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眸情（34）

  右手邊和那邊一樣是臨水的露台，竹簾垂了一半，可見外面微雨紛飛。左邊一架精緻的屏風，上面印著山石和野花，屏風後傳來裊裊馨香，不同於藥的味道，想是有香爐在燃燒……

  寧願已在聖人面前坐下來，笑嘻嘻地問：「聖師公，最近怎麼樣？」

  「老樣子。」聖人咕噥了一句，拿起旁邊的筆在攤開的紙上寫了點什麼，又繼續發呆。

  絕煞靜靜地跪坐在一邊，悄悄打量他。他比神人蒼老，一副風燭殘年的樣子。他是神醫不是嗎？不應該比神人看起來更矍鑠、更仙風道骨嗎？卻為什麼好似日子不多了？但見寧願笑嘻嘻地，他想大概這師公天生就是這樣子吧。

  「聖師公，這是爹的徒弟。溲」

  「我知道。」聖人抬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忙自己的。

  「那師公要不要送他幾顆藥做見面禮啊？比如百毒不侵、功力大增……」

  

  「高人沒說要。恧」

  寧願想哭：「爹那性格，一輩子不會來求師公什麼事的。」

  聖人沉默一會，說：「那年他抱了一個女人來。」

  「那一定是我娘！」

  「反正不給。武功怎麼教你爹會有安排，不能亂吃藥。」

  寧願聳聳肩：「那好吧。那聖師公要和大家一起過年嗎？」

  「不了。叫他們別打架，最近不想看病。」

  「好好好。」寧願點頭，開始東拉西扯。

  絕煞始終沒插話，反正這師公話也不多，寧願一個人說足夠了。無意中扭頭，猛然見屏風後一隻白嫩的玉足，他愣了一下。

  女人？

  看那纖細的足弓，小腿如凝脂的肌膚，不是女人才怪！只看一截，就讓人忍不住聯想整個***玉體。聖師公屋中怎麼可能有女人？還是這樣的女人？

  他眨眨眼，卻只見被屏風擋了一半的矮桌，一縷青煙從里飄散，想來桌上放著香爐。

  他心下嘆氣，他是太想語眸了吧……

  大年初一，寧丹青就帶著絕煞和寧願爬上另一座山——這絕人谷四面的山峰，怕都可以爬去看一看的。

  這座山直在聖人他們的竹屋背後去了，走了許久才到，寧願哼哼唧唧地直喊累。

  寧丹青說：「同樣是練功，絕煞氣息平穩，你喘得牛一樣，還好意思喊累？」

  她立即漲紅了臉，用手擦著額頭的汗，看著懸崖邊的雜草不吭聲。

  「跟我來。」寧丹青看她一眼，帶著他們往前方的山洞走去。

  「爹你要幹什麼？」寧願蹦上去，抓住他手臂，「這裡黑漆漆的，好嚇人。」

  寧丹青微微嘆氣，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蠟燭點燃，牽著她的手往裡走。

  絕煞跟在最後，只覺道路深邃，走了好久，聽見叮咚水聲，道路也寬闊了。寧丹青點燃石壁上的油燈，洞中瞬間明亮起來。只見前方一個水潭，從山洞頂部滴落的泉水在燭光下清晰可見。

  「谷里居然有這麼一個地方！」寧願見四周都是石桌，想要過去看。

  寧丹青拉住她：「小心沒命！這些石桌石凳都是按五行八卦排列的。」然後告訴他們如何走法，才帶著他們過去。

  「這是絕人谷的武器冢，門中弟子，粗練半年至兩年，就到這裡選武器，要跟一輩子的。哪天不用了，又放回來。現在，你們給自己選一樣。」

  寧願按著嘴唇：「可不可以不選？」

  「不可以。」

  寧願無奈地嘆氣，開始慢慢研究。劍不要！刀不要！錘那些更不要！鞭子？她從沒使過！鏢？師姑和無波阿姨就用鏢，雖然很帥氣，但也很毒辣……咦？

  突然看見一個東西，她眼睛一亮，拿起來居然是一把扇子。

  寧丹青眼神一閃：「你想好。」

  寧願扇了扇，看著他：「不錯啊！就這個了！扇子也可以做武器嗎？」

  寧丹青高深莫測地看她一會，道：「這扇子千變萬化，你三師叔自命風流，當年想用，可惜用了一陣駕馭不了，就放回來了，改選了劍。」

  寧願眨眨眼：「我就用它。」反正她又不練武，拿來扇風就好了！

  寧丹青搖搖頭，轉身找一直沒吭聲的絕煞，卻見他站在另一張石桌邊，緩緩地舉起一把刀。

  他眉頭又是一皺。

  絕煞舉著刀看了片刻，似在思考要不要選這個作為他的武器。片刻後，他下定決心般地吸了一口氣，拖著那把沉重的刀走了過來。

  寧丹青一直面色沉重地看著他。

  「師父……」走到近前，絕煞見他臉色有些怪異，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弟子選這把刀……」

