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連太監也不放過,還是不是個男人?(一萬)
2025-02-18 10:51:28
作者: 羊駝萌萌
光祿殿傍水而建,殿外湖水漾漾,彎月如鉤倒映在水中,湖邊的風亦是格外清新。
夏婉安跑了出來,跑到湖畔,啊喲一聲,不小心被碎石絆倒扭了腳,痛得跌坐在地。
她望了眼當空明月,長嘆一聲,腳踝被扭到,想站也站不起,她無助地嗚咽哭了起來,後面急促的步伐聲越發清晰,她唇角在朦朧的月色下悄悄翹了下,這裡是靠近琳琅宮的西子湖,她與琳琅交好,來時常來這裡走動,又怎會不熟悉這裡的路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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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那股熟悉的甘松香味伴隨著男子氣息迅猛襲來,同時她被帶入身後男子溫暖懷抱之中,她驚得回頭,一雙淚眼對上男子黑眸,嚶嚀道了一聲,「韶郎……恧」
月籠輕紗,如此迷離,那一聲帶著泣音的「韶郎」破碎而溫柔,只要是世間凡人,只怕聽了那一聲便要酥了骨。
果真,男子將她摟得更緊了些,恨不得將她柔軟無骨的雙肩都揉進骨髓里去,他扶著女子緩緩站起,女子起身時又扭到了下腳脖子,男子斂了斂眉,「你怎還像從前一樣這般大意?」
男子聲音清越卻帶了一絲責備,而傳入隱在不遠處樹下的秦小魚耳里,這更像是憐惜,她心頭一絞,手指不禁摳入堅硬樹皮之中。
女子聽得他這話,突得淚水流得更多了,「韶郎,你還記得我們以前?我以為這六年不見,你已將我忘得差不多了,我以為那小公公贏了我,你便瞧不起我了。溲」
「我會是那般膚淺之人麼?那小太監不過是投機取巧罷了,你以為她那曲《驚夢》就當真是爐火純青了,若真是論琴藝,只怕她比不過你。婉安,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好的。」
白韶掬就是白韶掬,總能把她那點小聰明也揭穿,今日殿上之所以未揭穿,只怕是顧念皇上顏面吧,畢竟全皇宮都知道皇上對她恩寵有加。
在男子輕柔哄聲下,夏婉安唇邊終有了一絲笑意,她又試探問道,「韶郎,我在你心中當真是最好的嗎?」
「當真。」
「那與小錦兒比起來呢?」
募得,白韶掬眸光一斂,又笑了去,微揚的唇角有一絲嘲弄,「那鬼丫頭毛都沒長齊,怎可與你比?」
他麼的,誰的毛沒長齊?本小姐葵水已來兩年。
哼,聽見了沒?夏錦,你終究是無法與我比,她心中想著,眸光向不遠處眺了下。
夏婉安破涕為笑,飛揚的柳眉全然是對她的諷刺,只怕這一切都如夏婉安所料,她會跟在他們後面過來瞧個究竟。
這就是自虐,指尖更嵌入樹皮一分,那木屑刺入她指縫中,這般得疼,就像是刺入了她的心窩裡一般,在月色映襯下,她的臉色像是失血過多一般,慘澹得很。
月色隱澀,清風吹過,漾起那兩人的衣角,隨著風交纏到一起,在白韶掬眼裡,面前女子越發嫵媚瀲灩,而他眼中也被撩撥起一絲濃烈,他一手攬住她纖腰,一手捧住她臉頰,銜住女子柔唇便吮吸起來,那般眉目清秀文質彬彬的男子,做起這等事時,倒是硬朗乾脆,霸道中甚至帶著一絲征討。
打第一眼見你,就不小心動了情。因為動了情,我總厚著臉皮勇敢地靠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總想等一等,再放棄,而此刻卻你把別的女人擁吻在了懷裡。
直至天荒地老,我都等不到那一天了?是不是,我的菊花公子?
