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為什麼說他不是真的斷袖
2025-02-19 20:05:34
作者: yukimura光
-219-為什麼說他不是真的斷袖
饒是李宗道,看到這目光,也不由心中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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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素來對兩個兒子冷淡,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適才那殺機,好像她要對付的不是自己的兒子,而是仇人。
龍亭寺里主僕兩人心思各異,通來客棧卻也是熱鬧非凡。
不知為何,聽到楚瑟舞竟是休養的消息,應蓮煙第一個念頭便是楚瑟舞完了。
她目光不由落到了楚煜身上,卻見他正閒適的看著密函,啜了一口茶水,然後那劍眉微微一皺,卻是伸出了手。
房間裡除了他們兩人再無其他,應蓮煙拎起了茶壺,看著那修長有力的手指,不由愣了一下。
「別想什麼壞心思,傷在我身,痛在你心,不是嗎?」
應蓮煙聞言不由很是皺眉,只想把那茶水變成滾燙,都澆在楚煜手上,她才不心疼呢!
「你和阿史那沙運做了交易?」
端著茶杯的手穩穩噹噹的,又是啜了一口茶水,楚煜才將密函遞給了應蓮煙,「看看這消息,看來咱們這位大皇子倒是有幾分能耐。」
提及大皇子的時候,楚煜唇角笑意蕩漾,似笑非笑,倒似乎在嘲弄什麼似的,應蓮煙卻是渾不在意接過了那密函,旋即卻是皺眉,「承恩侯消停,莫非和他要娶寧沐嵐有關?」
密函上不過寥寥幾百字而已,最終消息卻不過是應蓮煙所言罷了。
「柳採薇是想做太后,而不是皇帝的女兒,自然也是知道輕重緩急的,不過老狐狸這次變成了縮頭烏龜,倒是稀奇了些。」
楚煜口中的老狐狸是誰,應蓮煙自然知曉。
「他自己手腳不乾淨,又拿什麼來當帝王?雖然皇室如今子弟凋敝,可是這幾百年來卻也沒什麼昏君,承恩侯想要篡位,又拿什麼號召民心?真是痴心妄想。」
楚煜聞言一笑,「民心他是號召不了的,只是丫頭,你怎麼就知道皇甫家的子嗣們都是不凡的,皇室里的骯髒,可不是你能夠想像的。」楚煜臉上笑意收斂了去,似乎帶著幾分嘲笑。
應蓮煙頓時不甘心道:「我自然是知……知道一二的。」話到了嘴邊,她又是改了口,「長公主她告訴我了些。」
楚煜的神色中帶著淡淡的嘲弄,丹鳳眼眸里閃爍著笑意,「是嗎?那你知道長公主到底為何和柳貴妃這般疏遠嗎?她可是柳貴妃膝下養大的。」
應蓮煙聞言一愣,便是她前世嫁給了大皇子,卻也是不知道這些的。
長公主得盡了帝王寵愛,可是偏偏卻又是一個奇怪的存在,便是應蓮煙也並不清楚這其中緣由。
看著楚煜那帶著嘲弄的神色,她頓時有幾分惱怒,她曾經為皇室中人都不知道,難道楚煜還能知道不成?
「難不成,你知道?」
像是炸了毛的小野貓,楚煜手指拂過了她的鬢髮,「自然,這天下,又豈會有本督不知道的事情?」
應蓮煙看著這驕傲又是囂張的人,冷聲一笑道:「謊話大過了天都。」
看應蓮煙一副並不相信的樣子,楚煜淡淡說道:「那我就告訴你,承恩侯之所以安分了,是因為大皇子無意間得知了自己的外祖父竟是爬灰姦污了自己的兒媳婦,甚至還生下了一個兒子。」
應蓮煙手中的密函頓時猶如斷了翅的蝴蝶落到了地上,她仔細回味了一下這話,最後卻是迎上了楚煜的目光,「是你將這事告訴大皇子的?」
楚煜淡淡一笑,「你說呢?咱們的大皇子殿下,最是注重禮法的,畢竟不想看到自己外祖父這副醜惡嘴臉,又實在是奈不住柳貴妃的軟磨硬泡,他甚至衝動的想要將這事情透露給柳貴妃,只是到底還是個孝順的孩子,在柳貴妃面前全了承恩侯當父親的顏面,只是……」那老狐狸落馬卻是必然。
一把年紀了竟然還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丫頭,你說承恩侯府的那小公子該是喊他父親呢,還是祖父呢?」
這話,自己當初也問過楚常樂的,得到的是後者那深深的恐懼。卻不想楚煜卻也是知道了這事情的。
應蓮煙頓時想了起來,眼前的人並非是他人,而是大名鼎鼎的錦衣衛都指揮使,又怎麼會不知道承恩侯府的那點齷齪事呢?
楚常樂,便是連自己都沒瞞住,不是嗎?
「那長公主究竟為何……」應蓮煙臉上帶著幾分猶疑,楚煜和長公主是熟識的,這一點她竟是忘了。
沒有銀粉硃砂,那素淨的臉上卻也是帶著幾分妖嬈與魅惑,「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打不得罵不得,便是連自己的寶貝兒子都不如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丫頭受寵,你覺得柳貴妃會對她幾分好?」
應蓮煙聞言一怔,楚煜雖然玩笑不羈,可是從來不說虛話的,這一句「來歷不明」,可是大有深意的。
「她是宣武帝的滄海遺珠?」可是聽說宣武帝可素來是生活嚴謹的,又怎麼會好端端出了個滄海遺珠呢?便是應蓮煙都覺得不可能。
楚煜聞言一笑,「不是他的女兒,可是卻是他最愛的人的女兒,不然為何長公主這些年來越發的深居簡出,基本上都不在宴會中露面呢?」
少女的嬌嗔之氣因為趙楊的投降而消失,取而代之的不僅僅是心如荒地的蒼涼,更是有深深的恐懼。
「他最愛的人的女兒?」應蓮煙眉眼間帶著幾分驚異,「可就算如此,他也不該將長公主地位捧得如此之高,畢竟她身上沒有皇家血脈呀!」
只因為楚帝的鐘愛,所以便是一朝飛上了枝頭?應蓮煙只覺得無比的滑稽,似乎看了一出最是熱鬧的戲劇似的。
楚煜卻是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誰說她身上沒有皇室血統的?」看到應蓮煙原本緊皺的眉頭一下子幾乎簇成了小丘,他才又淡淡道:「她本身就是一位公主。」
楚煜這短短的九個字,卻是不啻驚雷一般。應蓮煙臉上帶著震驚,甚至還有幾分惶恐,似乎在質疑他的話。
「你是說,她本就是公主?」
很是艱難的,應蓮煙才慢慢說出了這幾句話,楚煜聞言一笑,「正是,這件事,丫頭,你可否知道?」
應蓮煙卻是沒有聽到這一句調侃,她整個人陷入了震驚之中。
這事未免太過于晴天霹靂,以致於她根本沒有做好承受的心理。
長公主不楚帝的女兒。
可是長公主卻原本就是皇家血脈,是公主之尊!
