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鵝
2024-05-09 18:15:33
作者: 喬方
突然,角落裡響起一聲嗤笑。
發出笑聲的是坐在輪椅上的那位白衣少年,他臉戴面紗,單手忖頭,即便眾人都望過來,他也毫不掩飾自己眼中輕蔑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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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正山被人這般挑釁,竟然不生氣,他甚至還搓著手上前請教:「讓二位看笑話了,二位覺得,我這樣處理,可還妥當?」
坐在輪椅上的少年笑道:「貴府家事,還請自便。」
那副看熱鬧的語氣和姿態,十分欠揍。
他們的態度太惡劣,讓阮雲棠心中不爽。
從地上爬起來,她一把抽出婆子腹部的匕首,雙手握住匕首,朝著旁邊站著的一個黃衣嬤嬤衝過去。
眾人都驚呆了,等他們趕上前去制止阮雲棠,阮雲棠手中的匕首,已經刺向了嬤嬤的腹部。
眾人上前,趕緊把她撥開。
撥開後才發現,阮雲棠無心傷人,她用的是匕首的手柄,並未傷到嬤嬤。
匕首上還有婆子的血,如今在嬤嬤的衣服上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你個孽畜,你想幹什麼!」阮正山惡狠狠地盯著阮雲棠,那嫌惡的眼神,恨不得把阮雲棠當場大卸八塊。
阮雲棠指著嬤嬤腹部的血痕,說道:「你們不是要證據嗎,我給你們證據。」
惜遇也機靈,幾乎在瞬間就明白了阮雲棠的意思:「大家看血痕,這個嬤嬤和婆子的身高差不多,若真的是我殺的人,匕首最多只能刺到婆子的下腹部,不可能傷到心臟。」
「殺人這種事,你完全可以交給下人來辦。」小桃反駁。
「我的身高和姑娘差不多,若是不信,我願意一試。」
「那你也可以墊高,製造假象,柴房裡那麼多柴火,你隨便用一根都行。」
「若是姑娘墊了東西,那所墊之物必然會沾上血跡!」
「那……那也不能排除你家姑娘指使其他人殺人。」
阮雲棠伸手,叫停還想解釋的惜遇。
她冷冷地瞥向小桃,冷笑:「誰給你的資格,來質問我丫鬟的?」
在這之前,小桃給她潑髒水,她不予理會,這丫鬟還蹬鼻子上臉,真以為她是病貓,好欺負呢。
阮雲棠抬眼看向府里的當家人阮正山,這才是能決定生死的人,與其與一個丫鬟爭辯,倒不如讓他相信。
「我入府不足一日,就已經有兩撥人在給我扣殺人犯的帽子了,二叔覺得,這府里有人把我當三姑娘,聽我差遣嗎?!」
阮雲棠語氣淡漠地拋出更多的疑點來。
「這婆子流了這麼多的血,如果是我殺的人,我身上不可能滴血不沾,從這婆子出現到她現在死了,我並未換過衣服,若是二叔還不信,也可以派個嬤嬤來仔細檢查。」
阮正山頓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但想到自己剛才還當眾罵過阮雲棠,又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兀自生著悶氣。
主子們都不說話,底下丫鬟婆子更不敢多嘴。
局勢一時焦灼。
大家都看著跪在地上的這個姑娘,而她只是活動了一下手腕,坦然地面對眾人的注視。
阮雲棠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注視。
在她的主場,沒人能打敗她。
她迅速掌握主動權:「若是二叔覺得我還是有罪,那咱們不如報官,讓官府好好查查。」
阮雲棠不確定官府會不會查出東西,但她知道阮家人怕名聲受損,給她扣上殺人犯的帽子,阮家也沒啥好日過,如今,不過是看誰豁得出去罷了。
阮正流站了出來。
他低頭,看著小桃,問道:
「柴房一直是你守著的對吧。」
「是。」
「除了三姑娘之外,還有其他人進來嗎?」
「奴婢並未瞧見其他人。」
