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眸情（27）

  馬車行了兩天，寧願一直在寧丹青耳邊絮絮叨叨，讓他收了絕煞。

  寧丹青不想理會她，命寧安再去雇了一輛馬車，將她扔了過去。寧安心疼她一個人乘一輛寂寞，過去陪她，她牛脾氣地將人趕了出來，將絕煞扯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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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安憂心地看了一眼，回到寧丹青身邊：「這孤男寡女，共乘一車……」

  閉目養神的寧丹青微微睜了睜眼：「他若有丁點不規矩，廢了他！」

  「……怕願兒不依吧？溲」

  「那就等我們回谷了，讓蕭寨主廢！願兒是急脾氣，不消幾天就把他忘了，也不怕她追問。」

  「……」他爹除了對自己人仁慈，還對誰仁慈過？

  寧願一路上直安慰絕煞還有機會，教他去籠絡自己的父親。她教的諂媚功夫，他不會使，也不好意思去使。她推他幾次，他磨磨蹭蹭地不願動恧。

  彼時正在路邊休息，寧丹青遠遠看見二人拉拉扯扯，眼底儘是寒意：他看見都如此，他看不見的時候還幹過什麼？

  寧安見他身上漸聚殺氣，正想喊寧願，卻見絕煞悶頭走過來，一顆心突然跳到嗓子眼。他慌忙看了一眼寧丹青，心想他應該不會在寧願面前殺人。

  絕煞鼓足勇氣走到他們身邊，望著寧丹青：「前輩——」

  「寧安，將寧願叫過來。」

  寧安不敢離開，揚聲喊了一聲「願兒」，寧願風風火火地跑過來：「爹！什麼事？」

  「前面就是白馬寨，讓寧安送他過去，我們直接回谷了。」

  「啊……」寧願驚訝地望著他，好片刻才看向絕煞，見他滿眼失望，卻是極力地表現著無所謂的樣子。

  「爹……」

  「我已決定。」寧丹青閉上眼，抱著雙臂靠在馬車上，養起神來。

  寧願落寞地咬了咬唇，差點掉淚。她看了一眼呆滯的絕煞，扯著他衣袖：「走吧……」

  將他拉回另一輛馬車邊，她內疚地低著頭：「絕煞哥哥，對不起……」

  「沒關係。」絕煞深吸一口氣，強打起精神，「可不可以問你點事？」

  她使勁點頭。

  「告訴我，除了你爹，還有誰的武功高，最好還學起來快。」

  寧願抬頭：「你真那麼想學嗎？」

  「我必須學。」

  寧願見他表情堅決而悲憤，半天說不出話來。

  「願兒。」寧安突然走了過來，用指頭戳了戳她肩膀。

  她惱怒地瞪過去：「幹什麼？我見人家在話別嗎？！」

  寧安無奈嘆氣，指指寧丹青那邊：「過去。」

  寧願看了看遠處的父親，問他：「做什麼？」

  「過去就是了。」

  她不情不願地走過去，邊走邊回頭看這邊。

  寧安無奈地搖搖頭，對絕煞道：「我爹讓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寧願。」

  絕煞訝異地看著他：「怎麼會？」

  寧安一聽，禁不住皺眉：「我妹不好嗎？」

  「我有喜歡的人了，我們成親了。寧願很好，但我不會喜歡她，也不會再喜歡任何人。」

  寧安這才滿意了，又問：「那你一輩子不會對你妻子變心，永遠不會打寧願的主意？」

  「不會。都不會。」他平靜地說。這問題何須問？他又何須回答？語眸，已經在那裡了。一眼見到她，他就在那裡了。在他的生命里，他的心裡，他整個世界裡。

  寧安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走到寧丹青身邊，寧願還在對寧丹青撒嬌，懇求他別這麼殘忍。寧丹青見寧安回來，下巴往絕煞那邊一點，叫她：「過去！」

