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一章自由之城—弗里敦
2024-05-09 17:38:11
作者: 吾誰與歸
唐興搞清楚了面前的泰西人到底是何人,此人是哥特人,來自葡萄牙王國,名字叫佩德拉·辛德,是一名商人兼航海家,他來到獅山的目的是為了捕捉當地的土著送往自由之城——弗里敦。
獅山是唐興駐紮停泊之地,遙望沿岸山巒宛如雄獅,故此得名。
唐興讀過很多書,甚至精通拉丁語,擁有一口地道的君堡腔,但是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讀書人,所以這沿途命名方式,就是能俗就俗。
這裡群山像獅子就命名為獅山;艦隊停泊的時候,看到了一頭大象,就命名為俊象灣;比如一條河像是趴著睡覺的馬,就會被命名為倦馬河,比如這裡適合屯兵,就明明為李家屯。
唐興並不以為意,因為三寶太監鄭和的命名法和唐興是一樣的,比如羅盤指向了正北,就叫羅經正峰,比如大浪滔滔的島嶼,就叫大浪山。
「閣下,請您放我離開,我的家族會為我支付報酬,我以我家族的榮譽起誓。」佩德拉說起自己家族的時候,昂首挺胸,極為自豪。
辛德家族當年也是跟著阿方索七世一刀一槍,打下了葡萄牙的江山,如果面前的這位羅馬貴族肯放他回去,他可以支付相應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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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興笑著說道:「事實上,如你所見,我遠比你要富有,我們並不是海盜,我們之間的衝突,只是一場誤會。」
佩德拉被俘,完全是一場誤會。
一夥土著一如既往的襲擊了大明水師,大明水師一如既往的不費吹灰之力的擊退了敵人,而後佩德拉的捕奴團希望可以從大明水師手中購買土著奴隸,因為沒有帶通事的緣故,大明水師便將對方全部俘虜了。
在大明水師的眼裡,葡萄牙捕奴團的戰鬥力和土著處於一個水平。
唐興讓人拿來了美酒,開始打聽關於泰西的消息,泰西對大明而言是一片極為陌生的區域。
唐興聽到了很多的辛密。
比如依舊有勇敢的德庫拉伯爵率領兩千人,前往君士坦丁堡以圖再建羅馬,被奧斯曼王國的法提赫無情擊敗,德庫拉伯爵和他的兩千勇士,被法提赫以火刑燒死在君堡的嘆息之牆。
俘虜佩德拉,談到了這個就是滿面哀容,痛飲三杯烈酒,感慨泰西永遠失去了君士坦丁堡。
葡萄牙王國的建立是經過了長期的鬥爭,在這個過程中,羅馬帝國的教廷給予了極大的幫助,最終冊封了阿方索七世為葡萄牙國王,更是確定了葡萄牙王國的地位。
比如法蘭西和英格蘭的百年戰爭落下了帷幕,以法蘭西獨立告終,而贏得了這場勝利的查理七世在去年傳來了病逝的消息,將王位傳給了湊合的路易十二。
而這名以英明著稱的法王查理七世,除了獲得了百年戰爭的勝利之外,還為擁護他成為法王的聖女貞德平冤昭雪,制定了稅法、建立了法軍,收復失地。
但是新繼位的路易十二,反對者極多,因為路易十二還是王子的時候,就參與了謀反活動,最後查理七世還是赦免了他,並且將王位傳給了路易十二,所以大家都叫他叛逆的路易,勃艮第公爵為首的公益同盟,就是路易十二的心腹之患。
俘虜佩佩德拉說到這裡的時候,就是一陣的幸災樂禍,因為勃艮第公爵和葡萄牙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比如日耳曼人為主的條頓騎士團正在和波蘭王國進行曠日持久的戰爭,這場戰爭已經進行了九年之久,但是條頓騎士團的戰力下降的嚴重,不是波蘭王國的對手,條頓騎士團處於前線的壓力,只能對平民徵稅和徵召軍隊,已經陷入了絕對的劣勢。
俘虜佩德拉說到這裡的時候,就是連連搖頭,擁有紅色十字寶劍披風、佩戴黑色十字勳章的條頓騎士團原來是羅馬教廷的騎士團,在十字軍東征擁有赫赫威名,但是條頓騎士團因為信仰腐化,已經墮落到了向波蘭王國低頭的地步。
俘虜佩德拉還聽聞,被寄予厚望的伊凡三世已經回到了莫斯科,繼承了莫斯科公國之位。
佩德拉喝多了,唐興讓鐵林軍送他去休息,這個來自葡萄牙的貴族,說了很多冗雜的消息。
「唐指揮喝多了嗎?」蒯林不確信的詢問著唐興,是不是喝多了,他整理了佩德拉的話,需要和唐興溝通一二,航海日誌是要呈送陛下預覽,必然要準確無誤。
唐興搖頭說道:「我喝的是水。」
蒯林將手中的題本遞給了唐興,頗為確切的說道:「尼古勞茲並沒有欺騙陛下,羅馬的宣稱權,比我們想像的要大得多,真的要細細討論的話,整個泰西,都在羅馬的宣稱之下。」
「羅馬教廷以前還真有三個團營。」唐興笑著說道:「後來沒有,甚至連教廷都一分為二,羅馬帝國正朔的教廷不在羅馬,在羅馬的教廷不是正朔,這真的是一個很有趣的事兒。」
