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小雞崽見老鷹--嘴硬腿軟
2024-05-09 18:32:29
作者: 步步鯨雲
若說兇手把芊芊的送子觀音換成了地藏王菩薩,是因為芊芊欺侮排擠啞女。
平日裡仗著得馬三的喜歡,對歡樓里的其他花娘頤指氣使,隨意踐踏他人自尊。
可馬三的老娘犯了什麼錯?
養出馬三這麼個兒子當然是夠晦氣的。
可天下之大,亦有正經的父母養出不孝的兒子。
人性本善還是本惡,自古就說不清。
若說馬三老娘玩弄男人,她一個寡婦,合情合法。
怎麼只許男人玩女人,不許女人玩男人嗎?
除非,馬三的老娘還犯了什麼人神共憤,不可饒恕的事。
方才月媽媽下意識的那一瞥,就暴露了她的心中所想。
而她那一瞥的方向,正是先前連遲覺得蹊蹺的軟榻。
許是福至心靈,連遲終於明白自己為何覺得這軟榻奇怪了。
這軟榻不似尋常那般,而是依牆而放,足有三人寬,倒是很像家裡用的條櫃。
尋常人家的軟榻上會置枕頭,放薄被。
而這張軟榻上空無一物,甚至還落了些許塵埃。
唯有邊角處,有幾個明顯的手指印,應當是常年撫摸按壓造成的。
軟榻上的竹編墊子有三個指頭印子,而軟榻的側邊有一個略大的指頭印子。
連遲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這是掀開墊子的手勢。
她隨即掀開墊子,露出軟榻的木板。
裴世嘉用扇子敲了敲,這木板底下是中空的。
可是連遲怎麼找也找不到打開的入口。
她正想要繼續審問月媽媽,卻聽凌千戶嗤笑了一聲,」不用那麼麻煩。
寒光一閃,劍已出鞘,下一瞬,軟榻上的木板便四分五裂。
連遲扯扯嘴角,這錦衣衛辦案可夠簡單粗暴的。
沒確認裡頭是什麼東西之前,怎可貿然動手。
眼看著木板裂開,裡頭不時冒出陣陣寒氣。連遲腹誹查案要緊,自己也懶得批評他。
肖歧早就貼心地將木板拿開,裡頭是一個密閉的空間,如今正不斷向外散發著陣陣寒氣。
腥味,連遲嗅嗅鼻子,好濃的腥味。
她探頭去看,裡頭整齊地排放著一個個白色的陶罐,少說也有二十多個罐子。
陶罐之下是一層厚厚的冰,怪不得方才連遲只是靠近這軟榻,就覺得天然的不對勁。
陰氣太重。
連遲正要去開陶罐蓋子,卻被裴世嘉攔住,他用扇子指了指縮在後頭看熱鬧的赫連。
「他有羊腸手套,讓他開,萬一這上頭有個什麼毒,你躺板板了,誰來伺候本大人?」
若是尋常的赫連許會好好聽話,可這是完全變了的赫連……
只見她原地扭了三下,又跺了幾次腳,嬌嗔道,「人家方才都幹了那麼多活了,還讓人家幹活!大人偏心偏心忒偏心!」
裴世嘉無語凝噎,只能望天,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被赫連噁心得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囉嗦!」關鍵時刻還是鑒矯達人凌千戶出馬,他出劍極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軟榻內的陶罐蓋子盡數被掀飛。
連遲忙湊了上去,卻發現陶罐之中所放,正是紫河車。
「紫河車、紫河車、都是紫河車!」連遲心中一沉,這裡少說也有二十幾罐,也就是二十幾個紫河車。
每一個紫河車背後都有一個孕婦和一個嬰兒,如今紫河車在這,嬰兒和孕婦又去了哪兒?
她的手冰涼,連帶著心裡也涼了幾分。
沒等連遲發話,六寶就已經把月媽媽拎到了軟榻跟前。
月媽媽自始至終都低著頭,絲毫不敢抬頭去看那陶罐。
連遲嘴邊露出一絲冷笑,「看來月媽媽是屬啄木鳥的,全身上下,就是嘴硬得很。」
「這裡有二十多個紫河車,也就是二十多個孩子,看來這二十多條人命,月媽媽想自己背了?」
月媽媽瞳孔震顫,慌亂地揮著手,嘴唇張張合合,「不、不是我……跟我沒關係!」
前朝民間也曾有用紫河車進補的習俗,甚至一度在宮中流行。
女人吃了紫河車能永葆青春,男人吃了紫河車能……永振雄風。
但慧帝即位後,極其厭惡這些偏方,早就明令禁止,無論宮中還是民間,都不得用這種滅人慾的進補法子。
「是以,這些紫河車不可能是馬三的老娘在外頭買的。若是有大量買賣紫河車的事情發生,衙門定能第一時間接到線報。」
「這些紫河車若不是買的,就是歡樓裡頭的花娘生的!」連遲步步逼近月媽媽,「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歡樓有什麼孩子。你若執意不說,只能當你是馬三老娘的從犯了!」
「一條人命就是以死相抵,二十條人命,月媽媽,凌遲、車裂、五馬分屍,你自己選一個吧!」
月媽媽早已經是強弩之末,哪兒還經得起連遲這番恐嚇,當即握住連遲的手,涕淚橫流,」連捕快,我說、我說。」
原來馬三的老娘藏著這紫河車,正是因為相信女子吃了可永葆容顏。
「一開始,我們也是偷偷在外頭買,可換了皇上之後,便買不到了。」月媽媽聲音有些哽咽,似乎陷入了痛苦不堪的回憶。
「馬三便讓歡樓的花娘懷上恩客的孩子,確保十二個女子,分別在不同的月份受孕,這樣老太太每個月都有新鮮的紫河車吃……」
「那生下的孩子呢?」
歡樓做這樣的勾當,必然不會去外頭找正經的穩婆的接生。
女子生產,兩隻腳都在鬼門關前頭晃悠,稍有不慎,就是一屍兩命。
「連捕快猜得對,大半的孩子生出來就死了,半塊破布一裹,就埋在後院的槐花樹下……」
怪不得歡樓的槐樹最是茂密,四月槐花盛開時,還經常有些文人騷客前來捧場。
說歡樓這槐樹定是個天上曼妙仙子而變,才會樹如鳳舞,花如篷蓋。才會清香陣陣撲鼻醉,馥郁醇濃浸袖彰。
誰能想到,滿地槐花滿地蟬,亦是滿地血淚滿地屍骸。
「那生下來的呢?」連遲蹙著眉頭,「只怕能生下來的都是有所預謀吧?」
月媽媽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開始害怕自己眼前這個少女。
似乎不論自己做什麼說什麼,不論自己想要在她眼前使多少疑計,遮多少層布,她都能撥開迷霧,只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