摳入樹皮中的手猝然跌至衣側,瑩白指尖有淡淡血跡沿著衣棱滴落進泥土中,胸口很悶,有些喘不上氣來,終是別開眼去,不再去看對面二人相擁纏綿,有什麼從眼中洶湧泛起,沒有一絲徵兆,這時竟下起雨來,雨水星星點點打落在眼瞼上,冰涼的滾進滾燙的眸里,這大約便是冰火兩重天的快感。
明明是夏天,下雨前也不打個響雷嚇一嚇那二人,破老天也對他們太好了。
激吻過後,夏婉安胸脯起伏不定,軟軟地伏在白韶掬肩頭,「韶郎,你我男未婚女未嫁,如若被人撞見,只怕會說我是勾引大將軍的放蕩婦?」
「我娶你便是,那些嘴碎的人還有什麼可嚼?」
男子聲音微沉,就像是立誓一般。
女子一下便笑出了聲,吃吃地在男子懷裡笑著,好不歡喜。
她想嫁與的男子卻是想要娶他人,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敗了,在大姐手上敗得太慘,她與白韶掬相處了那麼些年,死纏爛打像小尾巴似得跟在他身邊,卻不知這二人何時暗中生了情愫,還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她落寞惆悵地垂下眼,從朦朧間看到了自己嫣紅的指尖,有什麼靈感閃過,她抬手,就著指尖血跡便在樹幹上畫了個圓圈,心中惡意低咒,挨千刀的菊花公子和搶我男人的夏婉安,老子畫個圈圈詛咒你們,咒你們生兒子沒屁眼,生女兒沒咪咪。
又想著,這個詛咒會不會太毒了?可是再一瞧那下雨都沒分開反而越吻越烈的男女,頓時又懣又惱,哪裡會太毒了,老子還沒咒你們生人妖呢。
用力揩過眼角半涼半熱的水漬,正欲悄無聲息地離開,誰知「喵嗚」一聲,一團雪白從身後草叢中躥出撲在她鞋面上,她嚇得一顫悶聲一叫,往腳旁看去,是一隻碧眼白雪貓兒,雪白的身子胖乎乎的有些像她以前模樣,它趴在她鞋尖上,竟也一點不怕生,一雙碧綠的眼圓溜溜的,粉粉的舌頭舔了舔前掌,又撒嬌似得朝她「喵嗚」叫喚一聲,這隻貓兒她也認得,是琳琅公主所養的珍惜貓種,據說是波斯帝國進貢的,以前還在琳琅宮的時候這傢伙伙食就比她這個太監好太多了,現在是越發圓滾了。
琳琅宮就在附近,想必這貓兒是偷溜出來的,與她一樣。
她腳尖小心動了動,示意它趕緊走開,別在這處妨礙她,可似乎來不及了,那二人已發現了她。
白韶掬清淡眸光朝這裡瞥來,「是何人躲在樹後?」
秦小魚心中一膈應,卻是冷靜自持,先是彎腰將那隻肥貓抱起,緊緊摟在了懷裡,再不緊不慢地從樹後出來,賠笑著道,「白將軍,奴才非有意打擾你們二位好事,奴才出來尋貓湊巧碰上而已。」
那太監站得不遠,淡淡月色透過墨綠樹葉映在她臉上,那雙眼睛笑得過分,眯成了一條小縫,竟看不清她眸色。
夏婉安輕哼一聲,相距不遠,可見她眸光儘是譏誚暗諷,「我與白將軍才一前一後出來,你便出來尋貓了。還是替琳琅公主尋的貓,何時你與琳琅公主這般要好了?」
夏婉安與琳琅公主走得近,自然是知道這碧眼白雪貓兒是琳琅公主的愛寵。