「如今雲棠已經自證清白,那這人,就只可能是你殺的了。」
一聽到這話,那位叫小桃的丫鬟就慌了,她趕緊磕頭求饒。
「三老爺饒命啊,奴婢壓根都不認識她,怎麼可能殺人,還請三老爺明察。」
阮正流不給她反駁的機會,他揮揮手,吩咐道:「把她的嘴堵住,拖下去,杖斃。」
阮正流手下的人很有經驗,很快,小桃就沒聲了。
處決了一條人命,阮正流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甚至還含著笑意,問之前信誓旦旦說有證據的其他人。
「你們,都看見了?」
丫鬟們趕緊求饒:「奴婢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
「很好。」阮正流依舊笑著,語氣輕鬆俏皮得令人頭皮發麻:「如果以後,你們再說聽到了,看到了,出爾反爾,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殺雞儆猴,效果拔群,丫鬟們安靜如雞。
封口令已下,阮正流拍拍手,嫌棄地踢了婆子的屍體一腳。
「問問這婆子是誰家的,抬上去賠個禮,就說是我們家丫鬟小桃和她家婆子起衝突,情急之下傷了人,給主人家賠點銀子,告訴對方傷人的小桃我們已經處決了。」
阮正流剛剛處決了一條人命,底下人都嚇壞了,辦事自然勤勉,應聲不迭,退下去各忙各的。
人都散開後,阮正流勸慰阮正山。
「好了大哥,你就別生氣了,一兩個奴婢而已,犯不著大動肝火。」
惜遇還想說什麼,被阮雲棠給制止了。
她知道惜遇是在為她打抱不平,不過眼下不是爭駁的時機。
這個三叔,冷漠嗜血,稍有不慎,掉小命的就是他們。
看看他處理婆子一案的做法,三兩句話就定了小桃的罪,一樁兇殺案被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人命在他眼裡,不過是草芥。
這是阮雲棠,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這個世界等級制度的殘酷。
縱然阮雲棠是個淡漠的人,但是面對這樣的殘酷還是皺起了眉頭。
她的丫鬟惜遇還是憤憤不平。
「這事情沒查明白就這麼稀里糊塗斷案了,姑娘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阮雲棠在心裡嘆了口氣,提醒惜遇:「惜遇,別說了。」
惜遇嘟著嘴:「我也是為姑娘鳴不平嘛。」
「哪有什麼,不過是他們強,我們弱罷了。」
提到這裡,阮雲棠倒是想起那兩個看熱鬧的少年。
她抬頭望過去,這才發現兩人早就離開,他們的背影在長廊盡頭拐了個彎,消失不見。
阮覃氏發現阮雲棠盯著兩位少年離去的方向,譏諷道:「那兩位都不是你能高攀得起的,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阮雲棠笑著回懟。
「我是癩蛤蟆,那阮家是什麼,蛤蟆窩?」
「你……」
不理氣急敗壞的阮覃氏,阮雲棠三兩步跑上前去,扶住因為偏頗腿腳不便的老太太回房去了。
被阮覃氏夸作「天鵝肉」的兩位少年,也還在感嘆著剛才那一齣好戲。
紫衣少年率先發問:「你為什麼要救那個女人?」
白衣少年的回答是一個漫不經心的笑容。
紫衣少年不死心,深入追問:「別想瞞我,你若不出聲,那姑娘早被「家法」整得半死不活,哪有力氣自證清白。九叔,你老實說,是不是因為她和你有過婚約,所以……」
「婚約?」白衣少年的眼睛因為聽到這個詞而微微眯起,他看著落在自己膝蓋上的迎春花,不動聲色地碾碎,發出一聲冷哼。「笑話。」
「那你還救她?」
「不過看她有趣,瞧著……」白衣少年的眼神變得溫柔起來,他丟掉被他折磨得殘破不堪的迎春花,伸出玉筍般修長白皙的手指,捻起衣袖上繡著的月牙,在手心裡反覆摩擦。
他失了神,自顧自地續上前面的話。「有幾分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