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七竅生煙

  京城裡，東宮中。

  周啟望著宮外夕陽將至的光景，盤算著時間也差不多了。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ʙᴀɴxɪᴀʙᴀ.ᴄᴏᴍ

  他捏起手邊一顆葡萄就往嘴裡放，唇角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他想起前幾日，蘇辰將昏迷的君歌從塔里打橫抱出來的樣子，就差在臉上寫出「這是我的女人」幾個大字了。

  十五年的交情，蘇辰那老禿驢、硬石頭，心裡可終於有了個不同尋常的人。

  以後想埋汰他為女人六親不認的時候，周啟可就不怕他了。

  都一樣，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慫貨。」周啟輕笑，「乾脆給一紙賜婚算了。」

  「什麼婚？」

  周啟後背一僵。

  他咧嘴，嘿嘿一笑，回過頭看著韓玉：「玉姐姐，我要吃小餛飩！」

  韓玉蹙眉：「不行。」她順勢坐在一旁，將托盤裡的山楂茶端起來，自己先用小勺子嘗了一口，之後才推到了周啟面前，「乖，我剛煮的山楂茶，解暑。」

  周啟瞧著面前白瓷小盞里大半盞涼茶，像個孩子一樣蜷起身子問她：「玉姐姐，為什麼每次你都要偷吃一口才給我！我不是太子麼，你說我身份尊貴，可你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比我先吃啊？」

  傍晚的金光落在空蕩蕩的東宮裡，韓玉溫柔笑起，輕輕撫著他的後背：「因為我貪吃啊！」

  周啟手緊了。

  不能再耽擱了，袁一的算盤已經很明顯了。

  碩大的東宮，竟然連嘗膳官都沒有了，再這麼下去，韓玉反而會成為自己危險的擋箭牌。

  他有必要抓緊時間了。

  有必要在身邊的人再受傷害之前，保護好她們。

  他再也不想做事後挽回的那個人了。

  他看著韓玉，湊在她身旁，靠在她的肩頭上：「你以後別偷吃了。」他說，「你這麼胖，要是再偷吃，我就要生氣了。」

  另一邊，京城郊外荒宅。

  蘇辰和君歌幾乎同時趕到。

  君歌翻身下馬，徑直衝著蘇辰走過去，震驚的問：「死的是誰？」

  蘇辰瞄了她一眼，瞧著她一身單衣，又看看四下荒蕪，秋風吹面，抬手解開了身上的大氅，抬手轉過君歌頭頂，披在她身上。

  他一邊系帶子一邊說：「你沒聽錯，死的是趙何，東山鎮陳家巡夜的老四。」

  這個男人低著頭，面頰離她很近，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

  他系帶一拉，瞧著自己的手筆還算是滿意，轉身道：「他本應該在東山監視富有為。」

  聽到這，君歌才回過神，她顧不得大氅的事情，忙跟了上去：「監視富有為？哪個富有為？」

  蘇辰帶上手套，面無表情：「那第一個站出來揭露陳千南的，被稱之為英雄的人。」

  半年之前，東山鎮陳千南案發之後，在東山鎮公堂上慷慨激昂揭露陳千南罪行的那個人。

  「監視他做什麼啊？」邁過荒宅門檻，裡面已經搭起了小木橋，金十三顯然也是剛剛到，此時正帶上手套，蒙上面巾，等著一旁的畫師做最後的收尾。

  君歌跟在蘇辰身後，遠遠的同她頷首致敬。

  「陳千南死後，閹黨從京城往幽州一帶運送錢銀的官道，就不那麼通暢了。」蘇辰說，「他們需要培植一個新的，像是陳千南一樣的傀儡。」

  聞言，君歌想起了林雪的話。

  她說閹黨不除，還會有千千萬萬個陳千南，那不管誰在東山行商，都會如同置身地獄。

  「那怎麼會找上富有為啊？」君歌蹙眉。

  「因為比起收買一個靠譜的商人，你不覺得將一個窮人推到他此生從未有過的財富與權力的高度之後，他會更加死心塌地的跟著閹黨麼？」蘇辰沉言，「人性可以有大無畏，就能有多見不得光。」

  世間一切皆為雙生。

  有太陽，便有月亮，有陽光，便有黑暗，赤日對蒼穹，大陸對長空。

  有極端的善良，也一定會有極端的兇惡。

  只是大多數芸芸眾生都沉浮在中間，一生都沒機會見到大善，也沒有機會見到大惡。

  「對草莽山野出生，也沒有讀過書的富有為來說，閹黨的邀請簡直就是神仙降世。」君歌探頭想看了一眼雜草叢中的屍體，卻被蘇辰一個側身擋了全部的視線。

  他的口氣冰冷如常：「是不是神仙不知道，推他下地獄一定是真的。」

  這京城之外的荒山老宅，雜草叢生，腳下蟲鼠滿地，屋宅破敗，有幾間廂房的牆壁，已經坍塌風化。

  畫師安靜的繪製著，君歌卻被蘇辰卡在門口。

  他擋在她身前，她往左，蘇辰也往左，她往右，蘇辰亦是往右。

  如此循環往復了好幾次，君歌實在忍不住了：「蘇大人，你這是不是故意的太明顯了些？」

  蘇辰頭也不回：「還不傻。」

  不傻？

  君歌咂嘴，這傻不傻是關鍵麼？

  「我一個痕檢師，你把我攔在現場外頭幹什麼？」君歌邊說，邊自身後小包里拿出一把白布條。

  「急什麼。」蘇辰冷冷道，「金大人看完了你再去。」

  聽到這話，剛蹲下身子的金十三忍不住直起腰：「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在現場周圍打情罵俏，外頭這麼大一片區域，先去調查調查不行麼？」她嘆口氣，「這被害人，全裸！等你們回來的時候我會給找東西蓋上的。」

  全裸兩個字，說的聲音很大。

  說完，金十三伸手按壓了一下趙何屍體上的屍斑。

  不等君歌開口，蘇辰猛然轉身，掰著她的雙肩就硬生生將她也一起轉了個身。

  「不是要勘驗現場麼？」他說，「從外圍勘起。」

  君歌無語：「哎你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我為什麼不能看？」

  蘇辰不語，仍舊推著她向前。

  直到出了院門，君歌一把甩開他的雙手，氣憤道：「蘇辰！你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勘驗屍體？！」

  她聲音高了幾分，吸引了一眾人的目光。

  卻見蘇辰臉不紅心不跳，上前一步：「你是六扇門的人麼？」

  君歌一滯。

  他又近一步：「你是刑部的人麼？」

  她拳頭緊了。

  蘇辰探身前傾，幾乎貼上她的面頰：「你巡按御史的職責範圍里，有現場勘驗這件事情麼？」

  一連三問，憋的君歌七竅生煙，半晌吐不出來一個字。

  見她一肚子火無處宣洩，蘇辰微微歪了下腦袋：「君大人以前說蘇某眉目劍星，好看耐看，怎麼，都是假的？這才多久便移情別戀要看旁的人？」

  那一瞬，如果君歌的詫異有顏色，那一定是彩虹色。

  她被蘇辰這莫名其妙的一番話給鎮住了。

  身後，殺人兇案現場。

  背個身他就能心如止水的扔出來這麼句話來。

  君歌一時接不住，面頰上精彩紛呈。

  她一把揪住了蘇辰的衣領，十分「敬佩」，笑容「溫暖和善」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太瘦，還打不過我。」

  她「嘖嘖嘖」，嫌棄的看著蘇辰：「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