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童舒·鞦韆架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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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家派車接五千跟呂靜儀她們過來。

  車一駛進童家大門便停了下來，五千感覺到一股說不清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下車後司機領著她們往裡走，一路上五千悄悄張望，童家坐落在一個安靜的小區，是一棟單門獨院的大別墅。進門一條寬闊的鋪著石板的路直通對面氣派的白色洋房，路兩邊兩排高大的紫藤樹搭成了天然的綠天篷，清涼宜人；兩側的院子裡，用心布局著花草樹木和假山噴泉，曲徑通幽，亭石儼然，一步一景，別出心裁。

  五千之前一直生活的地方，也是花草樹木繁盛的鄉村，但都是天然生長。養老院的樹木花草也不過是安排成方便老人休息散步的綠化帶，自然不像童家這樣用心布局設計。把人工之美雕琢得仿如天然，又得天然難成的奇趣。五千被童家花園所吸引，不自覺的腳步慢了下來。

  「漂亮吧？」呂靜儀笑著拍拍五千的肩。

  「哦。那裡好多菊花，真美。」

  「你要是三月來，這兩邊的紫藤都開花了，就是一條花的走廊，那才真美呢！跟夢境似的。」

  「是嗎？現在就已經很美了。」

  兩人說著話很快就到了洋樓前，童老夫人已經站在門口迎接，在她的左右，站著她的兒子童振聲和兒媳白慧。

  

  呂靜儀一見這三位，搶上前幾步：「老夫人，童總、白總，怎麼敢勞駕您三位親自出來啊！」

  童老太太笑道：「你不知道嗎？佛經是要請的！我們接的可不是你啊！我們接的是《金剛經》。」

  大家都笑了。

  「呂院長，這位就是媽媽經常念叨的五千姑娘吧？」白慧看著五千笑問。

  「是，白總。我介紹一下，這孩子就是五千，羅五千。五千，還不跟童總、白總問好。」

  五千在大家的注視下微紅了臉，她垂下眼瞼，微微彎腰輕聲問好。

  呂靜儀無奈地拍拍她的頭：「哎喲，你這聲音小得誰聽得見啊！不好意思，這孩子剛從鄉下來的，還害羞呢。」

  童振聲呵呵笑道：「說哪裡話，小姑娘挺有禮貌啊，名字也有趣，為什麼是五千不是五萬呢？」

  童老太太打斷兒子：「你還開她玩笑！別站門口了，大家都進來吧。」

  五千是第一次看到這麼漂亮華美的房子。進門的一瞬間，她的腳步不自覺地放慢變輕，心中竟莫名地生了一些怯意。童家進門就是一個白色系輔以綠色和金色裝飾的大廳，略嫌空曠的空間，利用巧妙安排的綠色植物改變了室內的單調，又添了勃勃的生機；歐式的家具也以白色為主，配上精緻的各種金色配件和裝飾，大氣華美。五千從前生活的地方，不管是乾淨的農家小院還是清靜的偏遠寺院，跟眼前的童家都仿佛兩個世界。

  「呂院長，你們帶了佛經來，還是先到佛堂供上，再出來坐坐，你看如何？」童老太太問。

  「哦，當然當然，我也不懂這些，全聽您老人家安排。」

  「跟我來吧。」童振聲搶上前兩步走在前面，領著大家往大廳西側一個長長的走廊走去，走廊盡頭有一扇門，門楣上寫著淨心堂三個字。童振聲站在門口做了個請的手勢，「就是這裡了，請進。」

  這間家庭佛堂面積不大，一進門便聞到幽幽的檀香，這味道，五千覺得太親切太熟悉了，忍不住悄悄地深深呼吸了一下。佛堂正面擺著一張長條形香案，供著一尊半人高的白瓷觀音，觀音腳下有一迭經書；長香案前一張稍矮的方形小香案上，有香爐和燭台等供奉用品，還有一個大木魚；正對觀音像的地上擺放著一個圓圓的黃色蒲團；兩邊牆上掛著一些寫有佛家謁語的字畫。這景象，跟外面的大廳仿佛兩個世界，卻是五千再也熟悉親切不過的了。

  五千手抄的經書用一塊乾淨的黃色布包著，一直拿在五千手中。五千把經書雙手捧給童老太太，輕聲道：「童奶奶，要不要我來供奉？」

  「你會嗎？」

  「老夫人放心吧，這孩子可是從小在廟裡長大的呢！」呂靜儀在她耳邊輕聲道。

  童老太太大為驚訝：「是嗎？我說一看就覺得與眾不同呢，怪不得有這樣的氣韻！你來吧，孩子。」

  五千熟練地走到房間另一頭的一個臉盆架邊，她走過去呂靜儀才發現那兒還放了一個古色古香的洗臉架，架上有一個銅盆。五千在銅盆里洗了手，仔細擦乾淨才走到童老太太跟前，打開包著的布，重新雙手接過佛經。