謊言被揭穿,好不尷尬,然,秦小魚只是笑,不笑還能咋辦,難不成哭天搶地跑過去與夏婉安撕逼不成,她與白韶掬一沒婚約在身,二沒郎情妾意,她有何權利撕逼?更何況,白韶掬在那裡,她那點三腳貓功夫還不是被他製得妥妥的,到時,只怕是這二人一道來撕她。
白韶掬只道奇怪,這太監被夏婉安當場戳穿,反而唇角扯得更高,笑得愈發張揚。這太監的臉皮之厚堪比銅牆鐵壁,還真是與錦兒那鬼丫頭有得一拼。
「夏小姐,我本不想說實話,可你這人儘是逼我。好吧,我承認是跟著夏小姐你出來的,你是才名譽滿長安的名門貴女,這次比琴,卻輸給了我這個碌碌無名的小太監,我擔心你一個想不開投了湖,才跟出來瞧一瞧。誰知這齣來一瞧,你們竟在這湖邊激烈野戰,你說我總不能這個時候出來湊熱鬧吧?」
她笑靨如花,即使臉上有一道醜陋疤痕,也毫不影響她這通身的自信風采,她又將懷中分量不輕的貓兒輕輕摟了摟,在外人看去也許只是逗弄貓兒,哪知她是太過緊張,只是拿這貓兒來掩飾罷了。
但秦小魚這幾句話一出,又教夏婉安臉色難看了去。
秦小魚幸災樂禍地笑了笑,誰讓她諷刺自己來著,她自也要回諷過來的,即便她已是輸得慘不忍睹。
秦小魚仍是鎮靜自若,微微發紅的眼匆快從白韶掬俊臉上一掃而過,那人只關心著受氣難堪的夏婉安,何曾會在意她這個太監呢?就算她此刻表露身份,告訴這人她就是夏錦,只怕他也不會正眼瞧自己,他已打算娶夏婉安了不是嗎?
思及此處,秦小魚胸中更窒悶,這麼多年的情意啊都付諸東流了啊,我的心拔涼拔涼啊,方才有一絲干意的眼中復有泛濫起潮意,垂了臉去,將自己眼中水光隱下,抬起受傷的左手撫了撫胖貓兒毛茸茸的小腦袋,可是音色卻不覺有幾分發澀,「好了,貓兒,我們走吧,莫打擾那兩隻發情了。」
說罷,那清瘦身影便很快消失在眼中,募得,他眉擰起,反覆琢磨了她走時扔下那句話。
兩隻?發情?
敢情秦小魚將他與婉安當成了牲畜!好一個嘴上不饒人的秦小魚!
才轉身,便有什麼晶瑩落下,打在了貓兒的耳朵上,小貓耳朵一動,極有靈性地喵嗚一聲,像是見她可憐便安慰性地舔了舔她手指,它的舌頭濕熱溫柔,有些像某人溫熱寬實的手掌,不知是想起了那人,還是真被這貓兒逗的,她一時間竟是又哭又笑,「你啊,也比那菊花公子好。」
秦小魚已經走開,夏婉安心中仍有怨懟,嘆氣一聲,白韶掬將女子往懷裡又摟緊幾分,「與一個小太監有何可置氣的?莫拉低了自己身份。」
夏婉安心中卻想,如果你知道那太監就是夏錦,你還會如此說麼?她從白韶掬懷中抬起臉來,「我不是與她置氣,我只是擔心她將我們之事說出去,你知他們這些個奴才最愛在人背後說三道四。」
零星雨點兒落下,白韶掬抬起手臂在她發頂撐開一小片,見得她小臉上仍帶著方才親吻過後的薄紅,甚是嫵人,某處一熱,又不禁低頭再吻過去,「剛才我不是說了,我自會娶你。莫教那太監壞了我們興致。」
女子卻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與這男子保持了一些距離,她撫了下發尾,還好染髮用的墨汁是不溶於水的,否則這頭白髮讓白韶掬瞧了去豈不將他嚇跑?
