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多謀善斷

  「我不是來問你這些的。」蘇辰的青龍刃仍舊指著沈鈺。

  屋內的燭火微微跳動，屋外的大雪紛紛揚揚。

  沈鈺看著他鄭重的面頰，先是詫異的一瞬，而後望向院子裡，思量了片刻。

  「你想問我陳千南的案子？劉樂思的案子？還是想問我，富有為的案子？」他微微笑起，頷首示意一旁的位置，「坐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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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辰沒動，只冷冷的問：「這些都是你安排的，你做的？」

  沈鈺挑眉，想了想道：「是我做的，也不是我做的。」

  他見蘇辰站在那裡，絲毫不為所動的樣子，便自己在一旁的八仙椅上坐下，長嘆了一口氣：「人性貪婪，黑暗，我只是順著他們的欲望，給指了一條路。」

  他輕笑著說：「陳千南好女色，我只是找了個時機，在他面前說，東山鎮的青樓里，有一名傾國傾城的藝女，賣藝不賣身。」

  「在秋生求助無門的時候，我也只是找了賀書，讓他幫我送個物件，花高價讓他親自送到秋生的手裡。」他看著門外的落雪，微微一笑，「陳千南會不會安安心心的只買她的藝，秋生又怎麼用我送去的密陀僧，這當中都沒有我的半句話。」

  不需要有。

  他甚至根本不需要現身，就能做一個解決了所有人煩惱的「雜貨鋪老闆」一樣的存在。

  仿佛所有的一切恩怨糾葛，都能因為他的手，畫上令人滿意的句號。

  「劉樂思是怎麼回事。」蘇辰話音寒涼。

  「他是個意外。」沈鈺說，「他天生過目不忘，你們需要他，所以我不會動他分毫。」他頓了頓，「相反，我還得冒著暴露的風險，想辦法讓你們介入來救他的命。」

  他說得雲淡風輕，就好像一切都是那樣的順理成章。

  沈鈺深吸一口氣：「原本，我還擔心你們大意結案，查不出後面的廖明，也查不到廖明母親的事情。若是不能深挖，就瞧不見我埋在各個藥鋪里的太醫院貪污的線索，也就沒辦法順著線索爬到國庫這裡。」

  他看向蘇辰：「如果你不能敲打國庫，你爹放在戶部那麼多年的夏吉，就會被束縛手腳，未來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他說的這些事情，蘇辰或多或少都已經有所察覺了。

  大晉朝野看不見的地方，有一股力量在暗中附和著蘇辰，順著他前進的腳步，在為他收尾，為他指引下一步的方向。

  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

  「埋在太醫院的線索……」蘇辰冷笑，「你把自己標榜得真是高尚。」

  他挖苦道。

  誰知沈鈺面無表情，反問他：「不然呢？」

  蘇辰一愣。

  「我來這裡是為什麼？我在這裡是為什麼？蘇辰，還是那句話，如果是你，你怎麼辦？」沈鈺深吸一口氣。

  他走到屋內正中，蹲下身，掏出一把匕首。

  匕首的尖刃在青磚上敲敲打打，而後沿著邊緣劃開。

  沈鈺用刀將那塊外表與尋常無異的青石板翹了起來，那下面，赫然出現了一個暗格。

  「這招數是當年楊江交給我們的。」他嘆息道，「柳南和更楊，就是被他這樣藏在楊家的院子裡，才得救的。」

  他伸手，將那素盒抱出來，撩開兩邊的扣環，拿出了一卷長長的畫卷。

  這畫卷上像是樹杈一樣畫著米元思預見的未來，每看一次，都讓沈鈺想起那個驚才絕艷，卻慨然赴死，找不出第二個法子的人。

  「這是你爹當年交到我手裡的。」他話音平淡，手掌輕輕撫摸過那畫卷，「你知道裡面寫了什麼？」

  他抬眼，看著蘇辰。

  「裡面寫著，他死後，君維安會去救你們，他要麼強闖法場，我們所有人都死乾淨，而後十五年後，君歌為父報仇，隻身上京，從零開始……」

  那畫卷在他手裡嘩地展開，滾落在地，撞在門檻上。

  「要麼君維安親手手刃米元思，換袁一信賴，將你們撫養長大，靜待時機。」

  「寫著以你的心性，你也一定會中途伺機刺殺袁一。」他看著蘇辰眼眸里閃過一絲驚訝，「你若那麼做了，我們都會死，就又回到未來某日，君歌上京再開始。」

  「他料到了君維安的死，也料到了君歌之後會來。」沈鈺說到這裡，話音哽咽，「可那之後，你爹沒有留下我入宮這條路，寧可再延長十年，也不願意走這條路。」

  「你知道為什麼？」他微笑著看著蘇辰，「我當時以為，他是覺得這條路沒有尊嚴，不能走。可我走上之後才察覺，原來他知道我會走。」

  「就像我也知道你今日到底為何而來。」他微微一笑，「你不是來質問我為什麼做了這一切，你只是想問我，為什麼不殺死袁一。」

  雪花紛紛揚揚，漫天蓋地，將大晉紫薇宮的夜渲染得無比孤獨和寂寥。

  沈鈺在這樣漫長的深夜裡，持續地思考著，等待著。

  他看透了一切，卻也深知此生再無回頭路。

  被戳穿了真實的來意，蘇辰看著他，許久無言。

  他手裡的青龍刃，放回了與封腰嵌在一起的劍鞘里。

  「我有一個心結，如今終於得解了。」

  他看著沈鈺，拱手，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鈺有些錯愕。

  可也就是一念之間，便想明白了他說的那心結到底為何物。

  「你是在說那塊黑牌。」他有些苦澀地笑起，「他沒傳給你，是因為他真的愛你。」

  「不。」蘇辰搖頭，「是因為沈先生配得上。」

  蘇辰的神情柔和了不少：「我了解他，父親只以能力論英雄。」他說，「您沒發現麼？洞察人心，權謀天下，您比我更強。」

  沈鈺有些驚訝。

  這個平日裡相見便是劍拔弩張，話說半句都不對付的男人，如此坦率真摯的說出這一席話來，沈鈺確實驚訝。

  他別開目光，將長卷收起，又裝回了匣子裡，雙手捧給蘇辰。

  「我知道你舉事就在這幾日，此物你帶回去。」他頓了頓，「誰都不知道未來，誰也不清楚成敗，你要像你爹一樣，做好敗了的準備。」

  那匣子上什麼雕花也沒有，素氣而單純。

  就在蘇辰猶豫著，想要拒絕的時候，沈鈺卻突然開口問：「我不殺袁一，是因為他連睡覺都穿著鎖子甲。」

  蘇辰愣了一下。

  不等他反應，沈鈺又說：「你會武這件事，君歌還不知道吧？」

  他笑起：「拿著匣子快點走。免得在屋檐上和她遇上，你定會被她當成死士追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