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1 小心嘴巴

  接著便是兩下劇烈的撞擊，我整個人縮進角落裡，驚得連叫也叫不出來。

  沈臨風伸手捏了我的胳膊助我穩住身體，向窗外低罵一聲，彎身從座椅下操出的一條長長的鋼管。搖開車窗，他欠身探出去觀察了一會兒，將鋼管理伸出車窗外，果斷而狠絕地朝緊貼著我們撞的車前擋玻璃砸過去。

  「砰砰」兩聲悶響，接著是車輪緊剎過地面的刺耳聲音，那輛撞我們的車在快速路上擺橫了身子，叫我們拋下了一段距離。

  

  「快點！甩掉他們！」

  沈臨風朝司機喝到，隨即湊近我將我緊緊摟在懷裡溲，

  「別怕簡慈！不會有事的！」

  我機械地點點頭，使勁地吞了吞口水。

  …恧…

  暴雨如注，天色如潑了墨般灰暗。

  那輛車亡命似地追趕著我們，途中又擦了SUV兩回。

  沈臨風沒料到顧書凝的人來得這麼急，車上除了司機就是他和我。為了自保，他表現出我從未見過的孤勇，除了用鋼管阻擋那車貼進外，還用車上的鈍重物品瞅準時機往那輛車上扔。途經一條丁字交匯路口，居然又有一輛車從另一個方向朝我們襲過來。

  沈臨風咬牙痛罵，「媽的！顧書凝她這是瘋了麼？！」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聽他連名帶姓叫顧書凝，也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他這樣又恨又失望的念顧書凝的名字。

  SUV猛然拐了個彎，車身都差點要側翻，我驚叫了一聲，胳膊重重地撞到車壁上，痛得我兩眼直飆淚。

  「簡慈！」沈臨風大喊一聲，我朝他搖搖頭以示無礙，他隨即朝司機吼，「提速！在前面的匝道口有人接應我們！」

  司機緊張得大叫一聲「是！」

  車子猛地再次發力，幾乎要跳起來。

  沈臨風見縫插針打了個電話，「調包計劃執行不成了，直接跟他們拼了！」

  臨近三環線入口時，果然有一輛外觀與我們一樣的SUV從反方向驀地衝出來擦過我們的車身，在快速路上逆行朝追著我們的車駛過去。車窗兩邊有人探出身子，手裡握著的……是槍！