公主並非是她這個郡主一般可以冊封的,公主必然是皇帝之女!
那,那長公主豈不就是……
「她是先皇的女兒?」
先皇嘉慶帝,正是宣武帝的兄長,只是先帝駕崩之時,竟是沒有一個子嗣,當今聖上便是承繼了帝王之位,帝號宣武。
先帝,那是一個久遠到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存在,應蓮煙皺了皺眉頭,可不是嗎?今年長公主堪堪二十七歲,正是嘉慶末年出生的。
「她出生的時候,先皇已經駕崩了,剛巧那時候的八王府中一個侍妾產下了一個女嬰,偏生又是夭折了,他便是將先皇的遺腹女抱了來,養在了柳貴妃膝下。只是他卻沒說長公主的來歷,不過是吩咐柳貴妃好生照看。」
應蓮煙聞言又是一驚,既然說長公主的母親是宣武帝鍾愛之人,那豈不是說宣武帝最為喜歡的竟是先帝的妃子?
腦中浮起這個念頭的時候,應蓮煙不由一陣顫抖,若不是楚煜將這事告訴自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經生活過的大周皇室,竟也是這般的穢亂。
難怪楚瑟舞會和皇甫殊走到一起,看來皇甫殊倒是宣武帝親生的,血管里流淌的血液都帶著他的幾分性子呢。
「那,長公主苦練丹青,那所繪之人便是她母妃?」
忽然間,應蓮煙竟是有幾分同情長公主,原本是天家之女得天獨厚的,便是宣武帝不曾將她抱養,便是仗著先帝之女的身份,誰又該幾分怠慢她?
可偏生,如今雖然桀驁,可是卻是要百般討好宣武帝,喚自己的皇叔為父皇。
有一瞬間,應蓮煙甚至不敢確定,自己若是長公主,又該如何自處。
「是,先帝朝最為名動後宮的一代佳人。」
應蓮煙已經知道長公主的母妃究竟是誰了,那個女人的傳奇,自己是聽說過不止一次的。只是看到楚煜那唇角淡淡的嘲弄,她忽然間意興闌珊,卻是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倒是楚煜,忽然間起身,站在應蓮煙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中卻是帶著幾分異樣的色彩,讓應蓮煙微微一驚,「和阿史那沙運交易,讓你生氣了?」
應蓮煙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小氣的人。」不過,竟然瞞著自己,根本沒有半點商量!
楚煜聞言一笑,「丫頭,你的秘密,我想等到你心甘情願告訴我的那一日再慢慢聆聽,只是我要你記得,你想要殺人放火,儘管去做,有我在你身邊。」
明明是頗有幾分深情的訴衷腸,可是不知為何,應蓮煙卻是想笑,最後那清越的笑聲似乎銀鈴陣陣,從她純鹼溢了出來。
楚煜卻是將手迭放在應蓮煙手背上,而後握住了她的手道:「至於得罪你的人,我自會讓他恨不得從不曾在這世上活過。」
不知為何,應蓮煙忽然間覺得,即使自己沒有說,楚煜也是知道,自己最恨的人是誰的,有這麼一個靠山,她忽然間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那你和阿史那沙運做了什麼交易?」她輕聲問道,語氣里有幾分不確定。
看著依靠在自己身上的人,楚煜為之一笑,「一個讓他不能拒絕的理由,你不如猜猜?」他幾分惡趣味的說道。
應蓮煙狠狠瞪了他一眼,只是卻還是猜了一猜,楚煜究竟搞什麼手腳,其實她未嘗不是猜不出來的。
「龍亭寺那位?」
楚煜皺了皺眉頭,頗是幾分無奈,「一下子就猜到了,還真不愧是我的丫頭。」
說的自己若不是他楚煜相中的人就會猜不出來似的。應蓮煙撇了撇嘴角,「不管阿史那沙運是真的斷袖還是假的,只是養不教父之過,阿史那沙運原本是王儲,卻是一朝被丟棄不顧,便是生母也成了新王的寵後,甚至自己又多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兄弟,而當年不顧自己是生是死的母親,卻是為同母異父的弟弟求情,即便是阿史那沙運做出了姿態,心中對契骨王也是帶著恨意的。」
應蓮煙分析問題的時候,眉眼間都帶著幾分自信,那是她沒察覺的,可是楚煜卻是清楚,似乎她天生就能看穿人心似的,或者能看透利益背後的糾纏。
「為什麼說他不是真的斷袖?」楚煜興趣盎然,應蓮煙聞言看了他一眼。
「本來也不過是三分不確定,如今卻是十足的把握了。」
看楚煜一副願聞其詳的模樣,應蓮煙並非扭捏的人,便是直抒胸臆,「他到底是帝王之尊,又怎麼會真的把自己的短處授之與人?突厥不比大周,百姓多是性情彪悍的,對男人的龍陽之好,怕是也沒那麼能容忍。尤其是六大部落哪個不是虎視眈眈地看著突厥王位的?」
除非是阿史那沙運腦袋抽風,所以才會將自己這說不得的秘密暴露出來的。
「他之所以這般做,甚至是做給別人看的!」
應蓮煙口中的別人並非是旁人,楚煜看她神色便知道她說的是誰。
「幸好本督慧眼識珠,不然哪個男人敢招惹你?」楚煜很是感慨了一句,甚至不待應蓮煙神色變化,便又是說道:「王宮裡有熱鬧,可是要去瞧瞧?」
應蓮煙皺了皺眉頭,有些沒反應過來楚煜忽然轉換話題。
「今天午後,六大部落的族長可是要去王宮的,不想去看看,突厥的……」他頓了頓,旋即道:「熱鬧?」
明明想說的是笑話!應蓮煙眼睛一翻,「你就打算這麼堂而皇之的過去?」
「這是當然。」楚煜理所當然道:「否則,本督前去豈不是嚇壞了一群酒囊飯袋?」
應蓮煙唇角又是習慣性的一撇,她不願意搭理這個男人了,實在是太驕傲了,真不知道誰給他的自信心。
只是應蓮煙還是隨著楚煜去了王宮,果然他們這次去的時候很是正大光明,而且同行的甚至還有雲武。
「王上打算與中原通商,雲家向來是信譽好,自然是王上最好的選擇。」前來接他們的高洋理所當然的解釋讓應蓮煙微微皺眉,這些日子云武不在客棧里,便是因為打通關係要和突厥做生意嗎?
