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趕盡殺絕

  君維安不敢怠慢，起身拿起玄武劍，轉身就走。

  「維安！」米元思喚住他，「別亂來。」

  他甩手，飛給了君維安一封密信。

  君維安愣了一下，他思量了一息這話里的意思，看著手裡的信，瞭然點頭。

  待他離開，米元思看著眼前端著一碟水果，憂心忡忡的沈鈺，伸手將他果盤裡的桃子捏了一塊出來。

  「正好他走了。」米元思笑著說，「沈鈺，你有沒有想過，今天是楊江大將軍，明天會不會就是我。」

  沈鈺一驚，有些慌亂地擺手：「不會的，你布局那般周密，斷不會出什麼岔子。」

  他眉間似有隱憂，看著米元思的笑容，心中空落落的。

  「沈鈺沒什麼本事……空有一肚子詩書，卻……」

  「沈鈺。」米元思打斷了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看著沈鈺，「有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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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鈺抬眼，驚訝地看著米元思。

  「我送你進戶部，你趁機接近袁一。」他抬頭，看著君維安時常坐著的那棵老槐樹說，「若哪一天，米家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我希望你能是那個將米家踩進地獄的人。」

  什麼意思？

  噹啷一聲，沈鈺手裡的果盤落在了地上。

  遠處，米修停了手中的劍，望著米元思的方向。

  他看著米元思鄭重其事地行禮，口中說著：「拜託了。」

  京城到東山鎮五十里，那裡有楊江將軍的祖宅。

  君維安帶著斗笠快馬加鞭地往那裡趕，嘴裡一直罵著「瘋子」。

  袁一真是瘋了！

  年初北境告急，屬國倉加和幽州叛亂勢力結合在一起，公然反大晉。

  朝野上下能夠拿得出手的將軍只有楊江一人。請他出戰的時候，閹黨別提腰彎得多深，別提多卑微了。

  如今北境剛剛大捷，大軍仍在班師回朝的路上，袁一便卸磨殺驢，直接取了楊江將軍的首級。

  快馬在夕陽下沿著地平線奔馳而去，君維安很急。

  楊家世代報國的血脈，可千萬不能斷在這裡啊！

  他抵達的時候，東山鎮楊家祖宅已經是一片狼藉。

  「啐！」君維安飛身下馬，快步往裡沖。

  真該死！來晚了！

  密信上說，袁一派指認楊江通敵叛國的證據，是他定期會往北境一家人手裡送些吃食和書信。

  君維安手裡握著劍，一間一間屋子地踹開：「有人麼！還有人麼！」

  他一邊找，一邊在心底對袁一罵了一萬遍。

  楊江的夫人是北境人，娘家就是北境的，往娘家送吃的，給娘家寫信，也能被扣上這樣的帽子。

  幸而周啟早一步得到了消息。

  他來不及通知楊江，但仍舊想盡辦法，把消息傳遞到了楊家的祖宅。

  所以，君維安此行是來找楊家藏起來的兩個孩子的。

  他們極有可能，是楊家最後的血脈了。

  君維安不能找任何幫手，他只能靠自己。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星辰滿布，楊府里安靜得可怕。

  君維安找了所有的屋子，都沒有找到被藏起來的兩個孩子。

  他有些慌亂。

  不應該啊。

  站在院子裡，他撓著自己的後腦勺轉了三圈。

  仍舊一無所獲。

  楊家能把兩個孩子藏到哪裡去？

  恰在此時，君維安瞧見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他撿了一隻蠟燭，掏出火摺子點燃。

  果然，眼前所見不是錯覺。

  他蹲下身，瞧著腳底的青石板路。

  這些石板往往是建造府邸的時候就鋪上去的，一塊磚錯著一塊磚，中間有細微的縫隙。

  楊府建造至今少說幾十年，那些磚縫裡應該滿是泥土灰塵才對。

  但借著微弱的燭光，君維安看清楚了。

  有大致十多塊磚之間的縫隙，不僅沒有灰土，甚至還像是鏤空的。

  他驚訝地用腰牌敲了敲面前的青石板磚。

  果然，聲音不對。

  他忙放下火燭，找了根看起來挺結實的棍子，將厚重的青石板磚撬開了一個口子。

  月光下，他愣住了。

  兩個男孩蜷縮著躺在裡面，被綁著手腳，白帕子堵著嘴，沉沉的睡著。

  他們懷裡抱著楊家秘傳的兵法，以及尚未拆封的家書。

  君維安的眼眶一下就紅了。

  他癱坐在地上，頭邁進了臂彎里。

  「媽的，連八九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最初，閹黨昭告天下的時候，說的是誅九族。

  按照刑律，不滿十三歲的孩子是不會被連帶在內，所以聖旨後面，大多還有特赦的名單。

  但楊家這次，沒有。

  君維安還以為自己來救的是兩個十四十五的少年。

  可如今他才看清，這兩個男孩別說十四十五了，連十歲都還差得遠。

  袁一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趕盡殺絕。

  君維安抬頭，望著天上的明月，長長嘆息。

  「真夠倒霉的，一個兔崽子還不夠，這下又整倆，這年頭流行未婚先收養麼！」他打起精神，將兩個孩子從坑裡抱了出來。

  興許是擔心孩子哭鬧暴露了位置，君維安聞到了迷煙的味道。

  「希望未來你們長大了，別跟米修那兔崽子一樣氣死我。」

  明月之下，結束了東山鎮陳家的案子，君歌在商街上買了提點心，穿過天街，自星津橋、天津橋、黃道橋，走端門入皇城。

  大晉的皇城紫薇宮，因落在盆地里，西高東低，東廣西狹，所以並未居中建造，而是坐落在江流城西北角，南當伊闕，北對邙山，皇城的中軸線，略向西北傾斜。

  夜幕下，星辰萬里，君歌腳下未停，直奔東宮的方向。

  她一向不按常理出牌。

  瞧著四下無人，便一個飛身上樹，踏著輕功站在東宮院牆上，往一旁偏殿小聲吆喝：「韓玉！」

  在床邊看書的韓玉，瞧見她這般大膽的樣子，魂嚇飛了三四個。

  她忙披了件小毯子，照顧她下來：「你怎麼又這麼過來！」她抱怨道，「萬一被人發現，可是要出大事的。」

  君歌歪嘴：「什麼大事？」她不滿地說，「整個東宮這麼大院子，算上你哥，護衛滿打滿算不足十個人，誰能發現我？」

  她咧嘴一笑：「我給你帶了點心，兩包呢。你別老惦記給那太子吃，這次你自己留一包。錦堂軒買的，排了大半個時辰呢。」

  瞧著她笑嘻嘻的模樣，韓玉狐疑的接過她手裡的點心：「是有什麼好事？」

  君歌嘿嘿兩聲，扯著她坐在院子裡的石桌旁：「有我爹的線索了。」

  「是麼？」韓玉忙坐在她身旁，「那可真太好了，你找了這麼久，可算有眉目了。」

  「他應該是太忙了。」君歌將手裡的點心打開一包，遞給韓玉一塊，「忙到只是沒空聯繫我。」

  「你也知道，我爹一向不讓我卷進案子裡，也不允許我來京城。」君歌微微笑起，「我還以為他生氣了，不願意見我，連書信都不給了。」

  她望著天上的明月，抿嘴道：「幸好，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明月幽光，東宮屋角旁，太子周啟看著君歌的背影，聽著她的話，握緊了手裡的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