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奔

2024-05-09 18:18:06 作者: 喬方

  阮西茹搖搖頭,「孫女沒和他說上話,他就只是遠遠地看了我一眼,那個眼神像刀子,孫女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眼神。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也很可怕……」

  說到這兒,阮西茹還忍不住囁嚅:「三姐真可憐。」

  這時候,一直陪著阮雲棠聽牆角的柳嬤嬤忍不住了,咳了咳,提醒老太太。

  屋裡的聲音停住了,柳嬤嬤帶著阮雲棠往裡走,阮西茹見到她,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羞愧地低下頭,阮雲棠只當什麼都沒聽見一般,笑著問道:「五妹這是怎麼了?」

  老太太自己安排的,當然知道阮雲棠在門外早就已經把什麼都聽完了,她也笑著圓場:「你五妹貪玩跑出去,還好遇到蕭公子的人,把她送回來了,瞧瞧,還是個小孩兒。」

  兩個人都揣著明白裝糊塗,只有阮西茹傻傻地以為事情還真的掩蓋過去了,羞愧地低著頭,不敢應聲。

  

  老太太叫阮雲棠來,當然不只是聽牆角這麼簡單。

  「今天趁著你五妹妹也在,我跟你說說持家之道,也讓你五妹跟你一起學學,省得以後嫁人了,還這般毛躁。」

  老太太說的和嬤嬤教的大致方針雖然一樣,但是細節上有出入,更多的在教軟雲棠執掌中饋之道,末了,說道:「你給你派幾個得力的丫鬟,去蕭家了也好幫你。」

  「祖母好意,孫兒就不客氣啦!孫兒想向祖母討個人。」

  「誰?」

  「祖母房裡,有一個叫做舒兒的丫鬟,好像是田嬤嬤的女兒,孫兒與田嬤嬤素有淵源,想讓這舒兒做陪嫁。」

  聽到舒兒這個名字,老太太和柳嬤嬤面面相覷,老太太明顯緊張起來。

  「舒兒不過是我房裡一個管掃洗的粗使丫鬟,幫不了你什麼,你要不還是換個人吧。」

  阮雲棠只是想試探一下,老太太的反應就如此激烈,若真的沒事,一個粗使丫鬟,又如何捨不得。

  阮雲棠當然知道老太太不肯鬆口,她並未強求,笑著說道:「既然祖母捨不得,孫女也不好強求,陪嫁人選,孫女全憑祖母安排。」

  阮西茹這會兒倒不怕了,還有力氣在一邊出聲吐槽:「祖母一個丫鬟都捨不得,太小氣了。」

  柳嬤嬤趕緊解釋道:「五姑娘可不能亂說,老太太對姑娘們都是極好的,只是這既然是陪嫁丫鬟,自然要挑好的,畢竟以後要去蕭家幫助三姑娘掌家的,若是送了那些不中用的過去,幫不上忙都是小事,幫倒忙反倒讓蕭家看笑話,那就不好了。」

  聽到柳嬤嬤的解釋,阮西茹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阮雲棠和阮西茹離開後,柳嬤嬤和老太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憂心忡忡。

