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童舒·鞦韆架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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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陽節來了。

  養老院裡一大早就很熱鬧，老人們都把這節日看得很重，一大早起來梳洗打扮，一個個精神抖擻的。大家還排練了幾個小節目，參加演出的老人更是穿得花紅柳綠，還化著濃妝。五千看得很驚訝，她沒想到老人們還會這樣瘋狂。

  慶祝活動在養老院的老年活動室舉辦，活動室被裝點一新，屋頂掛滿汽球與彩帶，桌子上擺放著菊花與水果，舞台上閃爍的小彩燈讓節日的喜慶氣氛格外地濃郁。有節目的老人趁著活動還沒開始忙著再走一次台，沒節目的坐在台下樂呵呵地邊看邊議論。五千照顧的七位孤寡老人被安排坐在第一排，他們說話不多，雖然有些拘謹，但看起來心情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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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慶祝活動，站在老人身邊不知道做什麼好。呂靜儀一直忙出忙進，不時指揮這個、叮囑那個，八點多了，她才招手叫五千跟她一起到門口迎接來賓。

  呂靜儀帶著五千和另外幾名員工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一輛大巴車開了過來，停在養老院門口。

  「來了！」呂靜儀趕緊迎了上去。

  車上下來的人跟呂靜儀打招呼握手，其他職工也紛紛上前招呼，看起來大家彼此很熟悉，唯獨新來的五千一個人也不認識。她沒有上前，一直站在人群的後面，也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位被大家稱著劉主任的中年男子，吩咐同行的人把車上帶的、送給老人的東西搬下來，呂靜儀讓養老院的員工幫忙收下，自己帶著來賓往活動室方向去。

  客人的來訪讓老人們越發的興奮起來。慶祝活動一項項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在表演節目前，呂靜儀向來賓介紹養老院一直以來的管理與建設，在談到養老院職工全心全意為老人服務時，她特別拿出五千手抄的《金剛經》：「……大家可以看看，這本毛筆手抄的《金剛經》，就是我院職工羅五千，為自己照顧的孤寡老人王秀珍婆婆抄寫的……」。台下來賓和老人們發出一陣驚嘆，呂靜儀指著五千繼續說，「就是這位善良的姑娘，她用自己的愛心，無微不至地照顧著這些老人，讓他們感受到社會的溫暖，感受到各位愛心人士的無私幫助……」

  五行那見過這陣勢！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站在那兒手足無措，緊張又慌亂，頭都不敢抬起來。

  之後有老人代表發言、領導講話、社會上的愛心人士發言，然後是向養老院及七位孤寡老人捐款捐物。鬧哄哄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才開始了文藝表演，老人自編的節目與社會愛心團隊帶來的節目穿插著進行，會場上一片歡聲笑語。

  從被呂靜儀點名後，後面幾位發言人也紛紛提到她。五千站在那兒腦袋裡一片空白，上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還是她上初中時。會場的熱鬧對於她來說既近得讓她恐慌，又遠得仿佛隔著一個時空，她茫茫然地在這熱鬧中不知所措又游離於熱鬧之外。

  「五千！」呂靜儀的聲音把五千拉出了游離狀態，「怎麼跟做夢似的？這孩子。」

  五千一下子清醒過來：「我第一次參加這樣的活動，不知道做什麼好。院長，要我做什麼事嗎？」

  舞台上的演出還在進行，呂靜儀什麼也沒說，拉著她的手，走到活動室後面，一位滿頭白髮、穿著得體、看起來很貴氣的老婦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那兒。

  「五千，來，跟童老夫人打個招呼。」呂靜儀把五千牽到那位老人面前。

  「您好！」五千禮貌地點頭問好。

  「你就是五千？不錯不錯，我剛才看了你抄的《金剛經》，太好了！真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然寫這麼一筆好字！難得啊！」

  五千羞澀地低下頭，沒有說話。對於這樣的誇獎，她還不知道如何回應。

  呂靜儀趕緊接上話：「這孩子就是害羞，從鄉下來，不會交際，也不愛說話，做事真沒話說，性格也好。五千，童老夫人誇你呢，也不知道說謝謝。」

  五千輕聲道：「謝謝。」

  老太太和呂靜儀都笑了。

  「果然是個實誠孩子，難得啊！」老太太拉起五千的手，輕輕拍拍她的臉，「長得還這麼美。」

  呂靜儀笑道：「就是太安靜了。五千，童老夫人可是南山市有名的大善人，我們養老院從創辦到現在，老夫人年年捐款呢。童家也是給我們養老院捐款最多的愛心企業，你照顧的七位老人的生活費主要是童家捐的，還不趕緊謝謝老夫人。」