只是應蓮煙卻是不知,雲武之所以不在客棧里,另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楚煜每日裡圍著她,雲武看著實在是覺得眼睛難受。
突厥王宮裡今天熱鬧得很,六大部落的族長似乎都帶了不少的人,服色莫不是大同小異,卻也是讓原本肅穆的王宮頓時色彩繽紛了一番。
應蓮煙剛剛進了宮,卻是聽到宮門外一聲嘹亮的響聲,「王太后回宮。」
聞言,應蓮煙不由向後望去,卻見北宮公主的車駕已經浩浩蕩蕩進了王宮,行至他們身邊時,車駕停了下來。
北宮公主輕輕掀起了車簾,露出一張笑顏,「沒想到你倒是插手了突厥宮廷的事情。」
楚煜聞言卻是一笑,「王太后不也是大周的公主,照樣在突厥威風了幾十年?」
此言一出,北宮公主臉上露出一絲怒色,那細軟的竹絲編制的車簾一下子落了下來。
「高洋大人不跟王太后解釋?」
應蓮煙唯恐天下不亂似的,高洋聞言扯了扯唇角,「王太后是聰明人,從來不用解釋的。」
再說,王和王太后不和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不過是保持著面子上的周全罷了,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這女人美貌如花心如蛇蠍,究竟是怎麼樣一副面孔,又何必費力不討好呢?
應蓮煙聞言一笑,孔武有力如高洋未嘗也不是聰明人。
突厥王宮的議政廳和這個民族的簡單彪悍如出一轍。
楚煜堂而皇之地便是進了去,以致於應蓮煙甚至反應不及,不過她卻是被高洋帶到了另一處,那是議政廳後的一間密室。
透過那透明的琉璃,自己可以看到議政廳內發生的一切,甚至便是連阿齊文低聲的嘀咕她都是聽得清清楚楚的,只是外面好像卻是看不到這密室。
不過北宮公主卻是第一眼就掃到了這裡,讓應蓮煙直覺以為,她是知道這密室存在的。
高洋陪她一同呆在密室里,只是一雙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議政廳。
應蓮煙唇角微微扯了起來,若是阿史那沙運真的有龍陽之好的話,要找也應該是高洋這樣的人,絕非是楚文瑾。
似乎應蓮煙的目光讓高洋意識到什麼,他忽然間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扭頭朝應蓮煙看去,卻見身側的人卻是頗為閒適的看著外面,似乎目光是落在了契骨王身上。
「你認為他如何?」高洋的漢字寫的歪七扭八的,偶爾還會缺胳膊少腿的。
應蓮煙微微一笑,提筆落下了四個字,「不足為慮。」
若是單單憑著當初在西涼的印象,她原本以為阿史那契骨也算是個人才了,可是如今和阿史那沙運對比起來,那不過是一個溫室里長大的,卻又是被刻意追捧了的孩子而已。
北宮公主,她如今倒是幾分懷疑了。
原本還以為她是對也田王恨之入骨,倒是對葉門王有幾分情意,如今看來怕是自己猜錯了的。
「王上這次匆匆召集六大部落的族長來,是為了出兵大周之事?」
北宮公主一出口就是一句,直直是將自己的兒子逼入了絕境。
只是阿史那沙運卻好像是早有預料似的,對她的質問不過是付之一笑,「母后中斷了為先王祈福,從龍亭寺匆匆趕回來,便是為了問兒子這話嗎?」
他淺藍色的眼眸帶著瑩瑩的笑意,便是六大部落的族長也不由心魂一攝,王上和也田王不愧是父子,這一雙眼眸極為相似。
只不過王上似乎遺傳了王太后的美貌,更是長相俊朗了幾分,相較而言,也田王則是太過於粗糙了。
阿齊文對上午在龍亭寺發生的事情很是氣惱,想著王太后一介女流竟是威脅了自己……不對,自己竟是被她嚇唬了一番,只覺得無比氣惱,想著如今大庭廣眾之下,她不敢再威脅自己,頓時嘲笑道:「是呀,王太后,禮佛還是靜心的好,不然對佛祖不敬,先王也會地下不安的。」
李宗道伴隨在王太后身側,聞言臉上帶著惱怒,剛想要說話,卻是被北宮公主攔了下來。
「什麼時候,烏昌族長竟也是信佛了?」
阿齊文聞言頓時神色一變,他們突厥人是不信佛的,一向敬畏的便是太陽神,即使後來葉門王寵愛王太后,甚至為之修建了龍亭寺,可是突厥信佛的卻也不過是寥寥。
平民百姓倒是不少,但是貴族卻是罕少信佛的。
阿齊文被這句話頓時憋得說不出話來,只看著北宮公主眼中帶著惱恨。
偏生他是個言語笨拙的,根本說不過北宮公主,頓時肥臉通紅。
「阿齊文族長也不過是關心先王而已,母后想多了。」阿史那沙運淡淡一句,「這段時日契骨不也是在府里一直為先王祈福嗎?」
只是這兩個先王卻不是同一人,阿史那契骨沒想到自己忽然間被牽扯其中,頓時露出一絲狐疑之色,不過看兄長似乎並不是在試探什麼,他朗朗答道:「讓王兄見笑了,昔日父王說我性子跳脫,如今呆在府里,卻才知道父王所言卻也並不是十分準確的。」
阿史那契骨竟是直言葉門王,在座的幾位族長莫不是面面相覷,他這是要挑戰兄長的權威嗎?
