一個無比困擾我的故事吧。」

  他微微笑起：「還記得伊闕的伏山塔吧，我一路跟著你們，但差點被人刺殺。」他頓了頓，「我將刺客從伏山塔上推了下去，推下的時候，我很肯定我曾經見過那張臉，是陛下身旁的大內侍衛之一。」

  「雖然說這些君大人可能不相信，但是埋伏在塔里的並非我的人。」他嘆息道，「你們還沒到，我們就被人一網打盡了。你們到了的時候，我還在急忙處理那墜塔人的屍體。」

  君歌愣住了。

  「不是你的人？」她詫異地開口，「你是說，不是袁一要刺殺太子？你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太子？」

  袁冰點頭：「我們為什麼要殺太子？閹黨能和陛下保持這麼多年的微妙平衡，便是因為護著太子。公公給我的密令，也只是暗中保護你和蘇辰而已。」

  至此，君歌才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如果不是袁一的話……

  她鄭重望著袁冰：「那今日呢？」

  小雪飛揚，漸漸在地上蓋了一層薄薄的銀白。

  袁冰微微笑起，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一股寒意，從君歌的腳底蔓延而上。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

  拋開立場不同，袁冰其實和君歌並沒有過節。

  他能這樣安靜的坐在這裡，便是意識到了自己已經成為了一顆棄子。

  贏不了的。

  那是壓倒性的實力差距，十招之內，袁冰就知道沒有掙紮下去的必要了。

  「我確實眼紅袁一的位置，但想要得到那個位置，我並不需要讓袁一認可我，我需要的只是陛下的支持而已。」他看著君歌，有些惋惜。

  「君大人一定好奇，是誰下的滅門米家的令，又是誰下的要殺死你爹的令。」他嘆一口氣：「確實是公公，當時，有人威脅到了公公的地位。而察覺到這一切的陛下，也曾竭盡全力地想要保全米家，保住你爹。怕急了的公公卻假傳聖旨，先一步殺了所有人，才促成了這一切。」

  「當年我才入宮不久，怕急了，所以也記得清楚。」他頓了頓，「聽說那是個足以顛覆國之根本的，不亞於太子的，百年難遇的少年。」

  君歌愣住了。

  能得到這樣的評價的，她只能想到一個人。

  「君大人，看在我們一見如故的份上，我給你個忠告。」袁冰看著君歌，在最後的最後，微微眯眼道，「那龍座之上，是神是魔，你身邊之人，是人是鬼，還真不一定呢。」

  說完，舉劍自刎，血濺三尺，倒在了君歌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