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痛苦
2024-05-09 20:23:11
作者: fishhh
拳拳落在男人臉上,每一下都帶著血。
音樂還在繼續,頭頂的吊燈旋轉,永不停歇。
迷醉的光影在高高的天花板上滑過,下面是陷入狂歡的人群,因打鬥鮮血陷入更加狂亂的狀態,摔破碎的酒瓶刺破血肉,引發新一輪的尖叫和哭泣。
烏煙瘴氣,是這裡最貼切的形容詞。
唐柔被人拉到身後。
打扮獵奇的樂手擋住了她的視線,弓起清瘦的背脊,一拳一拳砸向身前那個冒犯了唐柔的男人。
畫面再一次詭異的重疊,讓唐柔想到幻境當中的溫楠。
那個穿著校服的少年,也曾一拳拳打向地鐵上騷擾她的男人。
唐柔晃了晃頭,感覺自己酒喝多了。
見到了鮮血,人群更加狂亂,之前圍著舞台瘋狂尖叫的人此刻都圍在了卡座旁。
樂手從舞台上下來了。
那一層距離感消失,他們伸出手,像往生橋下的厲鬼企圖抓住過橋的人,手指扯著喻清的衣服。
有人趁亂伸向他的腰肢和大腿,肆無忌憚地撫摸過他的身體。
貪婪的味道。
好臭。
綠色的霧氣匯聚在室內,從每一個人身上流淌出來,濃郁到幾乎變成一片綠色海洋。
唐柔摸向腰間的槍,對準頭頂旋轉不停的巨大水晶燈,閉起一隻眼,瞄準連接天花板的吊線。
阿瑟蘭伸手拉她,「你瘋了!你想砸死他們嗎?」
可下一秒猛地瑟縮一下,睜大了眼睛,「柔,你的體溫……怎麼那麼低?」
唐柔沒有表情,手指搭在扳機上,緩緩用力。
「我沒有瘋,是他們瘋了。」
這座城市都瘋了。
殺戮日的出現本來就不合理,這個城市已經失去了秩序,他們踐踏規則。
貪婪、癲狂、亂欲,他們需要清醒。
喻清的反應比她更快,一腳踩上沙發位置,站得更高了些。
酒桌上的小酒杯們在一同個玻璃架上,被他一起端起來,高舉過頭頂,用力,砰的一聲砸下去,二十幾個酒杯同時碎開。
與此同時,唐柔扣下了扳機。
槍口偏移了方向,打中舞台上貝斯的電吉他,滋啦一聲,尖銳的金屬爆破音從遍布酒吧四面八方的喇叭中傳來,人群轟然散開,一瞬被噪音震得捂住耳朵。
音樂停了下來,場面安靜了片刻。
酒吧老闆出面,十幾個身材健碩的保安衝到人群中,企圖平復這一場無序的狂潮。
男人滿頭是血,旁邊是被砸碎的椅子,他躺在地上,有氣出沒氣進,看起來奄奄一息。
他身後一同到來的朋友們見到保安過來,指著喻清大喊大叫,「你們的人動手打人,快把我們的人打死了!」
顧客就是上帝。
上帝和搖錢樹哪個重要?老闆面露為難,左右看了看。
他是一個很懂得權衡利弊的中年人,眼睛長得小,肚子卻長得大。
客戶和搖錢樹相比,客戶比較重要,因為客戶就是上帝。
可這間酒吧有許許多多的上帝,搖錢樹卻只有一棵。
老闆想了想,眉毛吊起來,抬手。
保安衝上去,摁住滿身是血的人和他的朋友們,將其架往外拖。
人群尖叫起來,因為喻清從沙發上跳了下來,他們又想伸手去摸,被保安拼命隔開。
老闆處理完了事情,抹了一把汗,對喻清說,「你怎麼衝下來了?先去後台休息吧,待會我再找你談談!」
說完,兩隻小小的眼睛望向二樓。
那裡很暗,燈光是朦朧的。
唐柔也看過去。
二樓一直傳來讓她討厭的氣息。
是教堂里那個牧師的味道。
等到鬧事的人被拖走,阿瑟蘭終於鬆了一口氣,湊近了悄聲問唐柔,「槍呢?」
唐柔眨眨眼,「藏起來了。」
