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他不緊不慢地走著，也看不出哪裡不協調，但太過熟悉他的人就看得出來，這種步伐對他來說，顯得很怪異。

  他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伸手捏了捏剛才被唐蘇枕過的肩膀，又抖了抖那兩條腿，這個樣子分明是腿腳麻木的表現。

  唐蘇抬手看了看手錶，她居然在車上睡了一個多鐘頭，也就是說這一個多鐘頭他都坐著沒有動彈半分，只為了不吵醒她嗎？以至於，一直堅持鍛鍊的男人，也會手腳麻木到勉強能夠行走，還得為了面子，刻意走得很正常。

  唐蘇莫名的心一動，停下來的腳步就拿不起來了，一直站在那，等著冷昧走了上來，她略有些尷尬地咬了咬嘴唇，「走慢點吧！」

  冷昧沉寂的眼眸一亮，他難掩激動地望了唐蘇一眼，她這算是變相的一種關心嗎？他已經很久沒這樣關心過自己，一瞬間微笑掛上了眉梢，他輕輕點了點頭。

  

  他眼底的柔情映著夕陽，讓氣氛有些靜謐的溫馨，而這樣的溫馨讓唐蘇覺得不自在，她別過了頭，慢慢向前走。

  冷昧側著臉，靜靜凝望著她，他沒有打破這沉默，微笑著享受著，她難得願意慢下來，跟他並肩行走的機會，他有些辛酸地扯了扯嘴角，他已經糟糕到，連這樣都覺得是一種賞賜了！

  很短的一段路，似乎兩人都下意識地走得有些慢，足足走了半個小時，夕陽更往西落了些，晚霞布滿了整片天空，兩人幾乎是並肩走進了別墅。

  沒想到別墅里等著幾個人，都在巴巴地看著他們，唐蘇不自然地僵住了動作，在看清楚那些人後，嘴角默默勾起了冷笑。

  而他們，並肩的默契，落在了所有人眼裡，方姨跟花年欣慰地笑了，冷歡眼睛跳了跳，本就有些微紅的眼眶，此刻添了濕潤，倒不用那麼辛苦的偽裝了！

  「她怎麼在這？」看著唐蘇瞬間遠離他的動作，冷昧有些許不悅，對沒有完成任務的花年，語氣便冷了下來。

  花年以為冷歡會搶先說話，結果她只眨巴著委屈的眼睛，什麼都沒說，倒是冷昧不耐煩了，「別告訴我，今天飛機停飛了！」

  「不是，是我們去機場的中途，接到了老太太的電話，讓我把大小姐送到海南去，說是想大小姐了，我……」

  冷昧眉心一皺，揮了揮手示意花年不用說了，他嘆出口氣，看向了垂著頭委屈縮在沙發上的冷歡，「這個電話，是你讓外婆打的吧？」

  冷歡沒有反駁，她吸了吸鼻子，「我很清楚，這一次你把我往國外一送，我回來的日期會是個未知數，外婆對我這麼好，我回國這段時間都沒怎麼陪她，我想陪陪外婆，外婆的真的想我了！」

  冷昧微擰的眉毛，深邃的眼神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冷歡大著膽子道：「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你要送我出國，就是你不想我纏在你身邊，那為什麼不送我去海南？我出國和去海南一樣不會打擾到你們的二人世界！」

  冷歡語氣軟軟的，帶著種討好的委屈求全，這讓冷昧突然間覺得自己有點自私，怕她這個麻煩會阻礙到他和唐蘇的發展，就可以不顧她喜好強行將她送出國，似乎有點殘忍！

  他眸光轉動，看了冷歡一眼，冷歡立刻明白，她有希望了，她皺著小臉委屈道：「我真的不想再出國了，人生地不熟的我適應不了，我想呆在親人身邊，就讓我去海南吧，我可以工作還可以照顧外婆，我總不能一直念書到三十歲吧，也該是時候實踐了！」

  的確，她也不小了，一直呆在國外，對她的終身大事並沒有多大的幫助，畢竟她將來是得以冷氏大小姐的身份風風光光出嫁的，呆在國內也好，有她陪在外婆身邊，外婆至少可以多活三年！

