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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此番離別(上)

2024-05-09 20:01:07 作者: 西山微

  「詔書呢?」

  「被那個柳先生取走了。他說,在家裡等你。一起回燕京城。」

  她一驚,看著小太孫,蹲下來仔細檢查小孩子的身體,似乎沒被下毒也沒有暗傷。

  柳如海拿了詔書就沒捉太孫。這意思倒是明擺著。

  她依舊暗罵著。

  她白費了功夫。

  可惜,她好不容易利用皇陵地壇的怪異,秦猛、蘇錦天、南康侯趕到與柳如海對峙談判,柳如海放棄了詔書。

  現在詔書又丟了。還是落到柳小子的手上。他恐怕早知道南康侯選擇的路。就等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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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嘆了口氣。

  這就是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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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走嗎?」她問。

  「嗯。」小太孫名叫李明英,哭著,拉著她的衣角,「我……我本來記得父王說過,臣侍君以忠,君待臣以誠。我……不能對不起忠臣。」

  現在忠臣已經死了。

  「我……我不想當皇帝了。」他嚎啕大哭,「我一點也不想。」

  在東宮中長久陪伴他的大伴和老監們,父王的心腹沈千戶他們,都死了。

  現在梅國公投降。

  南康侯被殺。

  她暗暗嘆了口氣。

  本來以為天高任鳥飛,她想去接爹娘,萬沒料到現在又扛上一個要命的事兒。

  她不禁也想起了皇陵中的涼國公。

  最後一道陵門關上的時候,涼國公突然清醒了一瞬間,跳進陵門之間被夾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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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陵中的傀儡兵們,她都給了一丸子藥。帶它們出了陵墓。

  它們是不是能治好,她也管不了的。

  「你們走吧,不用跟著我了。」她這樣吩咐過了,「要是覺得外面過不下去,就從暗泉里流回皇陵里,一直陪著太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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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牽著小太孫。到了上元縣的碼頭。

  碼頭繁華,似乎因為登基大典就要舉辦了。

  碼頭上有船,她暗暗託了秦猛,找人把她的小青蓬船劃到了這裡。

  她蹣跚地走上船,又撫著腰,把小太孫接下來。

  「你要學著幫我划船,我有身子,一天劃不了多久。要是在路上僱人划船,說不定會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半路上把我們害了餵魚。」

  「你肚子裡有妖怪寶寶嗎?」小太孫抹著淚水,問。

  「……」她拒絕回答。

  「可是那位柳大夫說,他在城裡,你家裡等你。」小太孫低頭還摸出一塊牌,「說要是遇到人捉我。可以用這個。」

  她拿到手上一看,居然是一塊引龍諜的金腰牌。

  她想了想,不敢相信柳小子。

  但倒是讓她想出個壞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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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讓小太孫獨個兒躲在破船里,給他一把小刀,一包毒藥粉。

  「懂了?」

  「……自盡?」小太孫淚眼婆娑,「南無……地藏王菩薩……」

  他可是親眼看到,那個反賊在地壇里自盡了。他一定也沒辦法反抗的。連南康侯生前,都叮囑過他,以後不能跟著妖愛卿進佛寺。進去了就會自願自盡。都沒辦法看出是被害的。

  她沒好氣拍了他的腦門,把小孩子拍清醒:「胡說。有人進來就先撒毒藥,再用小刀殺了他。我的家當全在船上。」她指了指她的金銀珠寶箱子,「你以後吃的穿的全靠這些了。」

  「咦,我來看守?」

  「對。跟著我不能吃白飯。」

  小太孫用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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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無聲無息地從船尾下了水,潛出十里才上岸。

  她換個打扮,以青羅女鬼原本的模樣,背著劍騎著驢,獨自回了京城。

  她在順義坊的院子,已經空了。

  孫娘子她們一干人,早就上路去燕京城。

  而她最後去了鄰居王家,找雷娘子收了一筆賣院子的錢,打包著自己的幾件夏秋的薄衣裳兒,實則,她轉頭又進了王家。

  這回,她從西廂房夾道里潛進鄰居王老檔家,她果然就偷到了一塊引龍諜的新腰牌。是從皇后母家的一位叔叔身上。這人居然沒逃走反在王家陪著王老檔,聽他說彌留前的最後幾句話,還安慰:」老哥,你為陛下大業勞苦功高。「她偷聽幾句便在心裡痛罵著,她早就向衙門稟告過這王老檔可疑,也厚著臉皮去催問過幾位管事千戶。後來還是不了了之。原來又是惠文陛下的妻家、母家人是內奸。王老檔本就是走的皇后家親戚門路才得了茶酒司的肥缺。

  再罵也無用,她偷了塊銅腰牌,想著絕不能用柳如海給的金腰牌。萬一柳小子把小太孫引到燕京城,城門一關就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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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騎驢到了秦淮河裡,把金腰牌一丟,看著它沒入水中央。

  她在岸上看到一條掛旗的雙蓬船。

  她一躍,落到了船尾。

  附近正盯著這船的引龍諜,吃了一驚,悄語:「青羅女鬼來了。快去稟告柳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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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蓬大艙里一位高大僧人倚青窗,望春波,轉頭看她。

  她嚇一跳,細看,卻是蘇錦天。

  「……嚇,這麼快!?你就準備出家了?」

  「不願意?」他慢慢笑了,「我以為你不來了。」

  她看了他半晌。點點頭:「也好。」

  「你來,難道是準備和我回碧影宮?」蘇錦天反是訝然看著她,這條船就要開了。是最後一條去塞外碧影宮的船。他雖然和她提了這事,但本是料定她不會來的。

  她和他,已經沒有緣分了。

  「不了,我去燕京城。我還有爹娘呢。」

  「你爹,進了趙王世子府做管事。」他瞅著她,「你別去拖累人家了。沒你這個倒霉催的女兒。你爹娘這輩子就富貴雙全了。指不定還能選個官做做。」

  好戳心。她憂傷地想。

  「不行!一定會有很多親戚上門要做弟弟,我得去保住我的家產!」

  「……」蘇錦天看著她,「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他不耐煩,「跟我回去吧?」

  她微怔,和他對視。

  艙里,二人沉默了許久。

  窗外,垂柳撫水,清波映人。

  她含糊笑著:「你頭髮都剃了。準備去找宗門,做宗主了?」

  「可以不做。」蘇錦天看著她,「讓燕雙留去出家也行。」

  她大笑了起來。

  蘇錦天一雙碧眸,在艙中帶著魔主的厲氣,難得溫和地看著她。

  窗外,春來江南,綠柳之間杏花先綻。

  「……不用這樣。」她終於說道。

  蘇錦天眼神微暗了暗,點點頭:「我懂了。」

  他和她,已經不可能回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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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如往常,沒什麼尷尬的表情:「你幫我帶個話兒唄,讓細柳他們在你那邊多住一年。至少過一年後再來燕京城。不用來早了。反而壞事。」

  她準備揭簾離開,又想了想,坐回來,「我們這樣好。你手裡有傀儡吧。借我用用。」

  「……又差使我做事。」

  「……你以前,向我借錢的時候說,把魔宮押給我。後來還錢的日子過了。我看你太窮。也沒言語。」她唏噓著,「南十二是宗主?他死的時候,跟前只有我。說不定有什麼傳位給誰的遺言。我想想,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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