  寧願看他們一眼，甩下他袖子大步走到絕煞身邊：「他和你說什麼？」

  「沒什麼……」絕煞還在思索寧安問那番話是什麼意思，可惜突然滿腦子都是語眸，對這問題有些無能為力。

  寧願見他失魂落魄，以為寧安欺負了他，登時憤怒起來，提起腳使勁在地上踩。

  「別踩了。」寧安又走了過來，抱著劍看了寧丹青那邊一眼，「過去。」

  「哎呀——」她忍不住大吼一聲，「你們煩不煩啦！」

  「聽話。」寧安摸摸她的頭，「快去向爹撒個嬌，你老惦記著這半路撿來的哥哥，我心裡都吃味，何況是爹？」

  寧願扁起嘴巴：「他對我就像你們對我啊……你們是我親人，可他非親非故，不允許人家感動嗎？」

  「嗯，去爹那裡再說一遍，再哭一遍。」

  「好！」她點頭，抹了抹淚，轉身朝寧丹青走去。

  寧安搖頭笑笑，對絕煞說：「你不用去白馬寨了，和我們去絕人谷吧。」

  「什麼？」絕煞回過神來。

  「我爹決定收你了。」他淡笑，「不過，不准打寧願主意，一輩子都要當她是妹妹。」

  絕煞激動地看著他：「我……」

  「聽見沒有？」

  「聽見了！」他大聲回答。

  那邊正抱住寧丹青哭泣的寧願聽見聲音回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們。

  寧安朝那邊揮揮手，對絕煞道：「上車吧！再耽擱下去，爹要殺人了。」

  「啊？」絕煞愣愣地跟著他上車。

  他道：「記住，當心我娘。」

  寧安說著，看了看他的臉，滿含同情與苦惱地嘀咕了一句：「應該會很喜歡……」

  絕煞沒聽清他這句，只聽到先前的，疑惑：他娘有什麼問題？

  臘月中旬，終於到了貴州某地。四人棄了馬車走路，走了一天，走進一個偏僻幽深的山坳，夜裡就在密林中過夜。

  絕煞看著這幕天席地，有些擔心夜間的安危，寧安道：「你好生睡，我和爹會守著。」

  「可……」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過意不去，沒你也是這樣。寧願不會武功，爹不會睡的。這些日子，他從來不睡沉。」說著就去拾柴火。

  他見寧願和寧丹青蹲在一棵大樹下不知做什麼，歡聲笑語，不好去打攪，就去幫寧安的忙。

  自從寧願得知絕煞要回谷，就沒再和他同車，一直跟在寧丹青身邊，成天表孝心。寧丹青十分滿意，女兒又是他的了！這徒弟就算收得不值，也沒虧。

  在林地里宿了一夜，寧願被寧丹青用狐裘斗篷裹在懷裡，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絕煞因不熟悉山中環境，且時而聽到飛禽走獸的聲音，快天亮了才睡著。剛睡一會兒，寧安又叫他起了。

  他起來，寧願已神清氣爽地蹲在昨天那棵大樹下，招手叫他：「師兄，你過來！」

  「還沒拜師！」寧丹青皺眉。

  「馬上就回谷了嘛。」寧願嘻嘻一笑。

  絕煞看著寧丹青，寧丹青點頭：「過去吧。」

  他這才過去，見大樹下挖了一個小坑，盛滿了水，晶瑩透澈，能看見水底密密麻麻的樹枝和樹葉。

  寧願用一個小竹筒小心翼翼地舀起一筒，遞給他：「喝吧，乾淨著呢！在山裡過日子，有你學的東西了！不過，進谷就是人間天堂，什麼都有。」

  絕煞笑笑，端著水喝了一口，清甜可口。

  「好喝！」他贊一聲。

  寧願笑笑，另拿起一個竹筒舀滿，一邊抿一邊用手指沾了往臉上拍。

  「願兒，走了！」遠處寧丹青叫。

  「哦！我還沒裝水！」她拿出懷中的水袋，小心翼翼將水往裡面灌。

  絕煞想起昨日有兩個水袋，問她：「還有要裝嗎？」

  「有！」她將懷中另一個水袋給他。

  他邊裝邊問：「還有多久入谷。」

  「快的話就今天下午，慢的話就半夜吧。嗯，我走最慢，一定要哥哥背我。」

  走了半日，她還真讓寧安背她。寧安丁點都不怨言，背著她也是腳步輕快。

  絕煞見他和寧丹青大氣都不喘一下，心想若是沒自己，他們早已到了吧？

  慢慢走進一個峽谷，他抬頭望天，是一線天的景象。頭頂突然飄起雪花，走在中間的寧丹青轉身，從他手裡拿過斗篷，披在前面的寧願背上。寧願已在寧安背上睡得迷迷糊糊，咂咂嘴喊了一聲「雞腿」。

  寧丹青寵溺地低笑：「回家就有得吃了。」

  寧安道：「就知道吃，重得小豬一樣了！」

  絕煞突然有些木然，只知道跟著他們走。那頭是什麼？別人幸福的家，他參不進去……

  可他不能轉身，他必須學有所成，所以只能跟上。再大的孤寂，也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