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148：

  留在病床邊的楚諾看著床上的男人，不時的伸手撫摸著他包著紗布的額頭。

  她沒辦法看見他的傷口，卻能真切感受到他的疼痛，能讓一向剛強的他虛弱的躺在這裡不省人事，該是受了多大的攻擊。

  「寒夜！」楚諾輕聲呼喚，「你一定很痛吧，那個劫匪開槍打你的時候你有沒有害怕？……告訴你哦，當lisa告訴我你坐的班機被劫，劫匪不僅有槍還有炸彈，我嚇得腿都軟了！」

  「寒夜，我們分分合合經歷了這麼久，命運不可能讓我們分開的，對吧！」楚諾輕輕一笑，指腹滑過他的深濃的眉，「瞧我還傻傻的認為自己能離得開你，其實早已命中注定非你不可，如果沒有了你，我想我連活下去的力氣都會消失不見。」

  「寒夜，知道嗎？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回憶了很多，關於你，關於我，關於我們！……我發現，原來我們之間也並不只有痛苦，還有許許多多的快樂！我每天等著你下午四點的準時電話，每天期待著聽你說的那句『我想你！』寒夜，今天的『我想你』，你還沒說呢！」

  「……好吧，既然你不說的話，那就換我來說：寒夜，我想你，我好愛你，比你知道的『我愛你』還要更愛一些，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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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念叨叨的聲音，一直響到易則軒拎著衣物再度回來！

  當他走進病房時，聽到的就是這句話：比你知道的『我愛你』還要更愛一些，真的！！

  他可以完完全全的確定，如果楚楚的生命中失去冷寒夜，那麼等同於她的生命也一併失去了。

  明知她不會聽見，他還是叩了記門！

  走入病房，將衣服擺在一旁，看著她這樣專注的凝視著深愛的男人，心底泛起了一絲難得的羨慕，這樣深刻骨髓的愛情，他也會有幸擁有嗎？

  「哥？……什麼時候來的！」不知何時，楚諾回過了神，看見一旁坐著的易則軒，下意識的擦試眼角不爭氣的眼淚，看著他手邊的衣物，立即明白的點頭：「謝謝你！」

  易則軒輕聲一笑：「傻瓜，跟我這麼客氣做什麼？」

  楚諾靦腆的低頭一笑。

  「放心吧，他身體底子好，很快就會醒過來！」易則軒出聲安慰。

  楚諾不爭氣的笑著流淚：「嗯，我知道！」

  「那就別太擔心了！」易則軒伸出手，輕輕的擦拭她眼角的淚。

  「哥，沒告訴媽吧？」

  「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易則軒明白她在想什麼。

  易雲湘女士雖然說不上有多喜歡冷寒夜，可畢竟在楚諾心裡有著非比尋常的份量，如果知道的話，她一定會擔心著她而跑來。

  年紀大了，身體多多少少會有些毛病！

  失去費佳音女士的他們已經再也承受不了太多的意外了。

  「還有小憶她……」

  「lisa會照顧她，等寒夜醒過來了我再帶她過來，我已經請護士準備了看護床過來，你安心在這裡照顧寒夜吧！」

  「謝謝哥！」楚諾感動極了！

  不需要她說什麼，他就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懂她、明白她，知道她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寒夜。

  「再說謝謝我可要生氣了！」

  「對不起！」

  「我煥然一新的妹妹怎麼又變回以前的楚楚可人了？」動不動『謝謝』跟『對不起』，那可是曾經那個林楚諾的專屬。

  楚諾抿唇一笑，看著他，認真的問道：「哥，現在的我跟以前的我相對，是不是變壞了？」

  「怎麼這麼問？」

  楚諾有些自責的低下頭去：「以前我愛寒夜，所以可以去忍受他迫不得已所做的事，所有的緋聞我都可以視而不見，心裡堅信他遲早會愛上我、會為我改變。現在，他終於愛上我了，為了我放棄整個冷氏，只因為我說想過平凡的日子，他為了我親自去米蘭拿戒指，為了我放低身段做了很多很多，我卻變得鐵石心腸不再那麼輕易的承認自己的心意。……是我間接害得他躺在這裡。」