便是密室內,應蓮煙也不由微微皺眉,難道北宮公主已經和阿史那契骨達成了協議,娘倆要共同對突厥王發難嗎?
再去看楚煜,卻見他頗是閒適的坐在那裡,似乎一點兒都不在意似的。
而雲武也是眼觀鼻鼻觀心,似乎這裡發生的事情都跟他沒什麼關聯似的。
阿史那沙運沒有說話,議政廳內頓時議論紛紛,頓時應蓮煙便是看清楚了勢力分布。
例如阿壩亥沉默不語,他身邊另一個老頭卻也是目光落在阿史那契骨身上,顯然是其支持者,烏雲部落的族長阿達昌。
而阿齊文則是罵罵咧咧的,顯然是中立者,不過如今卻是更傾向於阿史那沙運了。六大部落的族長他們兄弟兩人各占了一半,看來卻是旗鼓相當。
「倒還真是有幾分精彩了。」應蓮煙唇角揚起一絲笑意,帶著幾分難以捉摸。
高洋看她笑得古怪,不由問道:「怎麼,有什麼問題嗎?」議政廳內聲音逐漸大了起來,這密室內他小聲說話,前面是聽不到的。
應蓮煙搖了搖頭,她若是實話實說,只怕這高洋第一個不放過自己。
高洋略微心塞,中原人聰明歸聰明,可是主意都在肚子裡打轉兒,實在不是什麼好習慣。他真是討厭透了這一點了!
議政廳內,楚煜興趣缺缺地看著幾個聲音越發大了起來的部落族長,只是有一瞬間,目光卻是落到了那密室所在。
他餘光輕輕瞥了一眼李宗道,看後者沒什麼反應,唇角不由勾起了一絲笑意。
「王上,這人是大周通緝的要犯,王上不將他交給大周皇帝也便罷了,怎麼能奉為上賓?」
烏雲部落族長阿達昌率先發難,看向楚煜的目光透著幾分老於世故的狠辣,楚煜沒有濃墨重彩的裝扮,可是那眉眼容顏是何等的突出,稍有些見識的人細細猜想就能知道他的身份。
阿史那沙運聞言一笑,「可是孤王聽說,通緝八千歲的是大周后宮發出來的命令,怎麼,阿達昌族長也要孤王向大周學習,後宮當政不成?」
這帽子一頂蓋下來,不可謂不大。
突厥民風彪悍,雖然對女人態度並不一致,有的捧到了天上去,有的踩到了泥土裡,可是有一點卻是極為相似的。
那就是女人只是用來寵幸的,絕不能插手朝政。
也唯獨在北宮公主身上,有一些較之以前的不同。可是阿達昌族長卻是年過花甲的老者,對一些傳統的東西根深蒂固,雖然葉門王對他有恩,可是對葉門王寵幸北宮公主的做法卻是大為不贊同的。
如今自己這一句話被突厥王抓到了把柄,他頓時有些尷尬,最後卻是不甘不願的坐了下來。
對突厥王權威的挑戰,他也是失敗了的。
顯然,支持阿史那沙運的幾人見狀不由笑了笑,其中衣著最為寒酸的一人道:「阿達昌族長什麼時候對女人的話也言聽計從了?」
說話的是葉赫部的族長葉赫雲陽,葉赫部本就是充滿變數的部落,部族內整日裡爭鬥,大傷元氣,相比其他幾個部落,可謂是窮困的很。
阿達昌見這麼一個要什麼沒什麼,不過是個牆頭草一般依附著突厥王的窮酸部落族長竟然敢嘲弄自己,頓時氣惱道:「可是大周皇帝清醒了過來,如今卻也沒聽說他有什麼赦免令?」看著葉赫雲陽頓時困窘了的臉,阿達昌白透了的鬍子頓時飄忽了起來。
「若真是有赦免令的話,如今這會議是突厥內部的會議,大周的八千歲又是拿什麼身份來參加的?」
葉赫雲陽沒想到,阿達昌竟然是抓住自己話里的漏洞頓時就反將了一軍,他頓時臉色一難堪,直接不敢抬頭看突厥王的神色。
倒是一直沉默著的猶如病癆鬼的阿壩亥忽然間開口,「阿達昌族長,如今突厥與大周幾乎斷絕了來往,請問族長是怎麼知道大周皇帝沒有下赦免令的?」
他原本就是病弱的竹竿模樣,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可是誰也不曾想到阿壩亥竟是忽然間倒戈相向,對自己的隊友下了手。
便是阿史那契骨臉上神色也驟然一變,看向阿壩亥的目光帶著狠毒。
倒是北宮公主冷靜的多,不過是神色平靜得看著這一群人,似乎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楚煜倒是忽然間來了興趣,似乎因為這些個人將話題放在了自己身上的緣故。
「本督倒是不知道,原來突厥的幾位族長對本督也是這般關注,還真是讓本督受寵若驚。不過烏拉部族長說的對,大周如今與突厥消息中斷,阿達昌族長又是怎麼知道這內情的?莫非,阿達昌族長一直和大周有勾結不成?而且,直接將手伸到了大周的後宮?」
楚煜玩笑不羈,只是這話里話外卻是將烏雲部族長的罪名扣了下來。
裡通外國,相互勾結,便是一國之君,被人抓住了這把柄,最後也要接受臣民的質問,何況他阿達昌不過是個小小族長而已。
烏雲部族長一位向來有諸多人覬覦,阿達昌此番無異於自取滅亡!
果然,阿史那沙運眉頭一皺,頓時神色一變,「既然阿達昌族長對大周消息如此靈通,此番孤王要和大周洽談,便是由阿達昌族長代為前往便是了。」
阿達昌聞言頓時神色一變,每每前往大周的不是高昌城裡的大臣嗎?要是自己去了,那豈不是要將族長之位拱手相讓?他頓時心中一慌,「王上,臣還要處置烏雲部的族務,怕是要辜負王上美意了。」
阿史那沙運卻是微微一笑,臉上帶著幾分冷淡,「阿達昌族長不必擔心,族長的幾位兒子都是能幹的,將族務交給他們,族長大可以放心。」
阿達昌聞言更是老臉慘白,他的幾個兒子沒一個成器的,而且每日裡都是算計著烏雲部的財產牛羊,又怎麼會好生處置族務?