  「哇，果然是不一樣的孩子。」白慧點頭讚嘆道。

  五千仿如未聞，雙手捧著佛經恭敬地平放在觀音腳下，隨即在旁邊的香筒里取了一炷香，點燃後拜了三拜才插進香爐。五千沒有轉身，雙手胸前合什，後退幾步到蒲團前跪下，再拜三拜才起身。整個過程宛如一段莊嚴又環環相扣的儀式，把大家都看傻眼了。

  「孩子啊，你這是專門學過嗎？我看你可不像是隨便做做的。」五千起身後，童振聲也忍不住問道。

  五千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學什麼？」

  「我是說你剛才供奉經書的事。」

  「不都是這樣嗎？」五千奇道。

  「哎喲，哪能都是這樣，我們這些俗人都是往菩薩像前一放，再磕個頭就算了事。哪像你這麼鄭重其事！」白慧笑道。

  「人家是正經的佛門子弟，能跟你們一樣！」童老太太不屑道，「別說這些沒用的，你們就別站在這兒了，都來拜一拜吧。」

  供奉完畢，大家又回到客廳。

  「李嫂，給客人上茶。」一坐下，白慧便招呼家中幫傭，「對了，媽，你剛才說什麼真正的佛門弟子，那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孩子是出家人？」

  「呂院長不是說她從小在廟裡長大的嗎？」童老太太望向呂靜儀，「是吧？」

  呂靜儀看向五千：「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五千，你自己說說吧。」

  五千沉默片刻，輕聲道：「是。」

  白慧好奇道：「那你到底有沒有出家啊？不是說在廟裡長大就算佛門弟子吧？正式出家應該會剃掉頭髮的吧？」

  童老太太斜了她一眼：「也可以帶髮修行的。」

  五千低著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杯子，沒有回答。

  呂靜儀正要催她回答，童振聲先開口了：「我說你們這是幹什麼啊，哪來這麼多問題，孩子不想說就別問了。來來來，喝茶喝茶。」

  三位女人也突然意識到自己問多了，都有些尷尬地端起茶杯，岔開了話題。之後，趁著五千去洗手間的時候，童振聲再次叮囑大家不要追問五千出家的事，看五千的反應很顯然，她顯然並不願意說起。呂靜儀順便說明五千是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希望大家說話時也不要問到她的家人和身世。雖然只是零碎的信息，但五千既是孤兒又在寺廟長大，已經讓童家人心生同情與憐惜。

  童家留呂靜儀和五千吃過飯才讓她們離開，臨走時又硬塞給五千一個大大的紅包。

  五千先還沒意識到是什麼，接過來後才發現裡面是一大迭錢，她說什麼也不肯要：「童奶奶，抄佛經哪能要錢。」

  童奶奶慈愛地說：「五千，這可不是給你抄佛經的報酬，跟佛經全無關的。你第一次來我們家，奶奶做為長輩，封你一個紅包，是我們童家的規矩。你要把它想成報酬可就不對了。」

  「孩子啊，你就拿著吧，這既是我家規矩，也是奶奶的一點心意，誰讓你跟我媽這樣投緣呢！這紅包里的數字，我媽也是用了心的，就是你的名字，五千！」童振聲笑道。

  白慧和呂靜儀也讓五千收下，五千隻好收下了那個紅包。

  回來的路上，五千想起，上一次收到紅包，還是她在雙成家過年時，桂花媽媽給的壓歲錢，那是用紅紙包起的五塊錢。而這一次，竟然有五千！是她兩個月的工資。這麼多錢，五千都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想把錢交給呂靜儀，呂靜儀當然不會收，只讓她自己好好收起來。五千也沒有太多推讓，她不清楚到底該怎麼處理，呂院長讓怎樣就怎樣。

  回到孤兒院，兩人剛一進門，王奶奶就很興奮地快步迎上來。

  「你們可回來了，五千，有人在你門前等你。上午就來了，是個小伙子，挺精神的。快去看看！」

  「是誰呀？」呂靜儀奇怪地問，五千來孤兒院這麼久，還從來沒人來找過她。

  五千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三人快步往宿舍走去，剛轉過一個牆角，五千一眼就看到倚在自己門前走廊柱子旁的青年，竟是雙成！五千停下了腳步。

  雙成也看到了她，裂開嘴就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

  王奶奶一指雙成：「就是他。五千，怎麼不過去啊？」

  「他是誰啊五千？」呂靜儀也停下腳步。

  五千仿如未聞，臉上並沒有什麼表情，眼睛盯著雙成，腳下像生了根。

  雙成揮揮手，大步朝這邊走過來：「五千，是我！！我回來了！」

  雙成走到五千跟前，五千還是怔怔地看著他，他伸手摸摸五千的頭髮，開心地笑了：「怎麼傻了？該不會是認不出我來了吧？」

  「雙成哥。」五千嘴唇微微動了一下，聲音很輕很輕，眼睛裡竟然泛起了淚光。雙成上前一步，輕輕抱她在懷中，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們五千長大了呢。」

  呂靜儀突然想起師太說過的話，原來他就是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