「韶郎,多謝你對我的這份心意。可母親曾找
算命先生算過,我是妃子命,註定要成為皇上的女人。你我還是遵守禮數的好。」
白韶掬先是沉了下眉,隨後眉峰陡得揚高,朝不遠處再睇了一眼,那裡已是空蕩蕩的了,心想利用完便甩開我了麼,我豈能不知那太監一早便在躲了那裡?夏婉安,你真以為自己手段高明,而我堂堂手握十萬重兵的征西大將軍,豈容你這般戲耍我?
究竟是會武的男子,二指飛快掐住這女子的下顎,將她抵在就近一處的樹幹之上,清秀的眉目在漆黑的夜色中瞬間變得銳利兇狠,像是在風雪中蟄伏久待隨時攻擊羊群的狼,「婉安,我非帝君,便是你能隨便招惹的麼?」
夏婉安心中一顫,哪裡還見方才斯文有禮的男子?
想是他已知道她方才不過是拿他來氣秦小魚的罷,畢竟這般聰明的人,從一介布衣成為皇上身邊的大將,也非易事。
她抿了抿唇,顎上已被他掐得通紅疼痛,音色放軟許多,「韶郎,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放開我。」
「不是這個意思?那是哪般意思?現在那太監走了,你便說說看你與她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眸光又是一鷙,將這自作聰明的女子重重抵在粗壯老樹上,衣衫輕薄,背後樹皮叉枝粗糙,肩背都被摩挲得發疼,夏婉安忍痛皺了皺眉,「那太監就是我妹夫身邊的一個奴才,我能與她有什麼秘密?」
男子似是不信,手中力道加重,音色更是沉重,「既是燕王身邊的奴才,你又何故與她爭鋒相對?」
夏婉安柳眉又是再擰一寸,在她看來今日白韶掬尾隨至此,溫柔索吻也好、粗魯對待也罷,更多的是想從她口中探出些關於秦小魚的信息,難道他對秦小魚身份懷疑了?
她募得心驚膽顫,若是被這人知道,他可會輕看了自己?當初她做得乾淨,就連那位替秦小魚掌刀的太監也被她給做掉了,決定不會露餡,她決不能自亂陣腳,微抿了下唇,繼而冷靜解釋,「她是燕王身邊奴才不錯,但她與琳琅公主之間恩怨不淺,我與琳琅公主交好,自要替琳琅教訓下她。」
幸虧她反應快,說了這番話,才讓這男子微微鬆懈下來,她扭動了下身子,欲從他手中脫離,但在掙扎過程中,將男子***挑撥的更旺,他灼熱氣息噴打在她臉上,一雙眸黑得嗜人,「那小太監確實討厭需要教訓,但現在你更欠教訓!」
她身子猛地一繃,那人卻是動作粗暴起來,那雙久握利刃的手掌粗糲不堪,已探進她肚兜之下,帶著些雨水的潮濕,用力折騰起來,腹背受痛,大底就是這般滋味。
原以為找了個軟柿子,沒想到卻碰到了石頭上。
母親在算命先生替她算過命數之後,便對她更是嚴加管教,夏錦在玩阿貓阿狗的時候,她在母親嚴厲的督管下學琴,夏錦在爬上爬下掏鳥蛋的時候,她在苦練書法,夏錦打著燈籠在樹下找知了的時候,她在挑燈夜讀背誦詩詞。
可不管她怎麼努力,她成為夏家最優秀的女兒,爹爹仍舊很少看她一眼,經常抱著摟著夏錦,一口一聲叫著「乖女兒」,甚是疼愛。