只怕自己這次一旦出使大周,回來之後烏雲部就不復存在了呀!
想到這裡,阿達昌族長几乎是一口老血就要噴出來了。
「王太后,老臣……」阿達昌族長求助似的看向這個自己很是不喜歡的女人,眼下自己唯一的希望只落在這個女人身上了。
「看來阿達昌族長還真是……嘖嘖。」葉赫雲陽嘖嘖一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這嘖嘖一嘆,北宮公主頓時一眼掃了過去,葉赫雲陽只覺得心頭一涼,似乎被什麼凌遲了似的,只是想到這不過是個女人而已,他又是坐直了身體,強裝鎮定。
「把烏雲族長請下去,好生讓外國司的官員教他大周的禮節,別回頭出了岔子。」未待北宮公主開口,阿史那沙運便是吩咐道。
阿達昌族長聞言幾乎是站不住了。
自己這是被逐出議政廳,一生的顏面都蕩然無存了呀!
他目光懇切地看著北宮公主,在她與阿史那契骨之間游離,可是後者目光再怎麼著急,北宮公主卻是神色坦然,似乎並不打算說話似的。
阿達昌被人帶了下去,只是他被帶出去的時候卻是決計沒有想到,他的烏雲部,六大部落中最為強大的烏雲部,在他踏上前往大周的行程時,已然四分五裂,而因為他幾個兒子的無能,以及阿史那沙運的有心操控,烏雲部陷入了戰亂之中,甚至比葉赫部還要熱鬧幾分。
阿達昌更沒有想到的是,他再也回不到烏雲部,自己生於斯長於斯的那片草原沃土了。
在出使大周的途中,這位花甲老者因為一場泥石流,而喪命途中,那時,他剛剛踏入大周的國土,身後百里之外便是突厥的土地。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阿達昌被逐出議政廳後,議政廳內氣氛頓時變了樣。
原本阿史那契骨的支持者便只剩下一個克烈部的族長完顏長風而已。
阿史那契骨神色並不怎麼好看,看著兄長的目光再也沒有昔日的恭敬,「阿達昌族長畢竟是幾十年的老族長,王兄怎麼可以這般對待老族長?」
阿史那沙運聞言卻也不過淡淡一句,「大周的丞相楚思遠也是三朝臣子,可是卻也不是因為兒子的罪名而身首異處?」
阿史那契骨頓時為之一噎,旋即卻是想到了什麼,「那王兄身邊的中行又是怎麼回事?臣弟聽說他可是楚思遠的兒子!」
忽然間抓到了兄長的把柄,阿史那契骨猶如偷到了糖塊的孩子一般,竟是幾分洋洋得意,密室內應蓮煙見狀不由一笑。
看來北宮公主對自己這個幼子可真是疏於管教。不過是剛剛交鋒就失去了自己的一員大將,甚至沒有反抗的能力,而不知覺中又再度失去了自己原本的支持者,甚至連緣由都不知道。
如今孤軍奮戰,卻還是這般英勇地勇往直前似乎什麼都在自己掌控中似的,還真是愚蠢的可以。
議政廳內,阿史那契骨這話一出,幾位族長都看向了突厥王,眼中帶著幾分質疑。
「有人說王兄進出莫不是和這位中行大人一道,莫非王兄也是沾染上了中原貴族的習氣,喜歡養……」
「契骨,說話若是沒有證據,可別胡說八道,不然禍從口出,這話母后應當是教過你的。」阿史那沙運語氣淡淡,似乎涼薄至極,阿史那契骨聞言不由心魂一寒,有一瞬間的愣怔,旋即卻是堅定道。
「我自然是有證據的,這證據便是在王后身上。」
看著兄長忽然間神色一變,阿史那契骨越發是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如王兄請王后前來,將一切解釋明白,如何?」
阿史那契骨的得意洋洋讓幾位族長莫不是把目光齊齊落在了突厥王身上,倒是阿壩亥神色中帶著幾分沉穩,「契骨王,王后因為小產休養,如今怕是不宜行動的。契骨王此時此刻請王后出面,豈不是要讓王后這輩子都調養不好?這又是和居心?」
昔日的親信竟然是這般拆自己的台,阿史那契骨頓時目光狠毒地瞪著阿壩亥,偏生阿壩亥卻是目光直直迎了上去。
「是呀,契骨王,王后如今身體虛弱,又怎麼能見咱們一群大老爺們?萬一嚇著了,你賠得起嗎?」阿齊文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笑著說道。
偏生阿史那沙運卻是一言不發,只是目光悠遠地落在阿史那契骨身上,「契骨,果真要見王后不成?」
不知為何,看到兄長此時此刻模樣,阿史那契骨卻是覺得自己就算是請來了楚瑟舞作證,似乎也不能落實兄長的龍陽之好。
他竟是前所未有的退縮了,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了自己的母親,北宮公主。
後者似乎正在閉目養神,根本沒看到他求助的目光似的。
阿史那契骨不由一陣失望,他沒想到,這關鍵時刻,母后竟然也是背叛了自己,站到了兄長的身邊。
他直覺以為,母后不支持自己便是與自己為敵,卻從來不想其實中原還有句話就做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我……」阿史那契骨忽然間猶疑,此時此刻原本閉目養神的北宮公主卻是抬起頭來,「王兒還沒說為何請楚煜來此?」
這一個早已經在無盡的偏題中脫離了的話題再度被提及,幾位族長也莫不是看向了楚煜,以及他身邊坐著的同樣安靜的雲武。
阿史那沙運那淺藍色的眼眸似乎在笑,蕩漾著淺灘的海水,「通商。」
北宮公主眼中神色驟然一變,「你挑起戰禍,如今又想要通商,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阿史那沙運聞言卻是一笑,「母后哪裡話?母后之前,大周罕少有到突厥和親的公主,可是母后卻不也是前來了突厥?這又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聽到兒子竟然是用自己做比,北宮公主保養得宜的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猙獰,「這便是你對本宮的規矩?拿自己的母后開玩笑?」她身後,李宗道也是手緊緊握住劍柄,所有人都不懷疑,只要北宮公主一聲令下,李宗道便是會上前殺了阿史那沙運的。
「孤王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突厥人向來如此,母后既然嫁到突厥,便應當入鄉隨俗才是。」
他語氣冷漠至極,顯然並沒有將北宮公主的怒火放在心上。
幾位族長聞言不由看向了北宮公主,雖然王上這話有些大不敬,可是卻也是實話。
他們突厥人向來講究嫁夫隨夫,王太后這些年來,雖然說是很少站在眾人面前,可是每每行動卻又都是很高調的。尤其是葉門王晚年,幾乎把持了突厥朝政的。
