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童舒·鞦韆架 09

  第二天一早，葉青瞳來給童奶奶做檢查，童奶奶的手臂在緩慢地恢復中，沒什麼大礙，原來腫脹的手臂已經開始消腫了，夾板也鬆了，他幫奶奶重新綁好夾板。童奶奶血壓高，心臟也不是很好，長期服藥。青瞳把奶奶常用的藥也一併帶來了，又一一叮囑五千用藥應注意的事，怕五千忘記，他還特意讓五千重複了一遍。五千看他這樣謹慎，索性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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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青瞳給奶奶檢查完要趕回醫院去上班，童舒等著他一起走。

  「童舒，照顧奶奶的保姆哪兒請來的？好漂亮哦，做事很細心，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給人做保姆，挺難得的。」青瞳一上車就忍不住說起五千。

  「喂，你是有女朋友的人，別的女人漂亮不漂亮不干你事啊！再說了，她有那麼漂亮麼？」童舒不屑道。

  「你不覺得？算了，就算覺得你也不會承認啦。有正常審美的人都會承認五千漂亮的，可以當演員了。」

  「得了吧！才初中畢業，什麼都不懂的鄉下丫頭，也就做做保姆這份職業，還能做什麼啊？當演員？也是，花瓶也得要人演不是？你不覺得她看起來很悶嗎？」童舒言辭刻薄。

  「悶？完全不覺得啊，她站在那兒，就像有一朵花在旁邊安靜地開著，感覺特別舒服。這個姑娘可不是什麼花瓶，人家直接就是花好不好！你呀，跟你說了也白說。」青瞳白了他一眼。

  「什麼花？塑料花還是紙花？我要提醒小麥了，她是多沒女人味，才讓你產生這種錯覺！」

  「夠了你，雖然你是從來不拿正眼看女生的人，我也不是好色之徒好不好！這個五千，確實讓人感覺很舒服還很親切，就好像……」青瞳把一隻手伸出車窗外，車窗外的風帶著柔和的阻力拂過他的手指，他笑了，「就好像這種速度時拂過手指的風！」

  童舒也把手伸出車窗外，風溫柔地拂過他的手，好像有一種厚度和形狀，那感覺似乎風是可以握得住的，但當他想伸手去握時，風還是了無痕跡地穿過了他的手指。

  有五千和童展在家陪伴照顧童奶奶，童振聲夫妻倆總算解除了後顧之憂。他們又把更多的時間花在了山莊。

  五千在童家，除了照顧童奶奶，洗衣做飯打掃衛生這些事也要幫忙做，雖然有些可以用機器解決，童展也能幫忙做一些，但主要還是五千在做。五千也都做得井井有條，讓童家人很滿意，連挑剔的童舒也無話可說。

  童振聲夫妻倆每天晚上都會趕回來吃飯，幫五千分擔一些家務。全家人很快就發現，五千做菜不錯，但她只會做素菜，不會做葷菜，吃菜時也只吃蔬菜，很少去碰葷菜。童家人也知道她一直生活在尼姑庵，才會養成這樣的飲食習慣，沒有勉強她。不過童展可就鬱悶了，他是無肉不歡。白慧沒辦法，只好每天把葷菜準備好，童展也開始自己學著做菜。幾天功夫，竟然還真的學會了做幾樣葷菜，還做得有模有樣的，童展很有成就感地向全家人宣稱：自己有做菜的天賦。

  轉眼到了臘月下旬，過年的氣氛籠罩著整個城市。

  雙成要回家前一天，五千跟童家請了半天的假，拉著雙成去她在養老院的宿舍。一進門，五千就從牆角的小立櫃裡拿出一個小旅行箱，她打開箱子，拿出來一個裝餅乾的小鐵皮盒子，雙成笑道：「什麼好吃的？藏這麼緊。」

  五千不無得意地笑著打開盒子，裡面竟然全是錢。雙成嚇了一跳：「五千，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怎麼把錢都放在這裡？」

  五千開心地把錢倒在床上，一張一張地理著：「這是我出來後存下的，有兩萬多呢，多吧？」

  「你工資不也才兩千多一點嗎？竟然存了兩萬？」

  「我在這裡又不用花錢，就都存著了。」

  「你就一直把錢放在這個小盒子裡，然後放在這個柜子里？」

  「嗯，你放心，這房間我一個人睡，沒人會拿的。」

  雙成搖搖頭，不知說什麼好：「算了，這些以後再說。你打算買些什麼讓我帶回去？」

  「雙成哥，我這幾天天天想，想了好久。你一個人坐火車，帶東西又不方便，還是直接把錢帶回去吧。這一萬你帶給桂花媽媽，這一萬你帶給我師父，還有這兩千給你吧。」

  總共就兩萬兩千塊錢，五千就這麼幹乾淨淨地一下就給分配完了，雙成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就這樣？全分了？」

