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肉（二）

  「你們隨便找個地方坐吧。」飯店老闆說完後，從地上扶起一把椅子兀自坐了下去。

  我們也掏出紙巾擦了幾個凳子，搬到飯店老闆旁邊坐下，準備聽他講述下這么小的餐館怎麼會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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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我們坐好後，將手放在嘴邊搓了搓，然後哈了口氣客氣道：「不好意思，空調也已經被砸壞了，多忍耐會吧。

  事情起源於一周前的那個晚上，夜裡十一點多的時候，店裡的客人都走光後我準備關門，碰巧此時來了一位戴鴨舌帽穿破風衣的男人，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具體五官，不過從聲音來判斷他應該四十來歲。

  他進來後我禮貌的歉意道：『對不起了哥，我們已經關了爐灶，您去別處吃吧。』

  那個鴨舌帽的男人好像沒有聽到我的話一樣，逕自地找了一個凳子坐下。我當時有點不悅，但是你們要知道，我們做服務業的，就得拿笑臉面對客人，不能隨便動怒。我跟著他到了桌子旁，又說了一遍：『大哥，我們真地已經停了爐火，沒法燒菜了。』

  那個鴨舌帽男子隨口回應了句：『不用燒菜，你給我上一碗清水就可以了。』說完抬起頭用漆黑的目光望著我。

  男人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普通得到現在我也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樣的五官，只記得當時看著男人一臉嚴肅的表情，覺得他不像是開玩笑，心想也許是渴極了的路人想要討一碗水喝罷了。這情況以前遇到過，所以我就沒有留心，去了廚房，倒了一碗開水然後端到他的面前。

  誰知這男人瞥了一眼後，對我冷冷道：『我說了，我要的是一碗水！』男人的語氣似乎有點生氣。

  我雖然心裡有點惱火，覺得真是好心當了驢肝肺，給你茶不要偏要喝水，但還是克制住了自己，點點頭將茶端走，來到廚房把茶倒掉然後用水龍頭接了一碗涼水。

  將碗再擺到男人面前時，他好像很高興，抬頭對我笑道：『謝謝，剛才不好意思了。』

  聽了他這麼說，我心裡的不悅也沒了，就盼著男人將水喝完後趕緊離開，好關上門和老婆算算今天賺了多少錢，然後徹底地樂呵樂呵。誰知男人喝完水後，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是在我的餐館裡來回掃視起來。

  我有點不耐煩，問道：『大哥，你這是？』

  男人向我莞爾一笑：『老闆你不要見外，實話告訴你，我是一名屠夫，想給你這裡送點肉。』

  我立馬聽明白了，原來是推銷肉的業務員啊！心想真是的，開了這麼多年的飯店，什麼樣的業務員都見過，不過今天這位真是夠特別的。我直接推卻：『那對不起了，我們這裡有固定的供貨商來送貨，不必從其他地方進貨。』

  男人好像料到我會這樣說，並沒有生氣或者打算離開，而是對我似笑非笑：『老闆，等看了我的肉你再說要不要也不遲呀！』

  『肉？你的肉在哪裡？總要拿來吧，這樣，你明天帶著肉來我們再談吧。』說完我做了個送客狀。

  男人站了起來，走了出去。我心想總算把這位爺送走了，明天說什麼也不能要這種人的肉。關上門沒一會，我正收拾著廚房，就聽見有人砰砰地敲門，心裡不禁嗔怒道：『關門了，明天再來吧！』

  誰知敲門聲依舊不停，我耐著性子僵持了一會妥了協，來到門口打開一瞧，還是剛才那個中年人，我生氣道：『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你不睡覺別人還睡覺呢！』

  那人沒有理會我的不悅，而是一彎腰從地上拎起一個蛇皮袋，對我笑道：『肉我帶來了，老闆你看看怎麼樣？』

  我不耐煩道：『看什麼看，明天再看！』

  男人聽了我的話，沒有動，依舊將蛇皮袋抱著。我一瞅，壓得很低的帽子下一雙冷冰冰的眼神盯著我，不知為何我被那直直的眼神所震懾，頓了頓道：『將肉搬到屋裡吧。』

  中年男人跟著我進了屋，將肉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利索的把袋子解了開。裡面的肉露了出來，我一瞧，不禁心裡一陣興奮，這肉確實是好肉，色澤淡紅，肉汁透明，在燈光的照耀下，通體泛著微微晶光。

  雖然這肉是好肉，但是做生意的人都明白，不能喜形於色。我看完桌子上一塊塊的肉後，假裝正色道：『這肉很一般嘛？』

  男人聽後嘿嘿一笑道：『老闆瞧你說的，我是屠夫你是開飯店的，都是明白人，這肉怎麼樣還用說嗎，你直接開個價。』

  我心說這男人倒是爽快，猶豫了一下道：『我和我媳婦商議下。』說完我朝後門走去。因為飯店後面連著的就是我家，所以我進了後門就直接喊道：『老婆，老婆……』但是很奇怪，連著喊了好幾聲，就是不見她的身影，我心想她這麼晚了應該不會出去了啊，又一想是不是在廁所里所以不便答應，於是不再找她，直接回到餐館。

  男人還站在肉旁邊，見我回來皮笑肉不笑道：『商議得怎麼樣了？』

  我靈機一動回應道：『商議完了，我媳婦說現在市面上豬肉價格越來越低，所以只能給你個市場價，十元一斤，你看看行就行，不行你就扛著你這肉趕緊走，我們還要睡覺呢。』

  男人嘴一歪又是嘿嘿一笑：『老闆，能不能再加點錢，實不相瞞，我家裡出了點事急需用錢，這是我連夜殺的，多少給加點吧。』

  我又仔細地瞅了瞅男人，從穿著看確實混得不怎麼好，不像是騙子，於是假裝慈憫道：『都是男人，知道養家餬口的不容易，這樣吧，一斤給你加五毛錢，我能做的只有這樣了。』

  男人聽了很高興，忙向我道謝。我將電子稱推出來，稱了稱，袋子裡的肉不多不少足足有一百斤，付過錢後男人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男人走後我心裡有點小得意，因為這麼好的肉在市面上得十四五一斤，一下子省了好幾百塊錢，待會媳婦一定會誇讚我。

  想到媳婦我趕緊從後門回到家裡，發現燈依舊黑著，心裡有些奇怪，媳婦這是怎麼了，怎麼今天沒有算帳就睡了，想想媳婦跟著我這麼多年任勞任怨，沒有享過什麼清福，心裡一陣愧疚，覺得自己應該多干點活。

  我決定連夜將其中一半肉剁碎拌好餡子，另一半切成條煮熟以備炒菜用，這樣媳婦明天就不用起太早了。想到這裡我回到餐館，將買到的好肉放在案板上，啪啪地剁了起來，幹得滿頭大汗熱火朝天，等到餡子剁好，肉片煮好，天已經開始放亮，店裡的兩個員工也來上班了。

  我對他倆囑咐道：『不管是包餃子還是炒肉，都用我準備好的那些。』說完向案板上指了指，兩個員工聽後開始忙活起來。我感到頭有點暈，心想一定是熬夜累的，於是回到後院，進了臥室一瞧，妻子正蒙頭大睡，我不忍驚醒她，悄悄地脫了鞋子上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老闆！老闆……』一陣急促的喊叫聲將我驚醒。

  我睜開眼睛一瞧，是店裡的兩個員工，此時正瞪著兩雙大眼，滿臉驚慌地望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