  易則軒不由得嘆了口氣：「如果要我說，我喜歡以前的楚諾，因為一點點小事而感動，會因為得到一點一滴而滿足，可我不喜歡她的懦弱、隱忍、只懂付出不懂得保持自己。我喜歡現在的楚諾，堅強、自信、自立，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可我不喜歡她那麼猶豫那麼彷徨，那麼膽小如鼠！」

  楚諾聽得認真！

  易則軒微微一笑，扶著她的雙肩，眸里含著真誠的笑意：「知道嗎？其實在我看來……以前的楚楚比現在的，勇敢多了！至少那時候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而且……雖然硬著頭皮仍然堅持到底！」

  「是這樣嗎？」楚諾有些恍惚，試著回憶起從前的自己。

  易則軒看出她的彷徨，輕輕的撫了撫她的發：「放心吧，不管是以前的還是現在的，他都會喜歡的！……我先回去了，看不到你跟我，小憶一定會好奇的騷擾lisa問個不停。」

  楚諾跟著抿唇一笑：「嗯！」

  +

  易則軒走後，lisa很快來了！

  原本送飯的工作她可以交給傭人的，家裡的兩個小鬼再加上一個小憶，她有很多事忙不過來，但她同樣不放心在醫院的兩人，不親自來看看實在沒辦法安心。

  步入病房看著坐在病床邊看著冷寒夜發呆的女人，她不由得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讓你拿翹！」

  聽到聲音楚諾很快回過頭來，看著步入病房一臉沒好氣刀子嘴豆腐心的lisa，臉上不經綻放起了笑意：「來啦！」

  「給你送飯！」

  「謝謝！」楚諾起身走過去，關切的問道，「明瑞還好嗎？」

  「放心吧，他喝了補湯睡一覺就補回來了！倒是你……別愁眉苦臉的，你們經歷了這麼多苦難，現在他度過了危機，接下來就都是好日子了。」

  心底的感動與感激一併衝刺著，楚諾一把抱住了lisa，哽咽的在她的耳邊說了聲：「謝謝！」

  「搞什麼，這麼肉麻！」lisa尷尬的動了動，隨即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好了，冷寒夜他不會有事的，你們兩註定是拆不散分不開的一對，五年前我就羨慕你了！」

  「五年前？」那時候寒夜還不愛她，動不動對她狂吼亂罵呢。

  「嗯，那時候易對你愛護有加，冷寒夜對你特別關注，就連易明瑞那混蛋也對你特別感興趣，我當時就納悶了，明明這麼普通懦弱的一個女人，怎麼就能讓所有男人都把目光轉向你呢？」

  聽她酸意十足的口吻，楚諾立即解釋：「明瑞當時只是一時興起，他其實一直都暗戀著你！」

  「這個我當然知道！」說起這個，lisa驕傲的挑了挑眉。

  楚諾見狀，不經抿唇一笑，放鬆了心情肚子也跟著餓了，隨即打開她送來的食盒吃起飯來。

  「誒，你留點給我！」

  「這是你給我送的飯！」

  「我也沒吃啊！」

  「你可以回去再吃！」

  「餵林楚諾，知恩圖報知不知道！」

  「抱歉，幹了一整天的活，我真的好餓！」

  「喂喂……哼！」lisa氣得轉身就走。

  「byebye，謝謝你的晚餐！」楚諾一臉無奈的朝著她的背影揮手。

  +

  清晨，窗外停在綠樹上的鳥兒正吱吱喳喳鳴叫，醫院病房內躺在床上兩天兩夜的男人動了動，緩緩的睜開眼來——

  冷寒夜睜開來，只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陌生，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間，陌生的擺設，陌生的……人！他動了動被陌生女人緊握著的手，企圖抽開她緊錮的鉗制，然而，她握得著實很緊。

  暫時作罷，他側過臉認真的盯著這張睡顏，女人有一張很精緻漂亮的臉蛋，皮膚很細很白，長至耳根的碎發半披散在唇邊，不經令他想伸手為她撫開。

  正當他考慮著要不要叫醒她時，她已經先一步動了動，表情頗為辛苦的挺起了身伸了個懶腰，然後緩緩的張開了眼睛。

  「你好！」他先一步出聲打著招呼，接下來正要打聽的話還未問出口，就見她騰的瞪大了眼，盯了他幾秒，然後迅速彈跳起來一陣風似的跑出了病房。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一名穿著白袍的醫生，他這才意識到原來這裡是醫院，而且他的腿，他僅輕輕的一動，立即痛得他倒抽口氣：「嘶！」

