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應俱全

  蘇辰聞言，沉默了許久。

  

  君維安，大晉最強的四大神捕之一，也是蘇辰最敬重，最信賴的人之一。

  他看著君歌期待的眼眸，抿嘴坦言：「如果你好奇，不如找到他，當面問他。」

  君歌一滯：「你這話的意思……」她望向蘇辰，上前一步，眸色里多了幾分怒意，「你是在告訴我，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蘇辰站在屋檐下，他鴉青色的大氅隨風微動。

  片刻，他搖了搖頭：「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在哪裡。」他微微一笑，「只是我不能告訴你罷了。」

  君歌挑眉，有些不太相信。

  就見蘇辰探身前傾，湊在她耳旁，帶著一股欲氣，小聲道：「但我只是答應了你爹不告訴你他在哪，可沒說你不能自己查。」

  君歌愣了一下。

  蘇辰不以為意的直起腰，微微一笑。

  他目光沒再停留在君歌身上，反而是望向了陳海：「陳大人想要糾正錯誤，歸還土地田宅的心愿，蘇某會幫你完成。大人還是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六扇門護送您上京。」

  陳海愣了一下：「蘇大人這是……」

  「保你的命。」蘇辰垂眸，「陳大人此時，也算是證人之一了。保險起見，還是隨我入京。」

  「東山鎮沒有陳大人，依然會按部就班地前行，但是這幕後之人若沒有大人指證……」他下顎微揚，示意著那些案宗，「這悲劇便無法終結，仍會再次上演。」

  蘇辰的話沒錯。

  陳千南的案子本身，最多算是惡勢力團伙。

  但是，他後面保護他的人，才是真正的黑手。

  只要黑手仍在，那就會有第二個陳千南，第三個陳千南……如雨後春筍般的無窮個陳千南，就會帶給大晉無窮個噩夢。

  陳海點頭，躬身行禮：「有勞蘇大人了。」他說，「下官定全力配合，死而後已！」

  蘇辰望著他決然的模樣，對為什麼米元思挑選了陳海，心中有了答案。

  大晉官場仍舊有這樣的人在，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那一刻，傍晚的輝光灑了滿院，陳海將手頭的事情一一安置，準備跟蘇辰一起上京。

  就在此時，更楊快步從前院走來，附在蘇辰的耳旁道：「林氏來了。」

  蘇辰回眸，看一眼君歌。

  「君歌。」他終還是開了口，「林氏來了。」

  夕陽餘光下一片火燒的紅。

  府衙門口，陳千南的正妻林雪自馬車上躍下，快步往衙門裡走。

  蘇辰就像是料到她會來一樣，安靜地等在公堂外的石桌旁。

  林雪瞧見他的一瞬，身子僵硬了一下。

  暮色靄靄，與她深紅色的斗篷融在一起。

  她遲疑了許久，才像是下定決心，將手裡的一隻黑匣子，抱在了懷中。

  林雪上前幾步，不言不語，將匣子放在桌上，打開兩側的暗扣，轉了個方向，推至蘇辰與君歌的正對面。

  蘇辰瞄了一眼，內里厚厚一摞，全是地契與房契。

  君歌震驚，端起這些契約掃了一眼，小聲說道：「是真的。」

  但這不是陳家原本丟失的那些，這竟然是陳千南，將奪取來的土地與房產，盡數歸還的契約。

  白紙黑字，手印足印，以及陳家的押印，一應俱全。

  大晉百年的商業史，是建立在幾千年過往王朝的興衰之上。不論是商業的規模，還是商業活動本身的體系，已經相當完善。

  而宅邸交易，土地買賣，並不是私人之間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能完成的。

  簽訂契約後，還必須要經過戶部的審核登記，才算是完成全過程，此後產權才能夠得到官府認可與保護。

  而戶部對契約是有要求的。

  原本的契約上有哪幾人的名字，那麼交易時賣出方就必須仍舊是那幾個人，缺一不可，除非病亡，由繼承人代行。

  眼前這些契約，是林雪代行，全部歸還的憑證。

  見君歌詫異，林雪苦笑：「妾身能做的，只有這些。」

  她將遮面的斗篷掀開，露出那張溫婉的面容：「懇請蘇大人看在這物什，還有曾經善行的份上，能放過陳家其餘家僕老小。」

  蘇辰沒點頭，單刀直入地問：「是誰讓你嫁給陳千南的，又是誰讓你找機會，將六扇門引到東山來？」

  他冷冷道：「你們砍下他的手腳，將屍體掛在樹上的行為本座可以不追究，但是……幕後種種，樁樁件件，本座都要知道緣由。」

  林雪一滯，她頗為震驚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總共在陳家沒待多久，前後與她沒說過幾句話的男人，居然已經將案子的表里看的這般透徹。

  見她震驚，蘇辰淡然地說出了最誘惑的一句話：「你也不希望，林家、陳家，繼續被人當成木偶一樣操控吧。」

  天際泛著深沉的暗紅色。

  夜幕將至，風已寒涼。

  蘇辰轉過身，一陣一陣的咳嗽著。

  他伸手摸了一把，才發覺袖兜里的梨膏糖已經吃完了。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眼前的君歌的手心裡，安靜的躺著一小包沒打開的梨膏糖。

  她嫌棄的瞄著蘇辰的側顏，腦袋往一旁抻著，臉上好似寫著「千萬別傳染我」。

  蘇辰啞然，將糖接過，小聲的道了一句謝謝。

  這一幕被林雪看在眼裡，看著看著，她本想討價還價的念頭，一下就軟了下來。

  「曾經。」她說，「我也應當如兩位一樣……」

  說到這，她抿嘴，仿佛下定了決心般說道：「確實如大人所言，是我將六扇門引到東山來的。」

  「但是……」她咬唇，聲音里裹挾著一股蒼涼：「這本該是一場天衣無縫的局。」她說，「秋生是個意外，我從沒想過將她攪進來。」

  林雪苦笑：「若是沒有陳千南，現在的我，應該嫁給我深愛的青梅竹馬，也會是秋生的嫂子。」

  「但我並不後悔。」她看向蘇辰，「雖然當中波折，但我仍舊……」林雪垂眸：「仍舊是等來了蘇大人。」

  她說：「你們看過那些物證了麼？如果看過了，那我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

  蘇辰將手心裡的糖搓開一顆，淡淡的問：「你的使命是什麼？」

  說到這，林雪沉默了。

  過了許久，她將放在懷中的兩本冊子拿了出來，推到了蘇辰的面前。

  黑色的一本，上面記錄了所有與官道利益相關的地方官員的姓名。

  有的人名字已經被劃掉，有的人仍在位置上。

  白的那一本，則是陳千南這麼多年行賄受賄的去向，其中不乏閹黨的名字。

  「恩公說，若陳千南死後，真有秉公執法，不畏艱難的六扇門門主來東山鎮的話，讓我將此物交給他。」

  林雪說：「這就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