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生不如死
2024-05-09 22:27:10
作者: 少尹
明月當空,永縣縣衙前院哭成一片。
狗蛋的母親當時有多相信這只是一件小事,現在就哭的有多麼的徹底。
一個案子,兇手互相指正,也能指出埋屍地,作案原因和流程清晰明了,本身是件沒什麼爭議的鐵案。
但是問題就在,如此兇狠的只是六個孩子。
從犯兩個不滿十歲,兩個十二,一個十三。主犯的少年,今年也就剛剛十四歲而已。
父母哭著跪著,希望再給孩子一次機會。
但門口聚集的那些被偷過,被打過,被砸了店,被欺負過的百姓……沉默著沒什麼話。
因為他們沉默,還要被指責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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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中,君歌一手支著自己的腦袋,歪著頭看著蘇辰:「刑獄豁免的專權你手裡也有。聖上那個是舉國同慶的時候添熱鬧的,你手裡這個是自由裁量的權利,對吧?」
被點到了關鍵的地方,蘇辰挑眉看著君歌:「你希望我怎麼做?」
君歌瞧著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說,「豁免了,可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這點,蘇辰也贊同。
「人活著,與還沒死,是兩種不同的狀態。」他說,「就算豁免了這幾個孩子,他們也只是還沒死而已。有時候,活著甚至比死更痛苦,更煎熬,更像是一種懲罰。」
「十里八鄉都會知道他們六個殺了人。」蘇辰淡淡的說,「他們會一輩子活在別人審慎的目光之下。鈍刀割肉,才最是痛苦。」
「而且他們當中,有四個人豁免不了。」他說,「我手裡的豁免權,只針對十二歲以下的孩子。」
李家財大氣粗,假如真的豁免了,那也許他們血出一筆銀子,將孩子送走之後,還有讓他們隱姓埋名從頭開始的機會。
但其餘的孩子呢?
一生只能生活在永縣的孩子,假若豁免了,便是一生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他們是殺人的兇手。
「孩子就是孩子,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從來不想以後怎麼辦。」君歌感概。
蘇辰卻抿嘴,半晌才說:「君歌。」他頓了頓,「不是每個人,都有安穩成長的條件的。」
君歌詫異的看著他。
「不是每個人,都能……」
話沒說完,李家少爺沖了進來,他口中高喊著:「為什麼不能豁免!當年內閣首輔米元思全家斬首的時候!難道不是活了個孩子麼!為什麼偏偏我們家孩子就不行!都是人!憑什麼!」
他吼著,聲浪衝擊著君歌的耳膜。
她原本有些犯困,卻在聽清了他話中的內容之後,撐大了雙眼,詫異的直起了身子。
蘇辰看著她越發震驚的面頰,悠悠轉過頭,看著李家的少爺。
「米元思一家哪裡有豁免的孩子?」他微微仰頭,「米元思唯一的嫡子,就是被這位君大人的父親親手送上路的。」
君歌愣住了。
她看著蘇辰平靜如水的容顏,看著他一如往昔的淡然,嘴巴半張著。
「李家少爺,你若是不能舉出米賊的兒子還活著的證據,你便是故意扭曲聖意,詆毀聖上。」蘇辰的話冰冷如刀,「怎麼,你也想陪葬?」
聞言,李家少爺的臉白了,他確實沒有證據。
「但,但是外頭都是這麼傳言的啊!」
「外頭還傳言六扇門門主殺人如麻呢。」蘇辰睨著他。
李家少爺白了臉,有些悻悻然的甩開了左右兩個衙役:「您不能治罪!」他說,「我李家就這兩個兒子,你這治罪了,便是讓我斷子絕孫了!」
蘇辰點頭:「吳家也是。」
李家少爺不明所以:「什麼?關吳家什麼事?」
「吳漢也是吳家獨子,你的孩子害他們斷子絕孫了。」
李家少爺嘴角直抽抽:「關我屁事!總之,我的兒子不能被治罪!我上面有人!」
聞言,蘇辰眼前一亮:「真不錯,你快來說說你上面是誰。」他忙起身,讓出一個座位來,「正好御史巡按大人就在這,你早點說,她早些回去抓人。」
剛剛回神的君歌瞄了蘇辰一眼,不情不願的將腰間的御史令取了下來,拍在桌上:「說吧,下半年御史台有沒有額外的獎金,全靠你了。」
顯然,李家少爺沒聽懂君歌的話,他大搖大擺的走過去,坐在君歌的正對面:「宮內,內侍省袁公公,那是我們李家的二爺的媳婦的姐姐的兒子的表親的兄弟的鄰居!」
冷風吹過,二堂桌上的燭火微微晃了幾下。
君歌看著他自豪無比的模樣,稱讚到:「您記性真好,自愧不如。」
於是,那晚李家少爺也作為指認閹黨禍亂天下的人證,一起關了。
「沒想到,來一趟還能給御史台也撿個業績的。」蘇辰調侃道。
眨眼,他耳旁撩起一道風。
君歌的玄銀槍自他面頰旁划過。
蘇辰垂眼,緩緩轉身,看著君歌清冷嚴肅的模樣:「我們聊聊。」
她說:「內閣首輔米大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微微眯眼,「他是我爹的兄弟,我爹不可能手刃米修。」
月光下,寒風穿透君歌的心。
她知道蘇辰從不打誑語,來六扇門這麼久,她察覺的到眼前這個男人,正有意無意的瞞著她一些事情。
她以為是時機不成熟,所以不能讓她知道。
她從沒想過,會是這種炸裂的消息。
她思思的看著蘇辰:「我爹和米大人,那是親如兄弟的關係。」她話音微顫,「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告訴我!」
蘇辰垂眼,看著月色清幽的地面,上前兩步,俯身湊在她的耳旁,輕聲道:「你爹和沈鈺,指證米元死借青龍衛之手肅清異己,製造冤假錯案,害楊江將軍全家滅門。」
他說到這,沉沉道:「鐵證如山。」
看著君歌顫抖的模樣,蘇辰深吸一口氣:「君歌,等你做好十足的心理準備後,我再告訴你這些事情。」
說完,蘇辰轉身離開。
月下,君歌一個人愣愣的站著,蘇辰說的這些事情,顯然已經超出了她的認知。
幼年時她曾見過米修。
那個臭屁傲嬌的男孩,以取笑她為樂,卻不容許別的孩子笑話她半個字眼的「壞蛋」……
怎麼會呢?
她站在那,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仿佛斷掉了一樣,連呼吸都變得那麼困難。
院子後,更楊站在蘇辰身後,瞧著他望著君歌的側顏,還是忍不住多說了一句:「恕我直言,你這樣,她怕是會自己行動。」
蘇辰點頭。
他當然知道。
「只有她行動了,才能知道拿著另一塊木牌的人是誰。」他頓了頓,「才能知道米元思的那塊木牌去了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