  「別動，你的腿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復原！」醫生阻止著他欲坐起身的動作。

  楚諾跟著走上前來握住他的手，然後看向醫生問道：「他的腿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吧？」

  醫生點了點頭，隨即交待道：「好好的配合治療，這段時間內不要讓傷口再受感染！」

  「知道了！」楚諾微笑的著看醫生為醒過來的冷寒夜檢查，看著他配合的態度和那一臉平靜的表情，不由安心的握了握他的手。

  經過了兩天兩夜的昏迷，他終於醒過來了。

  「寒夜，謝謝你醒過來！」醫生離開之後，楚諾激動的抱住他，喜極而泣。

  冷寒夜一臉茫然，看著懷裡激動得眼泛淚光的女人，克制著推開的衝動，冷淡的出聲道：「你是誰？我認識你嗎？」

  楚諾眨了眨眼，猛的退開身子，看著他的臉不確定的出聲：「寒夜？」

  寒夜！

  這是他的名字？

  「很抱歉，能不能告訴我這裡是哪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楚諾眼眸動了動，再一次跳起起衝出了病房。

  +

  「失憶？」眾人震驚的聽完醫生的檢查報告，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眼底一片茫然的男人身上。

  「夜，還記得我是誰嗎？」易則軒走近他，與他四目相對，希望二十多年的兄弟之情能從眼神流露中喚起他的記憶。

  「你可以選擇自我介紹！」冷寒夜忠懇的提醒。

  易則軒拍了記額頭無奈的轉身走開。

  「哼，一句『失憶』就可以忘得一乾二淨了嗎？那這母女倆你還打算認不認？」看著自他離開後就沒真心笑過的女兒和三句不離『爸爸』的外甥女，易雲湘沒好氣的怒哼，「既然不認識了也好，這樣就不會阻止我女兒相親了吧，走，楚楚，趁這個時候你也把他忘了。」

  「媽！」楚諾推開在這個時候還不忘生氣的母親，快速的走到冷寒夜的病床前，握住他的手提醒道，「寒夜，我是楚楚啊，你說過回來要向我求婚的，你看，這是你請米蘭設計師為我設計的婚戒。」

  鑽戒在燈光下顯得那樣的耀眼，冷寒夜平靜的注視著，腦海里猛的閃過一個畫面，『拜託把這枚戒指交給我太太……』

  「爸爸爸爸，我是小憶！」

  另一隻手被一身粉紅色蓬蓬裙的小女孩握住，腦海里的畫面被打斷，冷寒夜注視著眼前五官精緻的女孩，不確定的搖頭，跟著下意識的抽回手反駁：「我不記得我還有女兒！」

  「寒夜！」

  「……抱歉，我也不記得曾經向你求婚！」他跟著抽回另一隻手，對於面前這對陌生的母女實在毫無印象。

  小憶憋著嘴眼看就快哭了，楚諾立即將她抱在懷裡安慰：「沒關係沒關係，爸爸是受了傷才會忘記我們，等他想起來就會跟以前一樣疼小憶的。」

  「那爸爸什麼時候會想起我們？」小憶帶著哭腔抬頭問母親。

  楚諾無奈的搖了搖頭：「媽媽也不知道！」

  「哎！」一旁觀看的lisa不由嘆了口氣，跟著易明瑞走出了病房，不由感嘆道，「楚諾真可憐，好不容易放下心裡的芥蒂打算重新接受冷寒夜，偏偏冷寒夜又失憶了，老公，我心裡好難過！」