夏婉安就想著,一定要成為皇上的女人,光耀門楣,更要讓爹爹刮目相看,因此,她自小對男女之事謹守本分,從未逾矩,要將乾淨身子獻給皇上。
有次她無意中聽到夏錦那小蹄子央著爹爹去跟白韶掬提親,那小蹄子小小年紀就談情說愛的,可見真是不知羞恥。
但凡是夏錦喜歡的,她總有種衝動想奪到手,自然白韶掬也不例外。這白家公子風度翩翩乃世間少有的美兒郎,才情歌賦無一不通,怎能不令人一見傾心,也難怪夏錦喜愛得緊。
那丫頭那點年紀,還只知與那隻旺財在田埂上玩鬧得一身邋遢,怎會懂男子會喜愛什麼姑娘?爛蛇死鱔般纏著有什麼用,她略施小計,便奪了夏錦的心頭好。
那時他們時常暗中私會,也只限摟摟抱抱,並不曾這般激烈貼近,這男子看似若仙一般不會為凡間俗念所動,但如今一動真格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這人對待女人的手法也是老練,想來是個情場高手,夏婉安不過是個纖纖弱女子,只能任憑他百般撫弄挑逗,起初羞澀也只緊緊咬著唇,樹上蟬鳴聲不斷,嚷嚷得越發興奮,像極了是躲在樹葉間偷窺樹下這番春色,薄衫半解,身子在前後夾擊中,終是抵不住男子靈活手法,隨著蟬鳴一齊哼唧起來,在這夾著細雨的晦澀樹影下聽起來十分撩人。
男子行徑越發過分,手已沿著她平坦細嫩的小腹緩緩下移,猛地,夏婉安微微清醒過來,猛地捉住抵在小褲上的大手,眼中多了一絲戒備,無論他怎麼碰,但那裡始終是要留給皇上的。
皇室女子最重清白,豈能隨便在這裡被這人占盡了便宜?
「韶郎,你若真的要我,何必急在一時?那末擇個良辰吉日來我家提親,屆時我倆人名正言順,豈不是一段佳話?」
「也罷,這荒野之地也會弄疼了你。」
男子才說完,後面又傳來動靜,白韶掬往後望了一眼,是有
人快步過來了,而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夏婉安的父親——夏元杏。
映著湖光與遠處燈光,那對男女那種姿勢,能做什麼好事?
夏元杏疾步過去,一時間夏婉安不得自處,推開了白韶掬,急急忙忙攏起了衣衫,還沒整理端正,夏元杏便氣沖沖走了過來,劈頭蓋臉一個巴掌扇了上去,「虧得你從小便讀四書五經,便讀成了個浪蹄子?尚未成親,便這般不守婦道,即便是成了親,在這荒野之地也不該做出這等可恥之事來。」
這記巴掌著實用力,震得夏元杏身子亦是微顫,更何況是挨了打的夏婉安,此時小臉紅腫一片,頭上髮簪也隨著那一記掌勁歪斜到了一邊去,著實狼狽,但這人是她父親,她與男子廝混之時被他逮了個正著,如今在他震怒之際,她再多說一句,只會教父親更怒,只暗暗咬了牙,吞下這口惡氣。
「還不快將衣衫整理好了,隨我回去?」夏元杏低吼,又怒瞪了那倜儻的男子,便拱手道,「下官教女無方,還請白將軍莫見怪。」
白韶掬也不說什麼,只輕輕替夏婉安扶正了頭上髮簪,唇邊始終捻著拈花一般的淺笑,聖潔又慈悲,若說真是個慈悲的主,以他身手又何不替婉安擋下那記掌摑?