若非是當今王上異軍突起,怕是突厥如今也是女王當朝了。
北宮公主聞言冷哼了一聲,「王兒大了,倒是本宮不識趣了。」
北宮公主言下之意,阿史那沙運翅膀硬了便是連親生母親也不尊重了,這話若是放到大周,定會惹得群臣對帝王的一陣上諫,只是在突厥女人地位向來低,即便是王后甚至王太后,卻也是要屈服男權之下的。
幾位族長聞言不過是嗤之以鼻,誰也不接北宮公主的話。
「母后這麼說顯得王兄太過於無情了,王兄又豈會是這樣的人?」阿史那契骨卻是和北宮公主唱起了雙簧似的。
只是效果並不怎麼好。
議政廳內一陣清冷,倒是阿壩亥一陣咳嗽聲顯得幾分突兀。
「烏拉族長既然身體不適,為何不選舉賢能?烏拉部到底也算是突厥的大部族,族務眾多,若是因為族長你身體緣故而耽誤了烏拉部的發展,族長豈不成了罪人?」
阿壩亥聞言又是輕咳了一陣,「王太后來自大周,對鞠躬盡力死而後已這句話定然熟悉,我烏拉部的事情,不需要王太后費心。」
「阿壩亥你怎麼跟母后說話的!」見阿壩亥竟然是這副模樣,阿史那契骨當即發難,「母后也不過是關係烏拉部的百姓而已,你怎可這般狼心狗肺?」
真是沉不住氣。
應蓮煙沒想到阿史那契骨竟然是找這麼一個蹩腳的理由開始對突厥王發難。
自己識人不明,甚至被人撬了牆角都不知道,如今卻又是這般威風,還真是有些可笑的很。
阿壩亥聞言不由輕笑了起來,「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契骨王何必這般小題大做?」阿壩亥無所謂道,似乎渾不在意。
阿史那契骨聞言頓時氣憤不已,「王兄,難道你就任憑別人這般誣陷母后嗎?」
阿史那沙運聞言卻是皺了皺眉,「契骨,坐下。」
阿史那契骨卻是氣勢大盛,「阿壩亥,若是不給母后道歉,就算是王兄對你格外優容,可是本王絕對不饒了你!」
阿壩亥聞言卻是悠哉悠哉地坐在那裡,「是嗎?若是我不道歉呢?」
他這般神色激怒了阿史那契骨,他手中寶刀頓時出鞘,他原本就和阿壩亥挨著坐,一下子便是刀架在了阿壩亥脖子上,「你道不道歉!」
那彎刀落在阿壩亥脖子上,下一刻就會刀鋒見血。
議政廳內頓時氣氛緊張,阿史那沙運不由皺眉,「契骨,放下你手中的刀。」
阿史那契骨卻是眼睛紅了起來,「王兄不給母后討回公道,那就讓我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來好了。」
這一句話又是將阿史那沙運置於不孝的地位。
「母后就看著契骨這般胡鬧不成?」阿史那沙運看向了波瀾不驚的北宮公主,「議政廳內殺突厥六大部落族長,這可是形同造反!」
北宮公主聞言不由皺了皺眉,剛想要開口,阿史那契骨卻是笑了起來,「我今天好就是造反了,王兄你要如何?」
他手起刀落,刀鋒上頓時一陣鮮紅,濺出去的鮮血甚至落到了阿史那沙運的臉上,那一點溫熱慢慢變得冰涼,而議政廳外卻是傳來了一陣喧譁聲。
「契骨,你到底是不安心做你的清閒王爺的。」
阿史那契骨忽然間笑了起來,「不安心?王兄當初不也是不安心嗎?明面上做一個不思進取的王爺,暗地裡卻是謀定而後動,父王被你逼宮而死,你親手殺了我父王,搶奪了我王位,難道這不是事實?」
「母后,父王對你百般寵愛,你也說會助我奪回王位的,難道你後悔了不成?」
北宮公主卻是神色淡淡,看著阿史那契骨的眼神帶著幾分笑意,「契骨,放下手中的兵刃,你王兄會給你一條活路的。」
「活路?」阿史那契骨笑了起來,「他若是給我活路,那又怎麼買通了阿壩亥,他明明是效忠於我的,如今卻是一個勁兒給他說話!」
看著地上頭顱和身體分離了的人,阿史那契骨看向了自己的兄長,「王兄,若是我現在放下這屠刀,你還會給我一條生路嗎?」
阿史那沙運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阿壩亥素來是效忠突厥王的,莫非契骨你早有反意?」
「我本就是王儲!」阿史那契骨高聲道:「若非是你篡奪了王位,如今的突厥王是我!」
「契骨王這話說的,那當初葉門王不也是篡奪了也田王的王位,當今的王上本就是王儲!如今也不過是物歸原主而已。」
阿齊文忽然間據理力爭,倒是讓阿史那契骨猝不及防,只覺得眼前這肥胖的原本是一無是處的烏昌族長竟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
一句話猶如利刺,將自己所有想要可以忽略的事實戳穿。
「契骨,你真的要反?」
「王上,契骨王執意造反,您還跟他準備講和嗎?」阿齊文急忙道,他如今算是被逼上了絕境,若是阿史那契骨不死,那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阿史那契骨聞言不由笑了起來,「似乎王兄說的我還有會還的餘地似的?」他冷笑了一聲,「成王敗寇,我還就是反了!母后,如今你卻是要站在哪邊?」
北宮公主站起身來,看著依舊是神色平靜的長子,「本是同根生,你何必對他這般步步緊逼呢?」
阿史那沙運原本是平靜無波猶如一潭死水,只是聽到北宮公主這話卻是忽然站起身來,「步步緊逼?」他笑了起來,「當初他父親對我步步緊逼的時候,母后何嘗為我說過一句公道話?」
忽然間暴戾的突厥王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母后,父剛去世你便是嫁給了新王,甚至早產生下了契骨,難道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這裡面究竟有什……」
「住口!」北宮公主忽然間大聲道,一張雍容華貴的臉卻是忽然間猙獰起來。
阿史那契骨卻是愣在了那裡,「王兄你說什麼?」
「父王去世前,母后便是已經懷孕,孩兒倒是想要問一句,母后當時便是和叔父暗通取款,還是契骨乃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兄弟?」
看著北宮公主慘白的臉色,阿史那沙運忽然間特別想笑,甚至說道:「抑或是,母后也不知道,契骨的生父究竟是誰呢?」
「阿史那沙運,你這是什麼態度,怎麼敢污衊主子清白!」李宗道攙扶著顫顫巍巍的北宮公主坐下,手中的長劍幾乎出鞘,只是下一刻他卻是覺得一股殺氣向自己瀰漫開來,幾乎將他團團圍住。
他不由把目光落在了楚煜身上,卻見他依舊是慵懶地坐在那裡,甚至對自己投去的目光不屑一顧。
「不可能!」阿史那契骨聽到這消息卻是驟然間大叫了起來,「我父王那麼疼愛我,母后……母后,你告訴我,我的父親究竟是誰!」他幾近於瘋狂!