  「冷寒夜居然會忘記楚楚，呵！」易明瑞將lisa攬進懷裡，不由輕聲一笑，頗為自信的說道，「放心，他一定會想起來的！」

  「你怎麼會對他這麼有信心？」lisa不以為然的挑眉。

  「我不是對他有信心，我是對他們之間那份感情有信心，分分合合糾纏了五年，這兩個人註定是分不開的。」易明瑞難得的感性。

  「真的？」

  「拭目以待！」

  「我相信你，老公！」

  「麼！」

  兩人大赤赤的在醫院走廊上親熱起來。

  +

  而此刻的病房內，楚諾不舍的將小憶的手交到母親手裡，沉聲說道：「媽，這段時間請你幫我照顧小憶，我要留下來照顧寒夜！」

  「你不說我也會這麼做！」易雲湘知道自己說什麼也是徒勞，只能嘆了口氣交待，「別光顧著照顧別人，也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了媽！」

  易雲湘憐惜的撫了撫女兒的髮絲，牽著小憶往病房外走去：「小憶，跟爸爸媽媽再見！」

  「爸爸媽媽再見！」小憶失落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冷寒夜身上，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著一絲期待，「爸爸，你要很快想起小憶跟媽媽哦！」

  「小憶乖，爸爸一定會很快想起我們的！」

  眾人一一離開了，楚諾接過護士適時送進來的溫水，捲起袖子打算親自為冷寒夜擦身子，曾經在醫院裡照顧過司徒景的她，對於這些照顧病人的流程早就駕輕就熟。

  然而冷寒夜卻一臉冷淡的拒絕了：「我可以自己來！」

  「寒夜，你受傷了，讓我幫你吧！」楚諾晶瑩的雙眸沾著一絲濕意，面對這個原本最親密，此刻卻將她當成陌生人的男人，心底實在有一大堆的委屈。

  冷寒夜實在無法避開這個女人的雙眼，她的眼底蘊含著太濃太深的感情，總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要探索，然而腦海里一片空白，對於一切都未知的世界實在太需要小心。

  「你說這是我向你求婚的戒指？」他伸手，握住了那隻戴著戒指的手，注視著那枚閃著光芒的戒指。

  楚諾靦腆的點頭：「沒經過你允許我就自己戴上了，不過如果你不喜歡的話我現在就摘下來！」

  「不用了！」冷寒夜阻止了她的動作，微微一笑，「這枚戒指很適合你，戴著很漂亮！」至於是不是他向她求婚的戒指，他並不想放在心上。

  這樣的讚美不是曾經冷酷的那個冷寒夜會說的，此刻的他對她雖然還是那麼的陌生，可一舉一動充滿著紳士風度，說話謙謙有禮，楚諾怔怔的看著他的眼，心底著實充滿了無奈和不安。

  「寒夜，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我呢？」楚諾黯然的注視著他。

  「對不起！」聽著她落寞的語氣，心底不自覺的有些自責。

  「沒有，沒關係，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楚諾立即擺擺手，不明白自己怎麼鬼使神差的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了。

  +

  第二天，楚諾捧著一束花走進病房，她先將花插在花瓶里，不自覺的視線就落到了無名指上的那枚花型戒指，想起昨天他那句溫柔的讚美，不由得欣然一動，輕聲走到仍然睡得正熟的男人跟前，俯下身去在他的唇上印了個吻。

  正為這記得逞的吻而偷笑著，下一刻，男人卻已經睜開了雙眼。

  「唔！」

  楚諾嚇得瞪大了眼，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退開，然後慌不擇路的拿起熱水瓶衝出了病房。

  而病床上的冷寒夜，此刻怔怔的伸手撫上還殘留著溫熱觸感的唇，想起剛剛她倉皇逃走的模樣，跟著坐起身來，下意識的想要下床尋找。

  雙腿還沒有恢復行動能力，這樣的移動令他不支的栽倒在地。

  碰！！

  結結實實的一摔令躲在門外貼著牆面喘氣的楚諾一怔，迅速的走了回來。

  「寒夜！」

  當她看到栽倒在地的他時，整顆心都差點跳了出來，她迅速上前矛足了勁的扶起他，看著他因為痛疼而變得蒼白的臉色，心疼的不能自己。

  「怎麼能亂動了，醫生說這段時間你都不能下床！」顧不得剛剛的羞澀，楚諾心疼的出聲報怨。

  「我怕你跑了就不回來了！」他靦腆的露了個尷尬的笑，說出心裡剛剛那記一閃而過的恐慌，「突然發現，全世界好像只認識你一個人，如果哪天看不到你，我一定會滿世界的找你！」