白韶掬溫柔撫摸過婉安的微微腫脹的臉頰,像是安撫,再轉向夏元杏時,依舊是謙謙如玉、彬彬有禮,「夏伯伯,我們也算是舊相識,何必如此見外?您就像往常一樣稱我一聲『韶郎』便好,今日實屬我太過情急,加上多喝了一些酒,才會犯渾輕薄了婉安,來日我必備上厚禮登門致歉。還請伯父莫太過責怪於婉安。」
「怎麼管教女兒是我的事,勞白將軍費心了!」
夏元杏並未改口,仍是生分地稱他為「白將軍」,恭敬作了一揖,便拽著夏婉安憤憤離開,夏元杏對待白韶掬的態度讓夏婉安心中生疑,總覺得爹爹在防著這人。
父女二人離開,白韶掬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波光粼粼的湖水,腦海中一掠而過那小太監一雙殷切微紅的眸,這時雨勢越發大了,簌簌落下,砸進湖面,攪亂了那一彎月影,一如攪亂了他平靜的心,又凝了半晌,這才離開。
月影婆娑,枝頭亂顫,因是下雨,蟬鳴蛙叫更是歡騰,岸上幾隻小蛙趁著無人「噗通噗通」紛紛跳進了水裡。
從不遠處茂密樹叢中緩步走出一個男子,雖是下著雨,他倒是步伐優雅,走至秦小魚方才所站之處,目不轉睛看著樹幹上的那枚紅色不勻的圓圈,抬手,修長尾指揩過那抹紅,湊近鼻端,有股鐵鏽味。
……
站在檐下,抬首看著大雨傾盆的沉黑天空,耳邊不時的傳來絲竹之聲,想必那廂殿內仍熱鬧著吧,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征西將軍的慶功宴,只怕要許久才會散場。
秦小魚笑了下,又提了提手中酒壺,喝了一口,這十里香啊可比菊花酒好喝許多,這酒是從御膳房那裡順手牽來的,她如今雖是太監,但不再是當初那般身份卑微,有皇上罩著,誰敢招惹她,御膳房那些廚官巴結她還來不及,便眼睜睜看著她將這酒牽走了,盡做了一回睜眼瞎。
這才從御膳房出來,這雨就大了,好在這宮中庭院涼亭最多,她便就近找了處亭子躲雨,她撣了撣身上這身微濕的衣衫,看了眼那坐在檐下朝地上伸著腦袋飲著雨水的白貓,她過去將那貓一把抱起,放於石桌子上,「那雨水有何好喝的?還能有酒好喝不成?來,你嘗嘗這十里香,可是宮中御酒。」
倒了些在手心,湊近這隻肥貓,這肥貓極懂人性,知她意思,貓著步子上前聞了聞她掌心處,卻是芳香撲鼻,便探了小舌嘗試著來舔,哪知這酒水辛辣,喵嗚一聲爪子撓了撓小嘴兒,便立即跳開,回到檐下復大口喝雨水,如此這般惹得小魚兒哈哈大笑,「你真是沒品味,那水無甚滋味,有何好喝?」
約莫是醉了,秦小魚才做這等逗弄貓兒的傻事。
她又對著白貓笑著說道,「你知嗎,我方才去御膳房時碰到了夏老頭,我對他說夏小姐就在湖邊。你猜,他會不會和我見到一樣的情景?但願他能見到,也好教訓教訓我那惡大姐和那個紅杏出牆的負心漢。」
大概會見到吧,那兩隻久別重逢,如乾柴碰上烈火,待她走後,必定再重新燃燒起來。
想著,閉上眼,不敢去想那番情景,一抬手再灌了一口酒,這酒又辣又苦,刺痛了喉嚨,亦是刺痛了心房,大約失戀就是如此的苦,想想又輕輕搖了搖頭,也不算是失戀,兩人才可稱為戀,她啊那叫單相思。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易雲能來?道之雲遠,易雲能來?」迎著晚風,她低低呢喃,像是在問天問地又像是在問自己,豁然,她睜眼,一雙眸清醒得可怕,亦是紅得駭人,向那烏雲密布滾滾暴雨的天盡頭眺去,聲音悠長,「我知你不能來,亦不再來。」
可這一出聲,喉頭更哽,竟再難以言語。
很快一壺酒便見了底,秦小魚渾渾噩噩地趴在石桌上就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什
麼在她的臉上撓搔,她動了動眼皮,心想肯定是那隻肥貓,於是她抬手胡亂舞了下,讓它走開,可那隻煩人的貓就是不放過她,她蹙了蹙眉,仍是貪睡懶得睜眼,呢喃一聲,「該死的臭貓,還讓不讓人安生了?」說著,伸手一把拉過在她臉上亂動的那隻貓爪。
可這貓爪子不該是小小的毛茸茸的麼,怎麼這隻爪子光禿禿的還如此厚實?