  冷昧正想點頭，唐蘇上樓的身影頓住了，還扭過頭來看向了樓下，兩人目光一接，他一個轉念，拒絕了冷歡的要求，「外婆有我照顧，你還是出國吧！」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便響了，看他的神色是外婆打來的無異，不用多猜也該知道，外婆此刻電話的目的跟冷歡一致，冷昧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在為難地跟外婆周旋著。

  他是因為礙著她的意思才這麼狠心將冷歡送出國？那她豈不是成了阻礙人家享受天倫之樂的千古罪人了！

  對於現在的她，冷歡消失在她眼前，可以眼不見心為淨，但她出國還是去海南，都關係不大，如果冷昧願意，把冷歡留下，把她扔去海南也完全可以，所以以防止冷昧自作多情，唐蘇緩緩開口，「外婆真的需要人陪！」

  她不急不緩的聲音，帶著一種由衷的感嘆，冷昧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她已經轉身上了樓，拍了一天的照片，她很想泡個澡。

  有錢的生活總是充滿享受，寬敞舒適的大浴缸里，放著溫度適宜的水，滴幾滴昂貴的精油，閉著眼睛放鬆全身的躺在裡面，聽著家庭音響音量適宜的樂曲，從內到外都是一種享受。

  她泡了半小時，才戀戀不捨地裹上浴巾從浴室里出來，被坐在她大床上的男人嚇了一大跳，她趕忙攏住浴袍，有些不自然地警惕著他，「你怎麼在這？」

  「我來叫你吃飯，看你在泡澡，沒打擾你，怎麼樣？泡得舒服嗎？」冷昧挑眉一笑。

  「流氓！」唐蘇狠狠瞪了他一眼，捂著浴袍又退回了浴室里，她關門的手很是用力，哐地一聲，震得房間都在搖擺。

  冷昧兀自好笑，他可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只是很單純的問了問她泡澡舒服嗎？結果，他成了流氓！

  他輕敲了敲浴室門，語氣揶揄，「再不下樓菜都要涼了！」

  「你出去！」唐蘇驀然紅了臉。

  冷昧好笑，「你又不是沒穿，沒必要這麼避諱吧？況且，你也知道，我們……又不是沒見過。」

  「你出去，出去！」

  見她急了，冷昧無奈的搖搖頭，「好，我出去，你快點下來吧，給你熬了湯！」

  直到他關門出去，唐蘇才從浴室出來，趕緊去把臥室門反鎖上，回頭看見梳妝鏡里的自己，下意識的摸了摸那紅彤彤的臉蛋，好久沒紅過臉了，今天是怎麼了？

  她甩了甩腦袋，換了身舒服的家居服下去，冷昧跟她穿著同一系列的家居服已經坐在了餐桌上，這乍一看像情侶裝，她更覺得彆扭不想走過去，方姨已經看見她了，「蘇蘇，吃飯吧！」

  她只好硬著頭皮過去，果然有最香濃的湯，正要端碗去盛，冷昧先她一步伸手過來，她伸過去的手落在了他手背上，微涼的指尖觸到他溫暖的肌膚，她抖了一下，趕忙收回，收回的動作幅度過大，把筷子給帶落在地，啪嗒一聲她窘得臉都紅了。

  「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只是怕湯太燙，幫你盛好而已！」冷昧掃到她臉上的紅暈，心驀然一動，已經好久沒看到她這幅模樣了，不由得有些看呆。

  唐蘇咬了咬牙，從他手裡將碗奪了過來，「不用，我自己會盛！」

  她那模樣分明就是個賭氣的小女孩，已經好久沒看到過這樣的她了，冷昧笑著收回手，目光一直流連在她身上，看得唐蘇渾身不自在。

  「你今天不太一樣？」冷昧試探了一句。

  她神色頓時更緊張了，有種被戳中了心事的窘迫感，她沒理他，勉強維持著臉上的冷漠。

  冷昧笑了一下，沒再逗她，怕把她惹急了，待會這頓飯她都吃不好了！

  結果，唐蘇還是沒吃好，心不在焉的時候也能把自己吃撐了，她上了樓才覺得不舒服，見外面月色正好，乾脆下樓去後花園裡走動走動。

  今天是怎麼了，在冷昧面前居然那麼緊張，還動不動就臉紅，這種狀態不是剛結婚那時候的狀態嗎？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難道才這麼幾天就被他給感化了？