  如果哪天看不到你，我一定會滿世界的找你！

  楚諾忍著因為這句美好的話而產生的波動，不經嗤聲一笑：「傻瓜，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你那麼根深地固的長在我心裡，如果哪一天真的有一個人會離開，那也是你離開我吧，畢竟現在的你……已經完全忘記了我！」

  「對不起！」

  看著她失望、落寞，總能牽動起他心底那根歉意的弦，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大致相信了他們之間的關係，雖然此刻他的腦海里對她仍然一片空白，雖然他還是不習慣陌生人的碰觸，可是對於她，似乎能夠漸漸接受了。

  楚諾搖頭，實在不喜歡聽到他說這三個字！

  「醫生說只要你腦子裡的血塊散開就能恢復記憶。」楚諾信心十足的揚起頭，「只要你願意，等你的身體好一些了，也可通過手術將血塊取出，總之你一定會恢復記憶的！」

  冷寒夜淡淡的抿唇一笑，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等你身體好點了我們就回家去，醫生說在熟悉的環境，多做一些以前經常做的事，多去以前經常去的地方會幫助恢復記憶，所以……我們帶著小憶回家好不好？」

  「好！」

  +

  半個月後

  「楚楚，你想好了，真的要跟他回去？」

  「媽，不是我跟他回去，而是我帶他回去，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幫助他找回記憶，我要接受他的求婚！」楚諾將心底的想法真實的坦言。

  「你這個傻丫頭！」

  登機之前，易雲湘還是不放心的多問了一句，然而楚諾堅定的牽起了冷寒夜的手，和小憶一左一右的牽著他，一家三口踏上了回家的航班。

  飛機上楚諾親自為他系好安全帶，然後用機上提供的毛毯蓋住他尚未痊癒的雙腿，細心的為他墊好靠枕，這才安心的對上他的視線：「如果覺得困的話就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那你呢！」

  「我不困，更何況還要照顧小憶！」楚諾微笑著搖頭。

  冷寒夜看著她清瘦的面頰，心底有絲不忍，這段時間她不分白天黑夜的照顧他，半個月來根本沒有好好的睡過一次覺，怎麼會不困呢。

  「小憶，來，靠爸爸這邊！」或許是父女血脈相連的牽動，對於這個可愛的女兒，他有著莫名的喜歡。

  「別，你的腿還沒好！」

  「已經不要緊了！」

  楚諾拗不過他，只好交待小憶：「爸爸的腿還沒好，不能亂動哦！」

  「知道了媽媽！」小憶眯著眼笑，拉著冷寒夜的手就是不捨得放開，自從重新被爸爸認了之後，小憶的心情就一直處於亢奮狀態，聽說要一起回家更是開心的不得了。

  看著這對不讓人省心的父女，楚諾只能無奈一笑。

  「讓我來照顧小憶，你先睡一會，到了我叫你！」冷寒夜客氣的拍拍自己的肩膀，沖她溫和的一笑，「這裡借你！」

  對於他突如其來的貢獻，楚諾微微一愣，隨即釋然一笑，舒服的靠上他的肩膀，嗅著他的氣息，感受著他的體溫，感覺很平靜，也很安心……

  或許忘記了共同的回憶，忘記了曾經發生的一切，從現在開始重新認識，也並不是件壞事。

  +

  飛機升上蔚藍的天空，穿過無數雲層，往幾千里外的中國飛去。

  一路上父女倆都在竊竊私語，楚諾閉著眼睛假寐，聽著女兒童真的問話和他流利的回答，唇邊不覺的揚起一抹笑意，這樣平靜的感覺，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她在心底默默祈禱著，就讓這一刻無限延長吧！

  +

  飛機在w城機場降落，出了機場，冷夏陽和沈雅麗早已在那裡等候了，看到他們一行三人出來，立即激動的迎上前來。

  「哥！」冷夏陽注視著行動不便的冷寒夜，等著他在他臉上流連的目光泛起一絲熟悉的光芒。

  「夏陽！」

  冷夏陽激動的握住他的手：「哥，你果然還認得我，二十多年有兄弟不是白當的！」

  冷寒夜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笑意，指了指一旁的楚諾：「楚楚跟我提過你！」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冷夏陽不敢相信，自己相處了近三十年的大哥居然真的失去記憶，眼裡除了陌生只有陌生。