她睜開惺忪的眼,仔細看了看捉著之物,這分明是一個人的手,這隻手修長潔白十分好看,在她半眯著眸左瞧右瞧之時,那隻手突然反握住她手,將她手整個兒包住揉進了掌心裡,她猛得一驚,這還是一隻男人的手。
她欲掙脫,可那人卻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惱恨之際,她低呼一聲,「連太監也不放過,還是不是個男人?」
「你很想知道朕是不是個男人?來,朕告訴你。」
那聲音甚是熟悉,秦小魚又是一震,危險感異常強烈,小心翼翼抬起臉看向那男子,一張溫雋的臉出現在她迷離的視線里,是、是、是……皇上,她又是一陣頭暈,假意從石凳子仰跌下去,但這人握著她手偏生不讓她摔倒,另一隻手還溫柔地摟上的她腰肢,將她帶入懷裡。
一陣沉檀香屑味盈入滿腔,她心肝兒撲撲地跳,那是因為被嚇的,這人將她摟得緊,她正在想著該如何擺脫,便繼續裝醉,假裝沒認出他是皇上,用力推開了這人,跌跌撞撞往後退了幾步,「你是什麼鬼?不會沒聽過我秦小魚的大名吧,竟敢對本公公……毛手毛腳?小心本公公……對你……不客氣!」
反感地瞅了他一眼,瞥了眼外面,這時雨已小了,那隻白貓兒還窩在亭子角落裡,真是只笨貓,連回家的路也不認識。她又搖擺著身子步伐踉蹌過去,撿起那隻貓兒揣入懷中,「走,陪本公公喝酒去……」
她就打算以這個調調緩緩飄出那人視線範圍,誰知才踏出亭子一步,身後之人一動,便被他摁住肩膀,她想再往前移動一步也不行,她惱怒回頭,一雙薄紅的眸子瞪著他,「你這人怎這麼討厭?」
「討厭朕的人多了,不差你一個。」他沉了聲,將這太監揪了回來,一時間氣得秦小魚說不話來,那是有苦無處說的感覺。
戚蔚和王中仁就打著傘各自站在檐外一角,聽著皇上這般口氣,兩人心領神會地互換了一個眼色,都知道咱家這個皇上是徹底沒救了,打從皇上從光祿殿出來經過這裡看到了趴在這裡獨酌醉酒的秦小魚,他屏退了所有宮人和隨行的兩位妃子,只留下他們二人之時,他們就明白了。
男子火熱的氣息湊近,帶著些惱人的菊花酒氣,他眼角微微揚起,一雙黑眸中涌動著一種不一樣的慾念,她下意識地夾住了腿,這人不會又來偷襲自己吧?
正猶豫該怎麼辦之際,琳琅公主帶著兩個婢子過來了,她笑嘻嘻指了指他後面,「帥哥,有美女來找你。」
這人回了下頭,見得來人是琳琅,他微斂了下眸,又輕輕拍了拍醉醺醺的秦小魚,「丑娃,那美女許是來找你的。」
秦小魚心想不會吧?