  怎麼可以忘記孩子的事，怎麼可以忘記他跟冷歡的事？

  他強行把冷歡送走估計根本就不是像他說的那樣，也許是人家做賊心虛，或者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呢？就算有花年給他作證，說他跟冷歡根本沒有什麼，但花年是他的人啊，說的話能相信嗎？

  她不可以這麼沒心沒肺，這麼沒出息！

  唐蘇咬了咬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她坐在車裡，枕在他肩膀上，他一動不動的模樣，她狠狠甩了甩頭，有些煩躁的跺了一下腳。

  樹林裡突然有什麼東西竄動了一下，順著草叢蠕動著過來，現在是夏天，難道有蛇？她嚇得一身驚叫，慌不擇路地往後跑，連頭都不敢回。

  砰地一聲，她撞在了一堵溫熱的牆上，她嚇得又是一聲叫，驚魂未定之時，頭頂上傳來一陣笑聲，帶著善意的玩弄和寵溺，「跑什麼呢？嚇成這樣！」

  她恍惚抬頭，眼前站著冷昧，盈盈月光下他顯得格外的溫柔，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眸像是一彎能將人融化的泉水，她還沉浸在剛才的恐嚇之中，像個小女孩似的抓著他的衣服，後怕地指著身後，「有蛇！」

  「別怕，有我在呢！」他將她摟了過來，順手輕撫著她的後背，將她拉近了自己，溫柔的聲線低沉而性感。

  在那樣的月光下，唐蘇有種被蠱惑了的感覺，她沒有出聲也沒有動，還在輕輕拉著他的衣服，居然就不害怕了！

  他垂眸凝視著她，輕聲笑道：「草地附近，都種有防蛇鼠的植物，你出來散步不用擔心會有那些討厭的東西，如果害怕記得叫我陪你，嗯？」

  他深情款款，以為她會有所回應，沒想到她竟然是輕輕掙開了他，往旁邊退了退，月光下的臉並沒有想像中的紅暈，而是恢復了以往的冷漠。

  冷昧眉頭一皺，怎麼又回到了原點？

  明明感覺到她今天有所不一樣，還以為是這麼多天的努力初見成效，可以趁這個機會，拉近兩人的距離，就算不能完全消除隔閡，起碼給他一個消除的機會，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一切又被她打回原形了？

  「想再走走嗎？」

  唐蘇搖了搖頭，轉身想回屋裡去，等她一上樓將房門一關，他又將被拒之千里之外。

  冷昧心急地上前一步，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輕輕往一拉將她擁入了懷中，「陪我散散步，好嗎？」

  「你先鬆開！」唐蘇不自在地推開他，眉毛糾結地皺了起來。

  他苦澀勾了勾嘴角，還是依言鬆開了她，「現在可以陪我走走了嗎？我們已經很久沒有一起散過步了。」

  的確，但是她現在凌亂得很，不想跟他呆在一起，「我累了，想休息！」

  「我知道你在躲我，」冷昧沉吟道，「為什麼？」

  「你想太多了，我先上去了！」唐蘇沒看他，徑直跑回了別墅，方姨在客廳她都沒打招呼，急匆匆跑入了房間，反手關門的時候，被一隻大手強行攔住了。

  冷昧擰著眉，用深邃的眸光緊緊盯著她，似乎不想放過她半點的神色變化，「跟我談談，好嗎？」

  「我累了，改天吧！」

  「就今天！」

  比起往日的遷就，冷昧今天顯得尤為固執，而唐蘇今天是最不想跟他談的，她心裡很亂，亂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

  她堵在門口，沒有放冷昧進來的意思，她大致知道冷昧想說什麼，可她沒想將話題往那方面引，而是故意問道：「你想談什麼？如果是莫松天的事，我現在就可以向你解釋清楚，而且我不想追究關於你跟蹤我的事情！」