  「老太太,依我看,三姑娘一定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老太太沒說話。

  柳嬤嬤繼續提議道:「依我看,咱們還是早點把舒兒送走才行。」

  老太太點點頭,她頭疼扶額:「是我太蠢了,當初雲棠非說祖宗上她的身,要什麼陳家婆子的時候,我就該把舒兒送走的。」

  柳嬤嬤勸她:「誰也沒料到三姑娘居然真的能查上來,再說了,舒兒好歹當初也是伺候姑娘的,別說是您了,奴婢都捨不得。」

  「如今捨不得也得捨得,雲棠是個混性子,現在應該是查到的不多,否則早就鬧起來了,若是以後她嫁去蕭府,有蕭懷瑾為她撐腰,指不定還要怎麼鬧呢,送吧送吧。」

  「是,老太太。」

  柳嬤嬤領命退下,老太太杵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起身,看向窗外。

  一場冬雪,沒有任何預料,悄然而至。

  天,越來越冷了。

  夜半,阮家角門傳來動靜,房門被人從裡面拉開,一個被斗篷遮得嚴嚴實實的女人從裡面走出來,她在外面觀望許久,直到牆角黑暗處有人發聲。

  「這邊。」

  她才發現牆角的馬車。

  她不免抱怨:「藏在這兒也不出聲,讓我好找。」

  女人走近,看著車夫,疑惑地問道:「我瞧著你有些眼生?」

  「舒兒姑娘放心,若是眼熟,老太太也不敢派我來送姑娘。」

  是的,這個女人就是舒兒。

  見他提起老太太,舒兒放下戒心。

  「那就有勞大哥送我了。」

  「姑娘放心,老太太的吩咐,屬下不敢怠慢,快上車吧,別誤了時辰。」

  她從斗篷下拿出包裹,放在馬車上,她提起裙擺,剛準備爬進去,剛才還慈眉善目的車夫突然發狠,一記手刀將她擊暈,

  在舒兒暈倒在地之前,車夫將她扶住,從袖口裡掏出麻繩,麻利地將舒兒捆起來,絲毫沒有憐香惜玉地丟進馬車裡。

  跳上馬車,車夫揚起馬鞭,一鞭子抽在馬兒的屁股上,馬車揚長而去。

  因為內急鑽樹叢里解決內急問題的真正的車夫,拎著沒來得及系褲腰帶的松松垮垮的褲子,趕緊追出來。

  「誒,我的車,我的車。」

  馬兒一路疾馳,速度很快,躺在馬車裡的舒兒沒有支撐,很快就被撞醒了。

  她的嘴被人堵著,發不出聲,聽到馬車停下來,她緊張地撞擊馬車車壁,發出嗚咽聲。

  車夫惡狠狠地罵她:「給老子安生點,影響老子賣錢,老子打死你。」

  聽到賣錢兩個字,舒兒頓時覺得就像是被人用榔頭擊中,頭暈目眩,她恨不得一頭撞死了事。

  馬車外,傳來車夫和人交談的聲音。

  「今天的這貨,瞧著長得不錯,買到花樓里肯定是個頭牌。最近花樓里喜歡那種殘缺的,把這姑娘手腳砍斷一隻,賣得更高。」

  「好主意。」

  兩個男人奸邪地笑著,絲毫沒有要避諱馬車內的舒兒的意思。

  「對了,這貨,你確定沒問題吧。」

  「放心吧,她就是個奴婢,之前幫主家處理過一些髒事,現在事情辦完了,主家覺得留著她危險,所以托我把人給處理掉,不會給你們惹麻煩的。」

  「那行,人我收了,我會把她帶到邊疆去,保管讓她插翅難飛。」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聽著門外的人三言兩語就定下了人生,舒兒的內心是前所未有的絕望,她像是毛毛蟲一樣蠕動著坐起來,朝著馬車車壁,狠狠地撞去。

  血頓時從她的頭上流下,巨大的衝擊讓她也承受不住,暈倒。

  聽到動靜,馬車外的人趕緊衝進來。車夫亮起火摺子,看到裡面的人倒在血泊之中,和身後的買家面面相覷。

  買家倒是有經驗些,他上前來探了探鼻息,又摸了摸脈搏。

  「人死不了,只是暈了。」

  「我先把人送到破廟去,你回去問問惜遇姑娘怎麼辦?」

  「行。」

  舒兒失蹤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心裡如戰鼓一般。

  「有沒有去守城處查一查?」

  「去問過了,昨夜沒有馬車出城,您說舒兒會被帶到哪裡去?這好端端的,人怎麼會不見呢?」

  「昨天我不是讓你盯著雲棠的院子,什麼反應?」

  「三姑娘和二姑娘整夜都在把酒言歡,奴婢也沒看到有人從三姑娘的房裡出來,依奴婢看,舒兒失蹤之事,應該和三姑娘無關?」

  老太太冷眼掃過柳嬤嬤:「和她無關,你覺得可能嗎?」

  柳嬤嬤撓撓頭:「可是奴婢,的確整夜盯著三姑娘的院子,沒瞧見什麼異常啊。」

  「那只能說明這隻小鷹現在長大了,是我們太輕敵了。」

  另一邊,惜遇也在向阮雲棠報告剛剛收到的消息:「牛哥說舒兒嚇壞了,自己撞車,試圖尋死,人暈過去了。」

  牛哥是負責幫阮雲棠打理外面生意的掌柜,在阮雲棠來京都的時候,他也跟著把店開來京都,這次阮雲棠缺人,就把他和夥計抓來做「群演。」

  「讓他們看好了,人死了我找他們算帳。」

  「姑娘放心,牛哥做事一向有數的,就是老太太那邊……肯定瞞不過去的。」

  「我當然知道瞞不過,我也沒想瞞過。」阮雲棠盯著自己杯子裡的茶水,水面就像鏡面,折射出她不願意回想的記憶。「現在,就比誰能坐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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