大明人是很難理解羅馬教廷為何會在泰西擁有如此影響力,也很理解教廷和社會的關係,在唐興和蒯林的眼中,這就像是龍虎山天師坐在奉天殿上執掌神器,而文武百官穿著道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在唐興的眼裡,人間事歸人間管,這是天經地義的。
義大利詩人、泰西文藝復興的開拓者、《神曲》和《論世界帝國》的作者但丁,也是這麼認為的。
在但丁的話術里,這叫世俗化,中原這叫絕地天通。
中原完成絕地天通的時間太久遠了,久遠到人們認為理所應當,久遠到大多數人都已經忘記了絕地天通的神話故事。
蒯林頗為確信的說道:「法蘭西的國王是路易十二,他因為造他爹的反被稱為叛逆者,眼下有很多人在造他的反,那個公益同盟對路易十二有實質性的威脅,條頓騎士團似乎也需要幫助,這對我們在泰西的活動都是助力。」
「怎麼活動?」唐興頗為好奇的問道。
蒯林立刻說道:「里挑外撅。」
「你也是讀書人?」唐興立刻驚訝的問道。
蒯林笑著說道:「不才,只是舉人出身,算是讀書人了,考進了海事堂做了舟師。」
「難怪了。」唐興恍然大悟,而後問道:「說說大概的努力方向。」
蒯林有些迷茫,唐興這麼問,他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他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我們遠洋而來,打下泰西不現實,畢竟泰西真的有很多人,就是排隊槍斃,沒個二三十年殺不完,而且他們會跑,會反抗。」
「但是根據倭國的經驗而來,我們讓他們自己對付自己的人,自己奴役自己,為大明利益保駕護航,大明的商品需要一個傾銷的地方,而大明又需要女人可以從這裡獲得,我們自己抓沒那麼多的人手,但是他們自己抓,我們便沒有那麼多麻煩了,而且也不會在道德上被批判。」
「大明是需要人才的,更需要天才,比如俘虜佩德拉談到,在佛羅倫斯,有一個畫雞蛋的天才,叫達文西,我們可以把他抓來…送到大明,沐浴皇恩,接受更好的教育。」
「嗯,我們乾乾淨淨,做壞事的都是騎在他們身上的肉食者?」唐興思考了片刻詢問道。
蒯林點頭說道:「嗯,沒錯,大體思路是這樣的,我們在倭國也有成功經驗。」
唐興笑著說道:「我現在相信你是讀書人了。」
當找不到一個確切的形容詞去形容的時候,用讀書人去形容,似乎非常合適,他們肚子裡那些壞腸子,如果不用在大明的境內,就非常完美了。
唐興手裡拿著一副羊皮卷的海圖,這種海圖極為簡陋,讀圖也困難無比,但是擁有豐富航海經驗的唐興,還是能根據俘虜佩德拉貢獻的這份海圖,找到自由之城弗里敦的位置。
唐興頗為確切的點了點自由之城的位置,笑著說道:「我們要在泰西的門口有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這個自由之城,最為合適,你覺得呢?」
蒯林掐算了一番說道:「嗯,的確是這樣的。」
「打下來,你做自由之城的城主,回京後我為你請封海外總督。」唐興收起了羊皮卷,走出了營帳,開著海天一色的大海,任由海風吹拂,他享受自由,這個自由之城很符合他的調性。
蒯林站在唐興的身後,面色猶豫的說道:「我們就這樣沒有理由的攻打一個並未冒犯我們的城池,是不是有點無恥呢?」
唐興挑了挑眉,點頭說道:「確實無恥,但是皇權特許。」
「再說了,俘虜佩德拉說我是羅馬貴族,那麼羅馬貴族收復一些失地,難道不是合情合理嗎?」
蒯林又掐算了下,繞明白了其中的強盜邏輯,他這才明白,陛下當年為何要納埃萊娜公主入宮了,大明做事,不能沒有理由。
王者之師,出師有名,討逆伐邪,正義在己。
蒯林點頭說道:「這合理嗎?確實非常合理。」
唐興帶著俘虜佩德拉,來到了自由之城外的海灣,因為有俘虜佩德拉的信物,自由之城打開了封鎖海港的鐵鏈。
靠港之後,俘虜佩德拉還在思考是不是要襲擊大明遠洋艦隊,就是那大桶大桶的美酒,在泰西就能換取不小的封地了,若是再加上那些甲冑,佩德拉甚至已經在做夢,成為大公,建立公國的那一天。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
唐興等人看起來格外的和善,而且用美酒招待了他,他們的確武力強悍,無人能敵,但是陰謀詭計,從陰影里遞出去的尖刀,也能傷害到這些看似無敵的騎士。
俘虜佩德拉是貴族,他知道如何使用陰謀詭計。
這在大明,叫君子可欺以其方。
俘虜佩德拉驚駭的看著大明水師全都扣上了面甲,明晃晃的明光甲,在赤道的驕陽之下格外的刺眼,他們全副武裝,除了配有長短銃之外,還背著高大的鉤鐮槍,每三個人都有一把正六邊形的一窩蜂,站在船艙內等待著號令。
一門門子母炮、虎蹲炮被推了出來,瞄準了港口上的諸多衛兵,三桅大船上的炮早已裝填好了火藥,火把照亮了炮兵們的眼神,他們的眼裡,只有城門。
俘虜佩德拉驚呆了,羅馬海軍這麼強橫,還偷襲!