  五千趕緊深深鞠了一躬：「謝謝您！」

  童老夫人笑了：「呂院長，這孩子還真是聽你的話，讓說什麼就說什麼，真有意思。」

  「她第一次見您，有些拘謹。老夫人，您讓我帶她過來，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跟她說？」

  「我信佛多年，家裡也有各種經書，剛才看到你抄的這本《金剛經》，真是太喜歡了。小姑娘，你能幫我也抄一本《金剛經》嗎？」

  五千輕輕點頭：「好的，我幫您抄。只要《金剛經》嗎？還有其他的經書要抄的，我都可以幫您抄。」

  「那就太好了！回頭我讓人送紙墨來。」

  呂靜儀趕緊說：「不用不用，這些小事我們會辦好的，我讓五千抄好了送給您。」

  「呂院長，這你就不用客氣了，是我要的佛經，哪能自己完全不用心？孩子啊，回頭你跟我一起去買上好的紙墨，你好好用心幫我抄佛經，我不會讓你白做的。」

  「童奶奶，您為養老院的老人捐那麼多錢，我替您做這點事是應該的。」五千這話不是客氣，她也不會說客氣話，她是真心愿意替童老夫人抄經。

  活動結束後，童老太太沒有跟其他人一起離開。童家的司機開車過來，帶上五千去買紙墨。

  老太太帶五千到一家名為半閒齋的書畫店選購紙墨。五千其實對紙墨沒什麼研究，她之前在落梅庵，後來在養老院抄經書，都是用的普通筆墨紙，頭一次來書畫店，才知道原來筆墨紙硯有這麼多的講究。在老闆的推薦下，童老太太除了買了用於抄經的足夠的筆墨紙，還特意另外送五千一方刻有梅花的漂亮硯台。

  五千回到養老院後，只要有空就抄寫《金剛經》，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抄好了一本《金剛經》。她用之前心遠師太教的方法，手工做好了一本經書：藏藍色的封面，黑色的棉線，手工裝訂的書脊，封面上貼著白色紙簽書寫的經書名，在經書的扉頁，五千還用心畫上了佛像。她把做好的經書拿給呂靜儀看時，呂靜儀讚嘆不已：「這看著太親切了！五千，你把我姑姑做線裝書的本事全學會了啊！我小時候姑姑就是用這種方式拿廢紙給我做本子。唉，我那時候不懂事，還嫌這樣的本子沒有同學買的本子好看，不肯用呢，都只用來打草稿。現在可到哪兒再找這樣的書本！」

  「我在落梅庵時，師太也常讓我抄經文，抄好了她就這樣做成一本一本的經書。我看多了，慢慢就會了，後來常跟她一起做。」

  「我姑姑可是教了你不少東西。沒想到你畫畫也這麼好！」

  「院長，我不會畫畫，這佛像因為照著畫了太多次，就會了。其他的就不會畫，這個不是會畫畫，是熟能生巧。」

  「不是人人都生得了這個巧的！五千，明天你跟我一起把這本《金剛經》送給老太太，她看了肯定會高興的！她高興，養老院就能得到好處。童家對我們養老院來說，可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貴人哦！」

  五千猶豫道：「院長，您送就行了吧？我也要去嗎？我最近都沒怎麼幫老人們做什麼事，昨天王奶奶還問我什麼時候抄完，說我最近都沒怎麼陪他們呢。」

  「那是你太慣著他們了！你份內的事不都做了嗎？五千啊，你也別太做過了，其他老人看著有意見呢，說是自己交了錢住進來的，待遇還不如免費的。」

  五千莫明其妙地看著呂靜儀：「這是說我嗎？」

  「對呀！連其他職工都覺得你多事呢。」

  「那我要怎麼做？其他老人不都是有家人的嗎？他們住的用的都比這些老人好啊。」

  「五千，人心總是不足的。你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就好，有時間陪陪老人也行，只是不要太遷就他們。就好比考試，你不能總考一百分對不？就算成績再好也不能那樣，你總考一百分，會讓其他人覺得壓力很大，明白嗎？」

  五千似懂非懂，還是點了點頭。

  「好了，你也別多想，明天一定跟我去童家，你不去說不定老夫人會責怪我的，畢竟是你抄的經書，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