  寧丹青嘆口氣：「為什麼選它？」

  「嗯……」絕煞看了看刀，「它很大……」感覺起來砍人也比較有威力。

  寧丹青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忍不住咳了一下：「武器運用講究的是巧、活，而不是……算了！選了就是緣分。你們三師叔當年拿了劍又換成扇，最後還是換回去了！」

  「……是。」不知道為何，絕煞心中有些尷尬。

  「不過……」寧丹青糾結地看著他，「你忘了師父用劍嗎？你選刀，師父怎麼教你？」

  「呃……」絕煞瞪大眼，確然尷尬了。

  「算了，我帶你去找你小師叔。他是用刀的，讓他教你。」

  「小……小師叔？」他和小師叔只有那天拔蘿蔔的交情啊……

  翌日，寧丹青帶著他去找袁野人——用刀的小師叔。

  袁野人平時愛捕魚打獵，他們去時，他正在削做陷阱要用的竹劍。

  「年還沒過完就開始忙了？」寧丹青問。

  「大師兄！」袁野人站起，拍掉一聲的竹屑，「你怎麼來了？」

  「絕煞選了刀，沒辦法。」

  袁野人這才看向絕煞，看見他背上露出的刀柄，臉色一變，瞬間閃過去，一把將刀抽了出來：「無情刀……」

  「他自己選的。」寧丹青說。

  袁野人看了絕煞一眼：「為什麼選它？」

  「呃……夠大，有分量。」絕煞老實說。

  袁野人一笑，拿著刀揮了一下：「這是武林神兵，現今江湖最德高望重的少林高僧都沒見過它，不過一見到怕是會大大的驚訝。它已經在江湖上絕跡一百五十年了……你若讓它重出江湖，怕也沒幾個人認識。」

  絕煞愣怔半天：「需要認識嗎？」

  「不需要。」袁野人把刀還給他，「既然你選了刀，那我就教你！」

  寧丹青說：「以後叫『小師父』。」

  「是！」絕煞立即叫了一聲「小師父」。

  袁野人晲他一眼：「不認真我可是不會認的。」

  「……是。」

  從此，袁野人教絕煞刀法，其他還是由寧丹青教，不只武功，還有身為殺手該有的每一樣本事。他這才想到，他不是要有武功那麼簡單，他得去殺人……寧安也殺人嗎？還是只有他這個從谷外收來的弟子？

  袁野人給他的印象是暴躁不耐煩，但實際是冷酷居多，一出聲就暴躁。小師父有時太嚴厲，他免不了要吃一些苦。

  練了兩個月，袁野人嫌他內力不夠，念了他兩次，第三次扔給他一顆藥：「吃了！」

  他看著藥猶豫半天，吞了。然後舞起刀來呼呼作響，感覺身體根本不是自己的。回去後也覺渾身不舒服，怎麼運功也調適不過來。

  寧丹青給他把了脈，嘆道：「才增五年功力你就受不了？哪天碰到素素怎麼辦……」

  素素？什麼素素？

  他頭有些暈，感覺體內好似有什麼要炸出來，馬上運功調息。

  寧丹青看了一會兒，又教了他幾句心法，由他自己去搞定。過了兩三日才總算融匯貫通了。

  某日練完功回家，看見聞無波和師姑惜紅衣在遠處五顏六色的花田中飛來飛去，他有片刻怔忪。

  也不知語眸怎樣了……

  走到房子附近，見連起君伏在門外一張桌子上，似乎在畫畫，而畫的應是對面仙女散花般的景象。寧丹青站在她身後，垂著頭，不知在看她還是看畫。

  這才是一幅畫！唯美又溫馨的畫面，看得人心馳神往。

  突然，寧丹青回頭，皺了一下眉：「回來了？」

  「是，師父！」他趕緊收回眼神。

  寧丹青點頭，對連起君道：「別畫了，去做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