琳琅身旁那婢子說,「公主你看,咱們的貓兒在那太監懷裡呢,竟被這太監擄了去,難怪我們尋了這麼久也沒尋到?」
琳琅咬了咬牙,該死的秦小魚竟敢綁架她的貓,她一提裙擺快步過去,後面打傘的婢子也加快了步伐,但戚蔚一見這公主氣勢洶洶的樣子,便攔住她的去路,「皇上吩咐過,誰都不能進去。公主還是請回吧。」
「我是皇上御妹,為何不能進?再說本公主的貓在那亭子裡,你去給本公主通傳一聲,看我皇兄怎麼說?」
戚蔚擰了下眉,欲轉身進去通報,豈料這公主刁難潑辣,抬腳就踹了他一下,讓兩個婢子拉住戚蔚,一個人提著裙擺匆匆進去,慕容肆見得琳琅過來,攢了下眉,眸中火辣慾念教他壓住,瞬間便得森冷,「你進來可有通傳?」
琳琅朝著皇上盈了盈身,方才還是一臉兇相,現在已是楚楚可憐,這變臉的技術也是一絕,她嚶嚶道,「皇兄,我並非有意闖進來的,我是來找雪兒的,那戚黑炭還故意刁難我。」
孔子曰,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就是這個道理,這個琳琅太不講道理了,戚蔚真是拿她沒轍,捂了捂被她踢疼的小腿肚,真是恨得牙痒痒。
琳琅公主所說的雪兒就是秦小魚懷裡的那隻貓,琳琅指向秦小魚,「皇兄,魚公公擄了我的雪兒,可讓我琳琅宮上下好找!皇兄,你可得為琳琅做主啊。」琳琅痛哭流涕,纏上慕容肆的胳膊,她抹眼淚時還惡狠狠看了秦小魚一眼,看這次你有什麼話說?
「你這惡婆娘會不會說話?你難道沒看到這貓兒安安靜靜在我懷裡,很是愜意嗎?」秦小魚借酒裝瘋,搖頭晃腦地指著她破口大罵,「若真是我擄的,它能這麼聽話嗎?依我看啊,明明就是你這惡婆娘整天擺著一張凶神惡煞的臭臉,連這貓兒都嫌棄你!」
秦小魚明擺著就是一副「老子氣死你不償命」的表情,這太監當真了得,喝醉了也如此能說會道,氣得琳琅
咂舌跳腳。
一旁戚蔚就是看熱鬧的,面上是一臉黑氣,但樂在心裡。
王中仁則暗暗嘆氣,琳琅這妮子要想斗過秦小魚啊,還得回去練幾年呢。
琳琅一瞥秦小魚懷裡那貓兒,「雪兒,你給本公主過來。」
雪兒「喵嗚」幾聲,舔舔爪子抹摸臉,只懶懶得待在小魚懷裡,壓根不打算理會自家主人。
秦小魚笑眯眯的,撫了撫這小傢伙的小腦袋,真是一隻乖貓,大概是跟她以前一般的肥,與她有緣。
「吃裡扒外的東西!」琳琅咬牙切齒低咒一聲,手飛快從皇上臂彎中抽出,就沖那隻肥貓走去,一把從秦小魚手中奪過白貓,順帶用力推開秦小魚,「滾開。」
秦小魚雖是睡了一會兒酒已醒得差不多,但腦袋與腿腳仍是反應不大靈敏,被琳琅這麼一推,踉蹌著往後退開好幾步,眼看就要往身後亭柱上撞去,離他不遠的那男子袍角一盪,拉住她手,再一次沒讓她摔著。
秦小魚穩住了身子,驚魂未定,看了一眼那朱紅圓柱,回眸,再看向琳琅,只見她美眸中划過一絲陰狠,她分明是故意的,可下一秒讓她更為心驚膽破的事情發生了,琳琅高高抬手,秦小魚大喊,「不要——」但她仍未能阻止悲劇發生,在琳琅一雙手落下之時,伴隨著活物的一聲慘叫,那貓兒當下頭破血流,通紅的血在石桌上鋪陳開來,亦染紅了它原本白白胖胖的身體,噗通一聲,那貓兒如同死物一般,僵硬著四肢從石桌上又滾落到了地上,再次濺了一地的血。
後面兩個跟隨琳琅一道過來尋貓的婢子亦是驚嚇過度,失聲捂臉大叫。
王中仁看著這幕,用手遮了遮老眼,低低碎了一句,「真真是造孽喲……」---題外話---
小心肝們兒,依舊一萬……後面將寫到小魚和懷帝那啥……群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