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謫仙
2024-05-09 18:15:27
作者: 喬方
有人在喊她?
可惜,她此時已經沒辦法思考。
手中的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她也支撐不住,倒在泥污里。
腦海里的場景如走馬觀花一般閃過,她看到了為了考公熬夜奮鬥的自己,看到了因為擔心自己以淚洗面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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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才是她的世界,有親人,有事業。
太陽升起,照在她身上,晃進眼眶裡,只剩白茫茫一片。
她很快就失去意識。
再睜眼,她覺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胃都在疼,冷冷的雨拍打在她的臉上,周圍的環境也變得晦暗不明。
她不是死了嗎?
她掙扎著坐起身,突然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痛苦的呻吟:「救……救我。」
這個聲音令阮雲棠頭皮發麻,她這才意識到,她只穿回幾個小時前,而求救的,正是屠夫。
她顧不上處理傷口,掙扎著站起來,走到屠夫面前。
此時,失血過多的屠夫早就沒了反抗的力氣,他的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不敢置信。
阮雲棠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上「若是按照正常劇情,我現在已經被你凌辱,日後會被你養在豬圈,過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冷笑,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鮮血。「但是老娘,是你們世界裡的bug,是你惹不起的神!」
屠夫口吐鮮血,喃喃發問:「怎……怎麼可能!」
「說,是誰把我賣給你的!」
屠夫來不及回答,就被一口鮮血給活生生嗆死了。
他死不瞑目,一直盯著阮雲棠。一輩子強占婦女,作惡無數的他,怎麼都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女人反殺。
阮雲棠收回腳,嫌惡的淬了一口。
沒有問出罪魁禍首,就讓他死了,太便宜他了!
她衝進屠夫的家裡,在家裡翻找出一身乾淨衣服,順手拿了一瓶金瘡藥。
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瓶藥粉直接撒在傷口上,反手包紮完,低頭,掬起水缸里的冷水撲到臉上,洗掉身上的血污。
一邊整理自己,一邊整理如今的情況。
如今屠夫雖然死了,但是把她賣給屠夫的人還沒有找到。
若不找到幕後黑手,她還會被賣第二次,第三次。
當然,眼前最重要的,還是先從這裡逃出去。
否則,她一定會被扣上殺人犯的罪名。
在臉上抹了一把鍋灰,翻出屠夫的衣服,喬裝好後才出門。
經過豬圈時,腳步聲驚動肥豬,豬群頓時哄鬧起來。
豬哼聲里,混入了一道虛弱的人聲?
「救……救我。」
阮雲棠順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只見混著糞水的草垛上躺著一個人,他蓬頭垢面,已經看不出人形。
她沒精力多管閒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剛出門,就被又小岔路又多的山路給逼返。
她蹲到那人面前,問他:「你知不知道怎麼出去?」
那人虛弱地點點頭。
「行。」
阮雲棠忍臭把他從豬圈裡拖出來,才發現他已經虛弱得連站立都成困難,更不用說走了。
還好屠夫家裡有推豬用的推車,把人丟在車上,她推著他離開這地獄般的地方。
經過一晚上的折騰,阮雲棠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她儘量少說話,保存體力。
推車上的人為她指路,有好幾次還指錯了方向,阮雲棠又氣又累,質問:
「不認識路直接說,別耽誤大家的時間。」
前面是一條小河,她實在是沒力氣也沒耐心了,放下推車想休息一會兒。
剛鬆開手,推車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走。
「小心。」
話音剛落,推車撞上石頭,車上的人重重摔入水中,溪水頓時變得渾濁。
阮雲棠趕緊趟水,將人從水裡撈起來。
河水將他沖乾淨不少,依稀可見他的側臉。
只一眼,就驚住了。
這心不甘情不願帶上的拖油瓶,竟然還有幾分姿色?
丹鳳眼,高鼻樑,臉部的線條是最完美的黃金比例,皮膚薄如蟬翼,不堪一碰,特別是眼尾那一顆淚痣,是造物主的點睛之筆,瞧著我見猶憐。
睫毛輕顫,他睜開眼,露出黑寶玉一般的眼珠,那眸子盛滿熠熠星光,一旦陷入再難拔出。
這就是一尊藝術品,需要小心呵護的完美雕塑。
這樣如謫仙般的美人兒,也只有小說世界才會有。
可惜,被屠夫糟蹋了。
直到發現對方的眼神變得冷冽,阮雲棠才意識到他們還泡在水裡,趕緊將美人送上岸。
看他衣服都濕透了,阮雲棠難得好心,伸手想為他解開濕衣服。
他護住胸口,滿眼冰冷戒備。
阮雲棠收回手,她這個人向來不愛多管閒事,既然他覺得穿著濕衣服更舒服,她不會強求。
而他卻直勾勾地看著她,像初生猛獸般探究她,眼神里是不解,還有幾分……危險。
阮雲棠可不喜歡這樣的眼神,她警告他:「省點力氣吧。」
美人張了張口,試圖說話,卻發現自己嗓子干啞太久,無法發聲。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蘸水,在身邊的石板上寫下:「謝謝。」
大概也是意識到她之前是想幫助她。
阮雲棠冷冷地回復道:「不用,本來就是各取所需,你把路指明白,比謝我一千句都強。」
他以字回覆:「東,官道。」
阮雲棠知道官道,這是古代專門供達官貴人走的大道,是連接城市的主幹道。
上了官道,找路就簡單多了。
但這個人,還可信嗎?