  我們的SUV在下一個匝道口猛然剎住，沈臨風「嚯」地一把拉開車門，半扶半推地將我弄下了車。

  「簡慈！快跑！一定要好好的！」他在我身後大聲叮囑。

  我跌跌撞撞地走了兩步，回頭看見被撞得幾乎脫了型的SUV，心裡不知什麼滋味。

  沈臨風揮揮手大吼，「快點走啊！到安全的地方躲起來！我們會儘快來找你！」

  我顫抖著點點頭，「你、你一定要小心！」

  我哆哆嗦嗦地抱緊了懷裡的小包，邁開步子往匝道外的小路跑去。

  耳後一陣轟鳴聲，我一邊跑一邊回頭。沈臨風的那輛SUV居然也在快速度路上原地調了頭，往來時的方向瘋狂地駛過去。

  雨越下越疾，連好好睜開眼睛也不行，我眯著眼朝遠處張望，抱頭向幾棟挨在一起的私人兩層樓房跑過去。

  「轟隆」一聲，悶雷滾滾而來，接著不是閃電劈下來的聲音，是一兩聲類似槍響的聲音。

  我猛抽一口氣，怔住，在雨里轉身。

  並沒有人或者車追過來。

  又是一聲響，我禁不住渾身一抖。這下我聽得清清楚楚，的確是槍響，他們已經在火拼！

  心頭一陣疼……

  沈臨風，簡離，阿來……你們可千萬不要有事！

  我喘著粗氣轉過身，軟著腿，哭著朝那幾棟房子大步踉蹌而去。

  *

  我躲在一戶人家的倉庫背後，頭頂的屋檐勉強擋著雨，身前有一張廢棄的四腳柜子，剛好遮住靠著牆角抱膝而坐的我。雨聲和偶爾滾過的雷聲蓋過了其他聲音，我再也沒聽見槍響。

  我睡了過去，然後被凍醒了。身上的衣服全部濕透，貼在皮膚上，我整個人跟泡在冷水裡的體感沒什麼區別。

  此刻天已經全黑，雨還在浠浠瀝瀝的下。我打了個寒顫，翻開小包拿出手機。手機有包和我身體的保護，除了屏幕里結了些水霧之外，功能還是正常的。

  已經是夜裡九點。距離我離開沈臨風已經整整四個小時，而他們沒有一點消息給我。

  我將自己團縮得更緊些，手指顫抖著摁鍵，幾個字，花了好久才輸入完成——阿來，我想你。

  信息順利地發出了，十幾秒後，手機屏幕熄滅進入待機狀態。

  我沒有收到任何回復。

  我往遮身的柜子外挪了挪身體，抱緊雙膝，下巴擱在膝頭，凝著遠處路燈照出的微光，漸漸地，再次陷入昏睡。

  我做了夢。從一點點小人到長成一個大姑娘；從第一次落水到最近一次落水；從與阿來初次在飛機上相遇，到他牽著顧書凝的手出現在訂婚儀式的舞台上……

  心，絞痛不已，我哭著向阿來大喊：阿來，你被催眠了！你看清楚啊！我才是你的愛人！

  他聽不見。依舊深情款款地執起顧書凝的手，甚至溫柔地落下一個吻。

  我搖著頭哭喊著，瘋狂地向他們跑過去，途中卻出現了Lisa，一個巴掌惡狠狠地揮過來，將我打得老遠。

  簡離與沈臨風相繼出現，一左一右地扶住我，卻是叫我再也無法再進一步……

  這一次，我是被夢驚醒的。

  感覺像是窒息了許久，我大口大口貪婪地吸著氣。手機叮咚一聲輕響，我迫不及待地看。是阿來發來的消息——醉兒，你在哪裡？

  我激動的差點兒跳起來，沒有多想，刻不容緩地撥通了他的號碼。

  回鈴聲響了好久，那端終於接通。我帶著哭腔朝那端嚷，「阿來，阿來！我在市郊！你在哪裡？」

  那端十分安靜，許久，讓我覺得不安，「阿來？」

  良久，女人的聲音帶著滿滿的嘲意，涼薄地響起，叫我一時窒住了呼吸。

  「阿來？你還在做夢嗎簡慈？沈卿來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你。」

  顧書凝在那頭陰沉的笑了。

  *

  天微微透亮時，下了一整夜的秋雨終於停了。

  顧書凝的人找到我時，我已經將半濕的頭髮與衣服打理得儘量看上去不那樣狼狽。

  一個小時後，我在U市的某個高級會館見到了顧書凝。

  香氛濃郁的房間裡，若干個黑衣男人面無更方便圍守在顧書凝身邊，我一個都不曾見過。

  「你在找誰？」顧書凝懶懶地斜靠在沙發的一角。並不看我，一隻手撫著另一隻包了紗布的手腕，幽幽道：「簡離？沈臨風？還是……沈卿來？」

  真的見到了顧書凝，我的心反倒比過去的那一夜平靜許多。

  我開門見山道：「我養父和養母在哪裡？」

  顧書凝揚唇一笑，眼光終於瞄向我的臉，「他們當然不在這裡。我不會傻到把唯一能夠牽制住你的籌碼放在你觸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回答我可以預期。

  一個小時前，她用沈卿來的號碼與我通話，逼我自己出現——以她的親生父母為要挾。

  我疲倦地嘆了口氣，「你讓我來見你，我已經來了。現在你想怎麼樣？」

  「呵……」顧書凝涼涼地一笑，「其實，我也沒想好要把你怎麼樣。殺了你嗎？不，我還沒看到你痛苦的樣子，還沒讓你受夠罪，我怎麼能那麼容易就讓你去死？」

  「放了他們。」我沉了口氣，「那是你的親生父母。相信我，折磨他們，你並不會比我好受！」

  顧書凝的柳葉眉攸然皺起，嗤之以鼻地沖我揚揚手，「簡直是在放屁。你這張嘴呀……」

  說著，顧書凝眼風往旁邊輕瞟。她身邊的一個男人會意，大步朝我走過來，猛然揚起一個巴掌，毫不客氣地招呼到我臉上。

  我被打得跌倒在地，被打到的半邊臉除了麻木之外暫時體會不到其他的感覺。口腔里一股腥咸，腦海里嗡嗡作響，我用力甩甩了頭，緩緩地扶著地面站直了身體。

  「嘖。」顧書凝裝腔作勢地抬手撫著自己的臉，微擰著眉，卻是朝我笑，「好疼的一巴掌。這是說錯話的懲罰。現在，我再問你：沈卿來，是你的還是我的？」

  我抬眼，不可理喻地凝著她。

  她食指往唇畔一豎，「噓，小心嘴巴，不要又說錯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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