  「我沒有跟蹤你，我只是在主道上跟你偶遇，正好那個時候給你打了電話，你沒怎麼搭理我，我就想跟你一起逛個街，追過去的時候偏巧看見莫松天，你說是偶遇，我就信！」冷昧苦笑了一下，「那我說跟你是偶遇，你信嗎？」

  「我信，」唐蘇點點頭，「可以了嗎？我可以休息了嗎？」

  她終究不信他，冷昧笑得很無奈，「我要找你談的並非這件事，雖然你和莫松天的行為讓我很吃醋，你們越是偶遇，我越是吃醋，你們那麼默契地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同一個攤位，點的同一樣小吃，你們是去懷念過去的嗎？」

  唐蘇目光動了動，冷冷一笑，「我覺得你應該不必要有這樣的擔心吧？我跟莫松天為什麼分開，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不可能回頭要一個背叛過我的人，就像現在我堅持離婚一樣！」

  「我沒有背叛你，上次視頻的事，我已經跟你解釋得很清楚了，也有花年為我作證！」他有想過讓冷歡來澄清，可這種事對冷歡本身就是一種傷害，怎麼好讓她開口，況且她們倆見面只怕事實沒澄清又會弄出一檔子事來！

  但他始終沒有追究是誰拍了那段視頻，又是誰發出來的，這不就代表他在做賊心虛嗎？唐蘇只是笑，只是在笑。

  「你還是不信？」冷昧有點抓狂，「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相信？」

  「跟我離婚！」唐蘇話題一轉，直直地看著他，「如果，你們沒什麼，那就跟我離婚！」

  「唐蘇！」冷昧瞬間惱怒不已，她真是萬變不離其宗，她現在就這麼迫不及待地要跟他離婚嗎？哪怕她今天明明表現得有點動搖，可只要話題一深入，她就會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

  「你這是什麼邏輯？」他氣急反笑，「我要是背叛了你，我才會跟你離婚，我沒有，我絕不離婚，我不想再聽見你再說一次，我也不想再重申一次，因為我不保證下一次，我還能不能控制好我的脾氣！」

  「那，還有什麼好談的？」唐蘇攤了攤手，準備關門。

  冷昧奮力一推，一步踏入了臥室，朝她逼了過去，直至將她逼至了牆角，「你這麼千方百計地迴避我們之間的談話是為什麼？因為，你今天明明有所不一樣，你害怕面對我，害怕心軟了，是不是？」

  「我不是迴避，我是不想跟你談！」唐蘇拼命往後靠，轉動眉眼不直視他。

  「你胡說！」冷昧灼灼盯著她，有一種非要將她逼出來不可的倔強，「莫松天背叛你了，你哪怕不要他了，你們還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面對，我們為什麼不能？你們現在起碼還有值得去懷念一下的過去，我們呢？我們再這樣下去，將什麼都沒有，你忍心嗎？」

  「是，什麼都沒有，我本來現在就一無所有，我連孩子都沒有了，我還能有什麼？你說！」唐蘇情緒驀然間激動起來，她瞪大了眼睛盯著冷昧，連連冷笑。

  「你在拿我們跟莫松天比，對嗎？」她覺得好笑，她覺得很好笑，「你清楚我們之間跟我和他的區別嗎？」

  「他，相戀多年，但說白了只是戀愛，青春時期誰沒有幾次戀愛，可人的婚姻呢？」唐蘇紅了眼眶，「我是在絕望的時候遇見你的，你給了我希望，但你知道嗎？絕望後的希望發展到絕望的時候，心會比上一次更冷，死得更透！」

  「我什麼都給了你，第一次，婚姻，包括我的心，你是在我愛上你之後，狠狠地傷了我！」她伸手撫了撫小腹，「還有，我的孩子……」

  「我可以原諒他，但我永遠不會原諒你，這就是區別！」

  最後一句，她已經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是用最平靜和冷靜的態度說出來的，那涼薄決絕的方式，驚得冷昧渾身都涼透了，那死了的心，是他的！

  他想伸手去碰碰她，被她一隻手揮開，她看著他，「我承認我今天有點不對勁，但是那都是短暫的，也是虛幻不真實的，要記住的是，有些隔閡永遠在心裡，孩子的事以及你跟冷歡的事，這是一輩子的疙瘩，誰也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