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這個女人，生來就是來克他的

  所有人，一夜都沒有睡。

  一夜的奔波，從警局領回來的，不過是這樣一個答案。

  即使再不願相信，在這樣的答案面前，也禁不住崩潰。

  沈憐伊最終還是走了，即使想要留下來看傾玖和何瑾朔徹底決裂，可到底還是顧及了死者為大。

  不過對於那個臭小子，想到若不是自己非得拉著何瑾朔走，也許他便不會死去…溲…

  她的心裡，竟分不清是否有一抹內疚划過……

  *******************************************

  整個傾家，都沉浸在一抹悲痛中恧。

  劉媽顧念著幾人的身體：「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我去做飯，你們多多少少都吃一點。」

  那麼鮮活的一個娃，昨天還活蹦亂跳地朝著她撒嬌，今天卻只能看到幾根肋骨，稔是劉媽想要極力忽略心底的那抹痛，可還是被壓抑得呼吸不暢。

  

  將眼淚一抹，她急切地走向廚房，想要將逆流的悲傷一個人狠狠吞噬。

  客廳內，再次陷入靜謐。

  傾光宗悲傷著一張老臉，整個人都一下子蒼老得不成形了。

  傾家跌坐在沙發內，死死地抱著手中領回來燒灼得焦黑的肋骨。

  何瑾朔則站著，想要勸慰，想要安撫，卻知道，他連自己都勸慰不了，又怎麼可能安撫得了別人？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一個轉身，陌陌怎麼可能出事……

  他怎麼可能……

  座機鈴聲響起，打破了一室的靜謐。

  可對於客廳內的幾人，卻無人挪動半分去顧及。

  直到……門鈴響起……

  外頭的人有些不耐，一刻不停地按著門鈴，還不忘伸手重重地拍門。

  對，是拍門，而不是敲門。

  這種時候，傾光宗怎麼可能有會客的心思。

  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內，只不過，捧著陌陌的相冊，瞧著裡頭小傢伙的臉蛋，老臉便止不住將淚水盈滿了眼眸。

  還是在廚房的劉媽聽到了動靜急急忙忙地跑了出來。

  瞧了客廳內沉默不語的幾人，搖了搖頭，將眼淚憋了回去，走到玄關處開門。

  *************************************************

  傾玖永遠都記得那一幕。

  她沉浸在無止境的悲傷中，什麼都難以將她拉出。

  而雲以晏，就這般逆光而來。

  他的手上固定著繃帶，而一隻腳打著石膏，右手拄著拐杖，步履維艱。

  饒是因著那拄拐杖的動作，他的身體略微彎曲，頎長的身姿卻依舊有著光風霽月的神彩。

  溫華安扶著他另一邊，小心翼翼地囑咐著，不禁爆了一句粗：「媽蛋這一個個手機都關機，座機也不接，存心折騰老子帶著個傷員上門是吧？」

  瞬間，便察覺到了室內的氣氛古怪。

  他瞭然，不禁縮了縮脖子。

  雲以晏卻已經揮開了他的手，一步一步，狼狽卻又堅定地走到傾玖面前。

  對於他而言，每做一個動作，都會有鑽心的疼。

  他卻蹲下/身，平視著傾玖的眼：「手機關機，大門不出，是想讓全世界都找不到你嗎？」聲音溫潤，帶著淡淡的寵溺與憐惜。很想將她攬入懷，分擔起她所有的疼痛。

  可他知道，目前的他，根本就沒有任何資格……

  「你怎麼了？」傾玖總算是開始說話了。

  一向都是以著最完美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的雲以晏，如今居然是如此狼狽的模樣，怎麼能不令她震驚？

  手伸出，雲以晏終究還是忍不住，一點點拭去她面容上的淚，卻是答非所問：「陌陌還等著你去照顧他輕哄他，你怎麼就哭成個淚人了？」

  雲以晏不說還好，一說，傾玖的淚便愈發忍不住。

  以後，她再也沒機會照顧她的陌陌。

  輕哄她的陌陌。

  再也沒有任何機會了……

  從她的表情中，雲以晏立刻便意識到自己剛剛那話並沒有將該說的內容傳達出來，他不免一嘆：「傾玖，陌陌在溫家別墅。」

  什麼溫家別墅？

  他剛剛說了什麼？

  耳中一片轟鳴，傾玖有些反應不過來。

  溫華安已經接過雲以晏的話：「準確來說，是我的別墅，我可是早就從溫家那死氣沉沉的地方搬出來自己獨立門戶了。」

  只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剛剛雲以晏說什麼了？

  說陌陌在溫家別墅？

  「你……你剛剛說……陌陌他……」聲音中的哽咽，依舊是那般明顯，傾玖眼中有著希望在燃燒。

  將被她緊抱在懷裡頭用布料簡單包裹的肋骨取了過來，雲以晏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陌陌他沒事，他在溫華安那裡，你別擔心。」

  剛剛，無論是誰，都難以從傾玖手中將那幾根肋骨奪下。

  如今，雲以晏說著安撫的話，輕易便將東西從傾玖手中取了過來放在一旁。

  「陌陌沒事？你剛剛說陌陌沒事？」驀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又意識到雲以晏之前為了配合她的坐姿蹲在地上，傾玖忙將人扶到沙發上。