  五千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把錢理得整整齊齊：「嗯，你告訴她們，想買什麼東西自己買。」

  「你自己呢？一分不留？」

  「不是的，我錢包里還有幾百塊錢，我在童家什麼都有，又不用花錢，過年他們還會給我工資呢。」五千說得很開心。

  雙成坐到五千對面，抓住她的雙手。

  「五千，我知道你為什麼要把錢帶給我媽媽和師太她們，可是五千，我想她們從沒想過要你回報的。還有，你怎麼會想到給錢我呢？真是，我還給你準備了一個紅包呢！」雙成說著從衣袋裡掏出一個紅包遞給五千，「拿著，哪有女孩子給錢男孩子的？」

  五千接過紅包，沒有拆開看，而是小心地放進棉襖裡面的口袋裡再拉上拉鏈。

  「雙成哥，我可不是在回報桂花媽媽和師父，我就是很想給她們錢，還有給你，我就是很想這樣做，我想要這樣。」她把盒子蓋上遞給雙成，「雙成哥，我也可以給桂花媽媽錢用，給師父錢用，還有給雙成哥你錢用，我想想就覺得很開心呢！我第一個月拿了工資放在這個盒子裡時就想著這事，高興得都睡不著覺。後來每次往裡面放錢都特別開心，放一次高興一次，放一次高興一次。你一定要幫我帶給桂花媽媽和師父，一定要說是我賺的錢給她們用的哦，一定要說這些全是我賺的哦，一定要說哦，我會打電話問的。」

  雙成伸手抱過五千，緊緊地把她的頭壓在自己胸前，眼淚怎麼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涌，他悄悄揩去眼淚：「知道了五千，我會幫你帶給她們的。我會告訴她們這些全是我們五千賺的，賺來給她們用的；讓她們用你給的錢買好吃的、買新衣服、買想要的東西；還要告訴村裡的人，這些都是用我們五千賺的錢買的，好不好？」

  在雙成懷裡，五千一直點頭。

  童舒開車進大門的時候，他看到在前面通道上停著一輛摩托車，五千站在車邊和一個背對著他的青年說著什麼。童舒停下車，坐在車裡看著他們。他聽家人閒談時提到過雙成，猜測這個青年大概就是五千的男朋友，那個叫雙成的年輕人。隔著距離，聽不清倆人在說什麼，但他看得到五千的神情，她微仰著臉看著雙成，臉上掛著他很少看到的、那種暖洋洋的笑意，還不時點著頭。此時，她的五官不再只是浮在臉上的五官，每一部分都有表情、都有情緒、都在說話。

  童舒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他正要按喇叭提醒倆人讓路，雙成突然伸手把五千抱進懷中，還親吻著她的頭髮……童舒的手啪地猛按在喇叭上，嘟的一聲響把擁抱著的兩個人嚇了一跳，五千和雙成同時看向童舒的車。

  童舒看到雙成的第一眼，就沒來由地狠狠討厭他，這是一個跟他完全不同類的人：板寸頭，健康的膚色，此時略顯兇悍和不滿的目光，臉部的線條溫和中透著硬朗。往那兒一站，如同初夏的陽光照在大地上。而童舒，他是冬天，從膚色到神情到目光到氣質到性情，他總給人冬天的感覺——冬天又怎麼會喜歡夏天呢，所以他理所當然不需要理由地在看到雙成的一瞬間，就強烈地討厭這個人！

  雙成看到童舒時，心裡也升起強烈的反感，這反感卻是因為他那無禮的喇叭聲。五千看到是童舒回來，示意雙成把車挪一下。雙成的車剛挪開，童舒一踩油門，車呼地一下沖了進去。

  「這人是誰啊？怎麼這麼讓人討厭。」

  「不用管他，雙成哥，他是童家的長孫，性格好像有點古怪，他平時住在公司，很少回家的。」

  「他沒欺負你吧？」

  「沒有，他很少回家嘛，我跟他也沒說過幾句話。」

  「那就好，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嗯，你記得打電話吧？」

  雙成捏了捏五千的耳朵：「說多少遍了！上車打一次，到家打一次，到家後每天至少打一次！是吧？我反正在家沒事，會不停地打電話的，倒是你！別忘了打電話我！」

  五千擺著頭掙脫雙成的手，抓住他的圍巾搖了又搖，開心地笑了。

  童舒的車停在前面，坐在車裡的他從後望鏡里看到這一幕，心情無端地變得惡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