  「算了，先回家吧！」冷夏陽嘆了口氣，接過楚諾手邊的行李，招呼著三人上車。

  +

  冷氏別墅！

  沈雅麗在冷母的靈位前擺上新鮮的水果，隨即恭敬的退後。

  冷夏陽點燃了香，嘴裡念念有詞：「媽！哥回來了，哥這次能平安回來，一定是你在天之靈的守護，你一定要繼續守護著我們！哥，你也給媽上柱香吧！」

  冷寒夜注視著照片上那笑得慈愛的老人，心底微微的有著一絲牽動，隨即接過楚諾遞來的香拜了拜，淡淡的出聲：「媽，我回來了！」

  看著他順其自然的喊出這一聲『媽』，夏陽跟楚諾交換了記安慰的眼神，彼此都相信找回記憶的那天並不遙遠。

  +

  接下來的幾天，冷夏陽積極的帶著冷寒夜穿梭w城，去冷氏、去尚未竣工的遊樂場、去走親訪友，回到家後，又開始講從小到大的事。

  從父親過世，冷母帶著他們兄弟倆離開富貴的冷家，到維多利亞遇上易老太爺，再到他創立冷氏……，常常聊到夜深人靜，楚諾喊停才停。

  然而相較起他的積極，楚諾卻顯得冷淡很多。

  她每天照樣送小憶上學，去飛騰上班，然後接小憶回家，有時候跟沈雅麗一起準備晚餐，有時候大家一道出去吃，興致好的時候會做個蛋糕，對於冷寒夜體貼備至，但對於他恢復記憶卻不是那麼的積極。

  這一點有心人都看出來了。

  於是在冷寒夜回房休息之後，冷夏陽拉過走出房間的楚諾，皺著眉頭審視。

  「怎麼了夏陽？」手腕被扯得有些生疼，楚諾疑惑的看著向來開朗的夏陽，不明白他此刻的陰鬱是為了什麼。

  「楚楚，你是不是不想讓哥恢復記憶？」夏陽直截了當的問。

  楚諾的眼底閃過一絲心虛：「怎麼會，寒夜能想起我們是再好不過的事，我怎麼會不想呢？夏陽，你別太心急了。」

  「那你為什麼不跟他說你們之間的事，每次我一打開你就帶開話題，好像生怕讓他知道。」

  楚諾別開眼！

  「雖然現在哥對你很好，可那是因為他知道你是他老婆，並不是因為他愛你！難道你不想讓他想起對你的愛？你情願跟一個對你時刻客氣的男人生活一輩子，也不想找回那個深愛你的男人嗎？」冷夏陽頭痛的問。

  楚諾下了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反問道：「這樣不好嗎？」

  「這樣有什麼好的？」夏陽跟著走下樓梯。

  「過去的記憶並不是很美好，一開始他傷害我，到後來我傷害他，我們一直都在彼此傷害，忘記了重新開始不是更好嗎？」楚諾反問。

  忘記了曾經重新開始？

  夏陽被她自信的話說得想要發笑：「你確定他會再度愛上你嗎？從回來到現在，我看到的都是他彬彬有禮的表現，你想一直這樣下去，跟他做一對相敬如『冰』的夫妻嗎？」

  相敬如『冰』？

  楚諾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曾經積極的想要找回他的記憶，可在他的眼神中，她卻只找到了淡淡的疏遠和排斥。

  失去記憶後的冷寒夜顯出了不同於以往的一面。

  他不像曾經那麼霸道那麼強勢，也不像之前那樣對她百依百順放低姿態，而是一種疏遠，淡然，有禮……完全沒興趣的樣子。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曾經彷徨、擔憂、害怕過，可後來想通了，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裡已經不能再接受這個讓他受傷的女人了，那又何必勉強呢！

  從她臉上的變化，夏陽看出了她的膽怯和逃避，從開始到現在全程參與的他，實在不想看到這對曾經那樣刻骨銘心的愛就因為一場意外而消失。

  「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想找回以前的那個男人，那麼我也會尊重你的意思。」夏陽終究還是不忍心說太多刺激她的話。