阮雲棠偏頭,對上的是一雙堅定的,如寶石一般的眸子。
「行,那就再信你一回。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只送你上官道,之後分道揚鑣,生死互不干涉。」
他這次沒有寫字,用點頭回應她。
短暫的休息之後,她已經恢復體力。
站起身,拍掉身上的雜草,在他面前彎下腰來。
可是等了半天,身後的人也沒動靜。
她回頭,語氣是命令式的強硬:「上來。」
「美人」不肯上她的背,他撐著石塊站起來,似乎想證明自己。
但他壓根就站不穩,她眼疾手快扶住他,才讓他避免二次落水的命運。
她看著他折騰,有些焦慮,她的人生準則就是做最優解,但是很顯然,這個人只是在浪費時間。
她催促道:「上來,我不喜歡廢話。」
看著他還在猶豫,她懶得和他廢話,反手將他強擄到背上。
他大吃一驚,卻無力掙扎。
阮雲棠發現,他在緊張地和她保持距離,那雙垂在她胸前的手,緊緊攢起,手背由於太過用力而暴起青筋,指節被掐得發白,像一節剛露頭的新筍。
意識到自己對他這樣一個陌生人的關注已經過度,阮雲棠別過臉,不再看他的手。
她背上的人此刻正盯著她露在外面的脖子,眼神慢慢變得危險。
到了官道,阮雲棠準備將他放下來。
突然,脖子傳來刺痛,這人……這人竟然咬她的脖子。
她嚇得趕緊丟下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竟然被他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
阮雲棠的理智還沒有做出反應,身體的肌肉反應,已經一個過肩摔,把背上的人給扔出去了。那人的腿磕到路邊石頭上,汨汨冒血。
阮雲棠揉揉手腕,冷冷地掃了地上的人一眼。
「暗算人也看看對象。」
小懲大誡,她沒想要他性命。
她蹲下身去,想替他檢查傷勢,卻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抬頭,直勾勾地看著她,唇邊還帶著鮮血——這是她的。
他現在的模樣,像極了電影裡的吸血鬼,病態、陰森。
阮雲棠再次蹲下,語氣中帶著怒火。「你到底想幹什麼?」
要是他再敢咬自己,她也不會管他是不是病人,絕對給他好看。
聽到這話,他的手勁鬆了不少,但仍未放手。
還好這次,他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舉動。
他從袖口裡翻出一根綁著玉環的紅繩,將那紅繩戴在阮雲棠的腕上。
「你這是幹什麼?報酬?醫藥費?」
他沒理會她,在泥地上寫下「恩人」、「信物」兩個詞,寫完,又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牙印。
鬧了半天,感情是在留記號呢!
在阮雲棠不滿的眼神中,他又寫下「名」字。
「問我名字?」阮雲棠失笑,他咬了她,還敢問她名字?
阮雲棠是一個感情十分淡漠的人,在爹娘離婚之後,她被送入警校訓練之後,她就感受不到常人的喜怒哀樂了,或者說,她不允許自己有喜怒哀樂。
因為見慣了母親是怎麼為一個男人痛哭流涕的,見識了一個薄情寡信的男人,是怎麼把一個家庭毀掉的,這讓她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就是麻煩。
她獨來獨往慣了,若說世界上還有她惦記的,那只有她的母親,但那和感情無關,純粹只是責任。
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他的報恩。
當然,她也沒那個心思向他解釋自己的想法。
她信口胡謅,語氣里全是敷衍:「水冰月。」
他的目光更亮了,用唇語輕輕念著這三個字,眼神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他伸手想再次抓緊她,被阮雲棠躲開。
不遠處有馬蹄聲響起,阮雲棠知道,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
她跑進草叢,躲在草叢裡觀察官道的動靜。
只見他一個人坐在官道中央,伸出大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痕,神情呆滯地盯著指尖發呆。
此時,一隊浩蕩的車馬在他面前停下來。
大概是因為他在路中擋了車隊的路,看著為首的馬夫面色不善,揚鞭趕他,她默默地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可當事人卻一點都不見慌張,他挺直腰背,抬頭直視對方。
此時此刻,阮雲棠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矜貴氣度?
她忍不住懷疑:這真的只是一個被屠夫囚禁的普通受害少女嗎?
只見他解開衣襟,從貼身衣物里拿出一塊令牌。
馬夫見到令牌,大驚失色,竟連滾帶爬地滾下高馬,跪在他面前磕頭,畢恭畢敬。
車外的動靜驚動了馬車裡的官員,他走下馬車,看到令牌,趕緊對污泥中的少女鞠躬。
官員吩咐僕役:「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九公子扶起來。」
公子?
原來這人是個男的。
阮雲棠看著九公子讓那官員附耳,交代了幾句,大概是他身體太虛,交代完就暈了過去。
那官員一邊命人趕緊把九公子抬上馬車,一邊下令。
「傳令下去,全力追拿一個叫做水冰月的人,此人應是綁架九公子的嫌犯,記住,要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