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僅此一份
2024-05-09 22:31:43
作者: 少尹
說是看著辦,其實沒得辦。
驛官哭喪個臉:「屋子倒是有很多,但是床榻就剩下這一張了。」
一張床,小床,木頭床板搭起來的,上面鋪了一層毯子,最多只能睡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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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辰蹙眉,瞧著四面半透風的條件,尋思了一下才說:「我在柴房將就一晚吧。」
他伸手解下身上的大氅,拎在手裡抖了一下,而後抬手一揚,轉過君歌的頭頂,穩穩籠罩在她的身上。
蘇辰歪著頭,仔細的系好了,才轉過身,一手扶著門框,輕聲道:「好生休息,別亂跑,明日一早還要趕路。」
說完,又問了一聲旁的驛官:「有百合麼?給君大人沖些安神茶。」
驛官眨了眨眼:「君大人不怎么喝百合茶,我提前準備了桂圓龍眼,一會兒給大人端來。」
他說得有多自然,蘇辰看他的眼神就有多考究。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聽著驛官尷尬地圓場:「這……君大人畢竟是北境出來的五品要員,大家都認得。」
蘇辰滿臉都寫著不信,但仍舊點了下頭,指著身後說:「拿一床大點的錦被,她晚上睡覺翻騰還亂踢,怕她著涼。」
說完,背手走了。
自覺捅了簍子的驛官哭兮兮地看著君歌:「君大人,下官是不是辦壞事了?」
靠在一旁看了半天熱鬧的君歌,咧嘴一笑:「不管他,咱們的地界,怎麼還能怕個京城軟柿子?」
她伸頭瞧了一眼蘇辰離開的方向,之後才樂呵呵地看著驛官:「羅大人可是有什麼話捎給我?」
二十年前,幽州刺史因治內百姓饑荒、鬧出人吃人的慘劇,上京無果之後,不堪重負,帶著全家自盡。
那之後,又歷經一代由米員思推上來的「影子」刺史後,羅琴已經是饑荒之後的第二任幽州刺史了。
和旁的郡縣不同,她是個果敢的女子。
君維安不在的時候,也是她在生活上處處照顧著君歌。
「羅大人倒是沒跟您捎什麼話,但是各地的驛站都接了她的口信。」
「什麼口信?」君歌問。
驛官為難地撓了撓頭:「就那個……讓給京城來的蘇大人一點下馬威。」
君歌愣了一下:「為什麼啊?」
驛官咂嘴:「還能為什麼,您沒打聲招呼就被賜婚了,羅大人氣得很呢。」
君歌抽了口氣:「她知道了?」
「……」驛官抬手揉著腦門,「三天前,也是青龍衛的兩位大人,風塵僕僕的,就在下頭吃一頓飯的功夫,當中有一位侃侃而談,把您二位怎麼相識的,怎麼互相拿捏的。那個歡喜冤家、相愛相殺的過程,講得比戲本子都精彩。」
君歌僵住了,驚訝地看著眼前的驛官:「你信了?」
「那……那他講得有理有據的,前後通順邏輯清楚的,很難不相信啊!」驛官委屈,「再說了,北境官員基本都知道君大人的性子,那把一大老爺們堵在門板上,『啪』的一聲扣在那裡,手指一挑他下巴,眼睛一眯,說著:男人!你成功地吸引了我的注意!」
驛官重重地點了下頭,很肯定,很鄭重地說:「確實幹得出來,很形象,很貼切。」
干是幹得出來,問題在於根本沒幹過。
「再加上他聲情並茂的。」驛官咣一腳踩在一旁的凳子上,眨眼便是一臉傲氣,學著當時更楊的演繹,手一揮,「如蘇大人這般眉目劍星的男子,還真是長在了我的心坎上。」
他說完,換了一隻腳,換了個方向:「蘇大人缺錢?我養你啊!」
「咣當」一聲,君歌咬牙切齒地將玄銀槍拍在一旁:「……還有呢?」
驛官一愣,見這個架勢,哪裡還有什麼還有。
「還有……還有啊?」他往後退了兩步,「還有該沖茶了!沖茶!」
說完,扭頭就跑了。
看著他腳底抹油的樣子,君歌半晌才出一口惡氣。
早怎麼就沒看出來,更楊還有這種戲劇天賦?
那天傍晚,原本只有一張床板的屋子,不知不覺被換上了舒適的床榻,燃著一盆炭火,還備了換洗的衣裳。
蘇辰一邊瞧著,一邊看著身旁眼神閃躲的驛官,替他說了句:「你們羅大人說了,僅此一份?」
驛官見他這麼明白,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那也不是就這麼一份,大人原話是,反正沒有蘇大人的份。」
聽他這麼說,蘇辰也不氣。
他稍稍活動了一下手腕,冷笑一聲:「很久沒跟人對練了,北境寒涼,正好也能暖身。」
驛官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這,蘇大人您連個佩劍都沒有,身形看著也不像是習武的人,您這能打得過麼?」
蘇辰挑眉:「不試試怎麼知道。」
他心裡清楚,羅琴當年會成為幽州的影子,就是因為她與君維安是患難之交,一邊照顧自己熟悉的北境,順便照看著被君維安藏起來的君歌。
雖然是異姓,但也絕對是君歌心目中的大姐了。
他請旨賜婚一事根本沒通知羅琴,本想當面同她說清緣由,承諾照顧君歌一生,沒想到讓八百里加急趕路的更楊,吹了一路。
他也不明白,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對情情愛愛的戲本子那麼著迷。
六扇門誰人成個親,婚宴上四處講新人故事的一準有他。
蘇辰一直沒當回事,畢竟誰還沒個愛好,雖然不理解,但也不會覺得阻攔。
只是他還真沒想到,有朝一日,能從更楊的嘴巴里聽到自己的故事。
「你和羅大人應該有單獨的聯繫渠道吧。」他話音一轉,說正事了。
驛官看得明白,神情肅然了不少,頷首正色道:「回大人的話,全都按照先前的規劃,已經全都準備好了。」
蘇辰點頭:「之後你們千萬小心。」他看著驛官,「沒多久,閹黨一定會氣急敗壞地回來興師問罪的。」
聽到這話,驛官神情冷了:「他們還敢來興師問罪?他只要敢來,二十年前的舊帳我們定然跟他一起算算。」
二十年前,北境遍地逃難的饑民,那些人滿身泥土,瘦得皮包骨頭,散著一股死氣。
那些怨恨從來沒有散去過。
這也是之後二十年,閹黨的一切政令在幽州根本不起任何作用,也無人敢來督促幽州的原因。
人都是要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