  有些事旁人說再多都沒用，只能讓她自己想通。

  +

  霧，全都是霧氣！

  她站在機場接機，可怎麼會突然湧來這麼多霧？

  她要等的男人呢？那個口口聲聲說會拿著獨一無二戒指向她求婚的男人呢？

  楚諾焦急的朝著通道處張望。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

  「楚楚！」

  「寒夜！」看見他眼底那抹熟悉的深情，她迅速的迎了上去，二話不說的撲進他的懷裡，驚喜不已，「寒夜，你終於回來了！我好想你，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

  「你是誰？」

  耳邊居然響起一道冷淡陌生的聲音，楚諾猛的抬起頭，那張臉明明是寒夜的臉，可他眼底卻已經沒了那抹令她心動的光芒，完全一副陌生人的模樣。

  「怎麼會這樣，你不是寒夜嗎？為什麼會問我是誰？」

  「對不起，我不認識你，你認識我嗎？」

  「我是楚楚啊，你說過要向我求婚的！」

  「是嗎？」男人的唇角揚起一抹溫和的笑意，陌生的表情變得有些變化，「可是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你了，不過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就嫁給我吧！」

  好開心，就算失去記憶，寒夜仍然會向她求婚，似乎沒有任何改變。

  「楚楚！」

  突然，一道悽然的聲音響在不遠處，她猛的尋聲望去，那裡站著另一個寒夜，她轉過頭看著眼前的這個，又看向另一邊的那個，一時間不知道哪個是真正的寒夜：「怎麼會這樣？」

  「楚楚，你不要我了嗎？」另一個寒夜聲音悽然的問。

  「寒夜？」她不確定的喊。

  「別管他！」她的臉很快被眼前的寒夜扳了回來，他的視線放著光芒注視著她，唇角揚起的弧度優雅而適中，「他是過去傷害過你的冷寒夜，而我才是全新的，會在未來給你幸福的冷寒夜，有了我，你已經不需要他了。」

  楚諾眨著眼，消化著他告訴她的一切。

  「楚楚，別聽他的，我是傷害過你的冷寒夜，可也是深愛著你的冷寒夜！就因為經歷過那些傷害我們才能堅定不移的在一起不再去犯同樣的錯誤，如果過去一片空白，沒有了那些共同記憶，我還是我嗎？」

  「別聽他的，你只需要觀注我就好！」

  「楚楚！」

  「看著我！」

  「楚楚！」

  ……

  「啊！」

  被兩個男人拉扯的楚諾終於忍受不住的大叫出聲，聲音衝破了迷霧……

  ……

  床上的人兒猛的彈坐起來。

  深呼吸，回想著剛剛夢中的一切，那張悽然的俊臉，心突然間被揪得緊緊的。

  夜還很深！

  楚諾看了眼一旁睡得深沉的女兒，輕手輕腳的下了床，穿上拖鞋走出房間，打算去客廳里倒杯水緩和一下此刻被揪著的心，然而經過冷寒夜的房間時，腳步卻不由得停了下來。

  她輕輕的轉動門把，門很順利的打開了。

  有些意外，對失去記憶的寒夜來說，冷家是個陌生的環境，想當初她剛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每天都會把房門鎖得緊緊的，疑神疑鬼的就怕會有什麼人闖進來，而他卻沒有鎖門，看來在他心裡對自己的家還是有著一份自然而然的信任的。

  推門而入，房間裡床邊的檯燈暈黃的亮著，楚諾走了過去，靜靜的坐在床沿，視線從他熟睡的臉移到他手裡的那本相冊。

  她輕輕的抽了出來，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合照，他們三個人在維多利亞遊樂園裡請別人幫忙拍下的合照，背影是高大的摩天輪。

  照片上的小憶站在他們中間，他們頭碰著頭俯身貼近小憶的腦袋，三個人都笑得異常歡樂。

  那似乎是他們一家三口相處的最歡快的一開了，可惜那個時候她沒有徹底的放下心底的執拗，終於放下的時候他卻又忘記了彼此共同的過去。

  那段過去到底該不該找回，對她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們彼此約定好的未來。

  楚諾輕輕的在他的額間烙了個吻，為他蓋好薄毯，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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