北宮公主卻是恢復了平靜,只是臉上的神色微微露出了一絲端倪,「這已經是過往之事,如今你已經是突厥王,又何必呢?契骨他雄才偉略都不如你。」
「所以你就故意想要把我養成一個紈絝子弟?」阿史那沙運笑了起來,「所以你一開始打算扶持上王位的就是他,這樣才便於你控制,是嗎?」
北宮公主微微皺眉,「你誤會了。」
阿史那沙運大笑起來,「我誤會了?孤王要是誤會了,為何父王的遺骸卻是黑色的?便是連叔父的骨骸中都顯示是中了毒的?若是當初沒有我起兵造反,是不是母后你等著叔父慢慢中毒而亡之後,也是準備垂簾聽政呢?」
在場的四位族長聞言莫不是一驚,似乎被這駭人聽聞的消息震驚了似的。
「王兒,你胡說八道!宗道,給我拿下他,讓巫醫好生給他看看,究竟是發了什麼瘋!」北宮公主驟然間動怒,一聲令下李宗道已經出手,快如閃電!
只是卻是有人比他還要快上幾分,更是擒賊先擒王已經拿下了北宮公主。
看著楚煜忽然間移動到自己面前,而身後又是傳來女人的悶哼聲,李宗道驟然回過頭去,卻見那雲武竟是拿住了主子。
「放手!」他心中一急,想要回身救人,卻不想楚煜卻是阻攔著自己,「李統領何必著急呢?雲公子向來可是憐香惜玉的,雖然北宮公主年紀大了,不過保養的還算是不錯。」
李宗道聞言頓時一惱,「楚煜你再胡說八道,我必當取你首級!」
楚煜卻好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李統領還以為這是當年?」不過是彈指間,他手中摺扇卻是猶如長劍一般架在了李宗道的脖子上,下一刻李宗道只覺得脖頸一涼。
那摺扇的扇骨竟然是用玄鐵打造的!
他毫不懷疑,這摺扇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議政廳內頓時亂作一團,北宮公主為雲武制住,楚煜拿捏著李宗道的性命。
阿史那契骨見狀不由眯了眯眼睛,「王兄,你早有準備!」
「中原有句話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突厥男兒向來都是天狼一般孤勇,契骨,你輸了。」阿史那沙運淡淡道。他原本以為他會更費一番力氣,卻不想自己的這位兄弟卻是這般的無力招架。
便是連母后,都……阿史那沙運輕蔑一笑,不堪一擊。
阿史那契骨卻是不甘心,「我不信,王宮已經被我控制,你就算是制伏了母后又如何?難道你還敢殺了她不成?」
阿史那契骨雙眼通紅,似乎已經瘋癲了一般。
北宮公主聞言神色驟然一變,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向來溫順的他,竟然也用了心計,想要用自己的死來挽回敗局嗎?
「母后,你看契骨也是聰明的,只是你覺得我是殺了您好呢,還是不殺的好呢?」
阿史那沙運笑了起來,那淺藍色的眼眸中帶著輕盈的笑意,「殺了您給父王賠罪,饒了您要你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你說哪一個更好呢?」
「王上,她可是你的母親,你怎麼能這麼對她!」李宗道大聲吼道,只是說罷他卻是發現那扇骨似乎因為自己開口而嵌入了他的咽喉之中。
「本督最是討厭這沒規矩的人了,李統領好歹也是西涼王室出身,怎麼甘心做一個女人的走狗呢?是不是有什麼理由?若是說出來,本督倒是可以成全你。」
楚煜一打一捧,李宗道頓時臉色通紅,「楚煜,我不准你誣陷主子。」
「你又是拿什麼來不准本督做這些呢?」楚煜微微一笑,手中摺扇微微用力,一道血線從李宗道脖頸上流淌了下來。
「李統領,本督等著這一天等了很久了,你說本督該如何報答你才是?」
他輕聲說道,李宗道不由瞪大了眼睛,「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因為說話,他脖頸處的血線又是粗了幾分,楚煜頗是嫌棄地收回了摺扇,似乎嫌棄那骯髒的血液沾染到自己的摺扇上似的。
「李統領真是健忘呢,王上不如將這兩人交由我處置如何?」
阿史那沙運猶豫了一下,最後卻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多謝。」楚煜笑著看了眼雲武,「那就麻煩雲公子了。」
雲武看了他一眼,卻是將北宮公主押解了出去,渾然不在乎議政廳內眾人的眼光。
議政廳外刀劍聲漸漸消失,阿史那契骨大聲道:「站住,把我母后留下。」
楚煜輕聲一笑,轉眸看向了阿史那契骨,「契骨王又是憑什麼命令本督呢?」
「就憑我如今掌控了這王……」
「稟告王上,叛軍盡數被誅殺,那些屍首該如何處置?」
前來稟告的侍衛長的話讓阿史那契骨臉上的笑意僵硬,「不可能,這怎麼可能?」他腳步慌亂地跑出了議政廳,外面卻是一片甲冑整齊,刀槍林立,而自己眼熟的幾個統領,卻是沒有一人是站著的。
「契骨,你輸了。」阿史那沙運淡淡笑了起來,眼眸的色彩猶如那天空的顏色。
高昌城裡的叛亂卻並沒有像王宮的叛亂一樣很快便是被平定,離開王宮的時候,應蓮煙看著慌亂的百姓們,眼中閃過一絲冰涼。
「北宮公主執意尋死,太子爺準備怎麼處置她?」
一個有心計有城府的女人,怎麼會貿貿然地就參與到叛亂之中,要知道她可是經歷過兩位突厥王政變的,便是耳濡目染,也是懂得幾分的。
「自然是要她求死不能了。」楚煜笑了笑,「你有什麼主意呢?」
應蓮煙笑了笑,「那就看當初要李宗道追殺太子爺的人到底是誰了。若是她,自然不能輕易放過。」
「若不是呢?」楚煜笑著道:「說起來,她倒還算是我的長輩。」
應蓮煙聞言微微皺眉,楚煜還能和北宮公主扯上什麼關係嗎?