  正對著相框裡的陌陌流眼淚的傾光宗很顯然也被這話一震，蒼老的臉上流露出一抹巨大的希望：「你剛剛說什麼？我家陌陌沒死？我家陌陌還活著是不是？」

  「都說得這麼明顯了你們一個個到底帶不帶腦子啊？」溫華安完全是看不過去了，「拜託，人沒死，你們這一個個都沉著個臉哭，到底是給誰哭喪啊？還是說，想將沒死的人給哭成死啊？」

  唯有站在一旁的何瑾朔，雙手握拳，差點站立不穩而跌倒。

  陌陌沒死。

  他的陌陌，沒死……

  真的嗎？

  想到是自己害得小傢伙出事，他心底的痛便無邊蔓延。

  如今，猛然間聽聞何瑾朔說小傢伙沒死，那抹絕處逢生的希望，一點點充斥著胸臆。

  他想要高呼，可卻清楚地知道，此時的傾玖絕對不會允許他高呼。

  她對他，除了牴觸便是牴觸，除了排斥便是排斥。

  無論今日陌陌是否出事，她的心底，已經將他定義為謀殺親子的罪魁禍首了。

  不過，看著雲以晏身上的傷，又聯想到昨晚在會所電梯內和他碰到，何瑾朔心底的希望，一絲絲擴大。

  對啊，昨夜雲以晏也在場，說不定，他真的是救了陌陌。

  這個時刻，他再也顧不了那抹多。

  再也顧不了想要自己的兒子跟這個男人劃清界限。

  只要他能救了陌陌，便比什麼都好。

  他只要他的陌陌還活著……

  *****************************************************************************************************************************************************************************************************

  「昨晚上某個人不管自己死活將人給救了出去，孩子是沒事，只不過受了驚嚇在我那兒由私人醫生照顧著，只不過某些人就沒那麼好運了，受了重傷還連夜往醫院敢，去發揮他人民醫生的職責與使命，救苦救難當觀音去了。自己的事都操心不完，還非得去折騰那麼多有的沒的……」

  溫華安喋喋不休，很明顯，不想讓雲以晏這傷白受。

  「走吧，先去看看孩子。」雲以晏卻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拄著拐杖便要帶路。

  「我扶你。」傾玖立刻便攙扶上他的左臂。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雲以晏動作一滯。

  那種被觸碰的暖意，如同雨後春筍，拔地而起。

  傾光宗和劉媽在一旁聽著，早就熱淚盈眶。

  陌陌沒事。

  他們的小祖宗沒事。

  小傢伙沒死！

  自然是沒有人再去管那幾根被檢測出來屬於陌陌的肋骨。

  所有的人，全部被希望所侵襲，那種絕處逢生的喜悅，那種鋪天蓋地的希望，剎那席捲。

  「走走走，趕緊去看陌陌！」劉媽率先出聲附和。

  傾光宗也暗啞著嗓子：「去看我的寶貝外孫，昨晚上那場大火，肯定將他嚇個半死。小傢伙雖然平日裡膽大，可哪兒經受過那種嚇啊。」

  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可到底，有時候，他們的祈望，都不敵迅速而至的意外。

  所幸，孩子沒事。

  對，當務之急不是傷春懷秋，而是趕緊去見孩子，趕緊去安撫他。

  「我說，你們這一大幫子人都打算往我那兒堵啊？我那兒廟小可容不下你們這一尊尊的大佛啊。麻煩各位行行好，可別這麼折騰……」

  溫華安瞬間便不幹了。

  為了護衛自己的私人領地，整個人並沒有那麼好說話。

  「我說溫大少，不過就是去你那座破廟看看，怎麼著，我們幾尊大佛光顧你這座破廟還有辱你破廟的名聲了？」

  剛剛門並沒有關上，阮卿悠不知在門外聽到了多少，一步步走進來，手上還提著雞湯。

  將雞湯往傾玖手裡頭一塞：「本來是給你燉的，不過現在你肯定用不著了，咱們趕緊去他那座破廟去看看，陌陌那小子估計需要它。」

  「喂喂喂！女人，麻煩你搞清楚，我才是破廟的主人！我又說讓你們一個個都過去嗎？」溫華安跳腳，發現自己是挖了坑給自己埋。

  他不過就是謙虛下自己廟小，這女人就直接將他的豪華大別墅給囊括成了一座破廟。

  果真，這個女人，生來就是來克他的。

  成天和他對著幹！

  不就是在他哥面前說他們兩個已經暗通曲款早就有了男女之事了嗎？多大個事，到現在還不忘報復他。

  很顯然，對於溫華安的跳腳，一屋子的人自動選擇忽略。

  在生死面前，誰去管他願不願意。

  傾玖扶著雲以晏，劉媽迅速整理了一些東西，扶著傾光宗走了出去。

  阮卿悠緊隨其後。

  至於何瑾朔，腳猶如在地面上生根。

  竟是無法邁動半分。

  在後頭懊惱外加墊底的溫華安走過去拍了拍他肩膀：「何少，要我說啊，您還是甭跟過去了。這孩子可是生生看著您轉身不要他將他丟在火場裡的，對您肯定產生了心理陰影。說不定一見到您就嚇得一遍遍回想當時的畫面，這對他身心成長可是巨大的打擊啊。」

  這一口一個「您」，臉上卻是有著幸災樂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