阿瑟蘭伸手摸她的額頭,表情越來越嚴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告訴我?」
可此刻的唐柔回答不了,雖然表面上一派清明,可眼神呆滯,一看就知道是喝醉了。
那個衝上來解圍的樂手還沒有離開,阿瑟蘭狐疑地朝對方看去,那人也正好回頭看向唐柔。
臉上有妝,很奇怪,沒有塗粉底,皮膚很好,眼睛狹長黑亮,眼尾勾勒出長長的深藍色線條,不是眼線,更像隨手畫出的圖騰。
喉結清瘦,分明是標準的男性特徵,可唇上卻塗了鮮艷的紅色,鼻樑很高,像直挺的山峰。
那人沉眸看著唐柔,莫名讓人覺得他在後怕些什麼。
阿瑟蘭近距離地看著樂手,莫名感到熟悉,某個時刻睜大了眼睛,啊了一聲。
「我!你!我聽過你的演唱會!」
她認出了眼前的人是誰。
「你以前很火的,我大學的時候還和柔一起去排過你的校園演唱會,但最後去的人太多了,我們根本沒有擠進去!」
「對了,你能給我簽個……」
話說到一半,她噤聲。
喻清的樣子和幾年前紅遍大街小巷時,充斥在所有肉眼可見的所有商業GG上時那個意氣風發的模樣截然不同。
黑色的髮絲間垂著兩條長長的柔軟的兔耳,眼尾畫著綺麗的線條,嘴上塗著鮮艷的紅色,身上的衣物慾露不露,誘人至極。
人群朝這邊擁擠,許多人伸出手,穿越過保安的阻擋,抓向喻清。
把他拉扯得向後踉蹌,看起來很狼狽。
很風塵。
以前的喻清和現在的喻清截然不同。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阿瑟蘭當然不會問。
網傳喻清因為緋聞被雪藏,是個從大眾視野中銷聲匿跡的年輕偶像。
阿瑟蘭默默地閉上了嘴,怕提起尷尬的過去,對他的尊嚴是一種打擊。
二樓有人走了下來,對著喻清說了什麼,要請他去樓上。
他沉默不語,深深地看了唐柔一眼。
費力地擠過人群,到吧檯前。
保安緊跟著他,為他開路。調酒師被驅趕到一旁,任由他在裡面上下翻找。
很快,他找到了什麼。
唐柔正和阿瑟蘭交換信息,背後的嘈雜聲再一次響起,她回過頭,發現是喻清擠了過來。
他走到暗處,避開二樓的視線,朝唐柔伸出手。
抖落掉外面的紙,露出裡面一包未開封的手帕紙。
紙?
唐柔疑惑,對方卻不再看她,把紙放進她手心裡,被人帶著走向二樓。
嘈雜的環境中,她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了絕望的氣息。
是牧師。
牧師就在二樓。
唐柔有種不好的感覺,「上去看看。」
卻被人一把拽住。
阿瑟蘭認真地說,「別去,保安很多,今天動靜太大了,你先醒酒。」
環顧四周,許多人都在若有似無的打量著她們。
異鄉人,陌生面孔,鬧了那麼大動靜。
還讓喻清衝下了舞台。
倒讓她們變成了站在聚光燈下的人,一舉一動都被注視著。
這種情況下,想要躲避掉所有人的視線上樓,是天方夜譚。
第一次進入這間酒吧時,唐柔便已經感受到了喻清身上,與教堂里那位領唱頌歌的牧師有相似氣息。
他們染上了彼此的味道。
可不同的是,牧師貪婪而饜足,喻清卻是痛苦的。
他似乎處於絕望當中,像快要溺水的可憐小動物。
地下城中,唐柔嗅覺異變,在海兔子身上也聞到過那種味道。
只不過那時的她不懂,所有感官都被放大,她以為自己出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