隨著牙旗揮舞,炮火聲轟鳴而出,開花彈划過了弧線,落在了城牆、城門之上,轟然爆開,而倭國足輕們披著皮甲,大呼小叫的揮舞著手中的彎刀、長矛,衝上了海港的棧橋,大明水師,緊隨其後。
倭國的足輕們是極其自豪的,作戰奮不顧身,因為他們身後是是漫天的炮火,是無可匹敵的大明軍隊,足輕們知道自己一定會獲勝,在獲勝之後,劫掠美人和一點點財富,就足夠他們衣食無憂一生。
大明水師的腳步是極其堅定的,一步步的向著他們的目標—城主府走去,但其實除了放炮之外,大明水師的軍卒們,出手的次數並不是很多,但凡是有個敵人冒頭,足輕們就會衝上去,三五成群的砍死對方。
日暮西斜,自由之城弗里敦已經被大明軍完全占領,在這附近的葡萄牙殖民地,就是大明水師的下一個目標。
俘虜佩德拉絕對想不到,他將一個怎麼樣的存在,帶入了自由之城,蒯林被後世稱為泰西掌控者,是比東邊的伊凡三世更恐怖的噩夢。
而自由之城將成為了阻攔泰西南下掠奪財富的門戶,自由之城到英格蘭有大量的海島,以自由之城為核心,這些海島,將成為封鎖整個泰西的鎖鏈。
自由之城——弗里敦,將成為這個鎖鏈的鎖芯。
自由之城城主府內,大明番都指揮唐興,面色凝重的看著堪輿圖。
唐興看著十三艘船的船長,指著其中一人說道:「楊成,我令你立刻前往慢八撒,遇到大明船隻之後,讓他們把消息傳回國內,大明水師調遣需要皇命,就讓大明的武裝商舶前來協防,他們一定會來的,相比較西洋上的窮鬼,泰西無疑更加富碩,搶劫的事兒,他們從來不落人後。」
「末將遵命!」官校領了火牌,帶著命令一刻也沒停留,南下而去。
唐興又對著蒯林說道:「不用擔心,我暫時不打算繼續向西探索,大西洋風高浪急,舟師需要觀察水文,我至少會在這裡停留半年以上,等待大明武裝商舶的支持。」
蒯林的手指不停的快速掐算,而後說道:「我們是不是讓俘虜佩德拉帶著我們的善意和葡萄牙國王溝通一下?」
「善意?」唐興有些疑惑的說道:「我們打下了葡萄牙的海外殖民地自由之城,我們哪來的善意呢?」
蒯林點頭說道:「送回俘虜佩德拉就是我們的善意,再帶一些一千枚精美的銀幣,就說我們遠道而來,缺少落腳之地,至少能拖延一陣,為大明武裝商舶馳援爭取時間。」
「唐指揮是知道的,這朝堂之上從不是鐵板一塊,那葡萄牙王國難道就是鐵板一塊嗎?我們可以派遣一些聰明伶俐的人,去遊說一番,當然我們也絕不空手而去,帶著一些禮物以表誠意。」
唐興看著蒯林,面色複雜的說道:「里挑外撅,這就開始了嗎?」
「軍事交給大明軍士,這些政治和外交上的事兒,還是我們讀書人比較擅長。」蒯林點頭承認,自己已經開始里挑外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