楚煜究竟和北宮公主說了什麼,應蓮煙並不清楚,只是第二日,北宮公主再度前往了龍亭寺,昔日這個寓意著她無限恩寵的寺廟,如今卻是成為了囚禁她的牢籠,這一輩子都不能逃脫。
而李宗道,應蓮煙卻是知道,他的下場估計不會很好,畢竟楚煜從來不是一個以德報怨的人。
只是李宗道的去向,應蓮煙來不及問了,他們形色匆匆地離開了高昌城。
「西涼事情有變。」
楚煜甚至一個人先行離開,吩咐衛三和黎香保護應蓮煙前往西涼。
「西涼的事情向來都是太子爺親手處置的,奴婢也不清楚,這其中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黎香解釋的小心翼翼,而衛三則是乾脆沒看到應蓮煙的神色一般,很是安靜地騎著馬,目光直視前方。
他們此番直接借道大昭的泉州城前往西涼,只是到了西涼的時候也已經是九月下旬了。
整個西涼王城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好像誰若是拔劍出鞘,一場廝殺就在所難免。
而看到陌生人的到來,西涼百姓也莫不是多打量了幾眼,似乎在擔心著什麼似的。
黎香何曾被這般注視過,當即便是目光冰涼瞪了回去,倒是碧兒小聲翼翼道:「小姐,奴婢怎麼覺得這裡好像要發生了似的?」
應蓮煙看了碧兒一眼,眼中帶著幾分笑意,「眼光不錯。」
她們進城的時候,守城的士兵檢查再三才放行的。
便是入住客棧的時候,客棧老闆也是確定了再三問道:「客官真的是生意人?那這次來王城是準備做什麼生意的呢?」
黎香當即沒好氣了,「老闆你問夠了沒有,生意場上的秘密被你問去了,我們還怎麼賺錢?」
她臉色一寒,那客棧老闆頓時嚇了一跳,不敢再多說話。
應蓮煙無奈地看了黎香一眼,「我家丫環衝動無禮,老闆不要見怪。」
「不見怪不見怪。」客棧老闆連連擺手,只是卻又是多嘴說了句,「不過小姐還是小心些好,畢竟這些日子王城可是不安定的很,也不知道啥時候就又打起來。」
老闆話里的字眼讓幾人齊齊眼睛放亮,黎香當即問道:「王城什麼時候打起來的?」
因為黎香之前的凶神惡煞,客棧老闆言無不盡,「就在九月初三那天,大昭留在咱們王城的勢力都被驅逐了出去,只是那呂相爺卻也不是一心為國,如今立了個兒皇帝,自己被尊稱為亞父,王城裡的讀書人都說沒準兒過些日子,呂相爺就要謀朝篡位了。」
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客棧老闆連連打了自己一巴掌,「小老兒什麼都沒說,諸位客官請便,請便。」
看從客棧老闆嘴裡再也套不出什麼話,黎香也不再多問,而是跟著應蓮煙一道去了後面的小院。
因為王城裡不安穩,這段時日前來西涼王城的外地人顯然少了不少,客棧後面的幾個小院子都是空蕩蕩的。
「小姐,衛三已經去打探消息了,相信很快就能帶來太子爺的消息的。」
應蓮煙倒是不擔心楚煜的安危,這世間能傷了他的並沒有幾人,只是她詫異的是楚煜的身份。
北宮公主,李宗道。
大周和西涼,他究竟是什麼人。
衛三當晚並沒有回來,黎香看著已經第八次出去打探的碧兒,不由打了個哈欠,「小姐,碧兒這般究竟算什麼?」
那劉建安不知道為什麼早他們一步離開了高昌城,而碧兒和衛三之間卻似乎有鴻溝一般難以逾越,可是如今這一位又是牽腸掛肚的,這算是什麼回事。
應蓮煙笑著揚起了唇角,「等你真的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了。」
黎香聞言搖了搖腦袋,「那小姐你是不是也在擔心太子爺的安危?」她忽然間八卦起來,卻是連瞌睡蟲都嚇跑了。
應蓮煙聞言一笑,「你覺得呢?」
黎香頓時敗下陣來,小姐說這句話分明就和太子爺一個態度,在敷衍自己嘛。
碧兒回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一絲失望,似乎終於忍不住了,「小姐,衛三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黎香卻是笑了起來,「就算是天塌了,衛三也不過是落一身灰罷了。碧兒這是在擔心他?可千萬別讓衛三知道了,不然他可是跟你急,這是懷疑他能力。」
碧兒聞言臉色一紅,「我去給小姐鋪床。」卻是借著這個機會離開了。
是夜,衛三沒有回來,和碧兒睡一間房的黎香被折騰的幾乎是一夜未眠,天微微一亮,客棧門前卻是傳來一陣喧譁聲,直將黎香吵醒了起來。
「大清早的,還讓人安生不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