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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實踐才能出真理

2024-05-09 17:06:46 作者: 吾誰與歸

  「免禮免禮。」

  朱祁鈺笑著問道:「於尚書這是不放心嗎?」

  「那倒不是,只是陛下,臣剛準備躺下,才想起來還未巡查火藥營房,火藥貯藏稍有不慎就釀成大禍,百萬斤火藥貯藏,臣就過來看看。」

  「正好明天開爐,就過來看看,碰到了陛下。」于謙笑呵呵的說道,隨即立刻想到了什麼,低聲說道:「陛下,其實臣有句話要說。」

  「哦?怎麼了?」朱祁鈺一愣,看著于謙的鄭重的表情,疑惑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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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謙欲言又止,只好低聲說道:「其實陛下,王恭廠的老師傅們說,陛下這法子有效倒是有效,不過,明天可能還是煉不出鋼來,能得到的也是白口鐵,而不是鋼料。」

  白口鐵?

  于謙示意站在旁邊的匠戶拿過來一塊鐵說道:「就是這種,燒灼的煤料,多是來自西山,即便是水洗精選,還是不夠熱。」

  「工匠們提到了一個法子,前段時間堅壁清野,城中木料堆積如山,如果可以用木料燒制木炭,再用木炭為底料,倒是可以更熱一些。」

  「這塊白口鐵,就是工匠們用木料燒制的木炭作為底料進行熔煉得到的白口鐵。」

  于謙將手中的白口鐵遞給了朱祁鈺,朱祁鈺拿過來看了半天,斷口呈銀白色,但依舊是生鐵,而不是熟鐵。

  生熟鐵其實就是鐵和鋼的另外一種稱呼。

  于謙嘆氣的說道:「但是城中多燒薪柴,哪有那麼多的木炭可供王恭廠使用,這種法子快是快些,但是更貴。」

  王恭廠的工匠們並不是沒有開拓精神,他們在連溫度計量都沒有的時代,就已經開始探索用木炭來進行煉鋼。

  再配上朱祁鈺的風箱,才有直接煉出鋼的可能。

  「那明天就用木炭先燒一爐。」朱祁鈺對于謙的說法表示了肯定,他讓興安給他裝了一袋水洗煤,準備回去研究研究。

  于謙在景泰爐前長揖作別。

  朱祁鈺打量著于謙的背影。

  于謙和諸葛亮類似,受命於敗軍之際,奉命於危難之間。

  諸葛亮受命於劉備兵敗夷陵,客死白帝城的時候,那時候的蜀漢,風雨飄搖。

  此時的于謙,則是受命於六師新喪,大明皇帝被俘的窘境之中,大明也是多災多難,東南起義、西南叛亂,瓦剌勢大。

  于謙卻也在夜幕中打量著朱祁鈺的背影,這個時間點了,還過來看看,真是大明有幸,時逢明君也。

  次日的午後,朱祁鈺非常懊惱的看著一個個鐵塊,這裡面依舊全都是白口鐵,他們距離鋼差一些,但是它們依舊是生鐵,不適用於用於軍器。

  大明的皇帝別出心裁的相處了熱鼓風的創意來,讓爐溫進一步升高,當鐵水從前包里迸濺而出,那種如同太陽一般炙熱的明黃色,讓人情不自禁的歡呼。

  當所有人都以為大明終於有一種方法可以直接煉鋼,工匠們熱情似火,不顧及炙熱的鐵水,開完爐,澆鑄鐵錠之後,他們才失望的發現。

  爐溫是夠了,但似乎不完全夠。

  所有的鐵錠無一例外,都是白口鐵,當然它無限接近於鋼,但它不是鋼。

  他們圍在鐵錠的周圍,一臉茫然的看著朱祁鈺,朱祁鈺手裡是一塊帶著餘溫的鐵錠。

  白口鐵,朱祁鈺也不顧上熱,蹲在地上,檢查著所有的鐵錠,全是白口鐵。

  這些白口鐵比王恭廠所有的白口鐵都要好,雜質極少。

  但是由鐵變成鋼的依舊需要極其繁瑣的步驟,千錘百鍊,或者再融炒鋼,這兩種方法無疑是增加了極大的成本和時間。

  問題出在哪裡?

  朱祁鈺站起身來,環視了一周迷茫的工匠們。

  這十多天的時間,朱祁鈺一直在研究煉鋼這件事,而且提出了不少切實可行的意見,這次的煉鋼,他也抱有了極大的期待,以老子信息大爆炸時代的信息量,煉鋼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但是現實告訴他,依舊沒有煉出鋼來。

  于謙試探的勸慰道:「陛下,這白口鐵極其耐磨,可用於犁鏵的農具上。」

  「我們現在能造什麼?能造桌子、椅子、凳子,能造茶壺茶碗,能造簡單農具種糧食,我們還能幹什麼?」朱祁鈺深吸了口氣,反問了一句。

  這是大明現狀。

  于謙是好意,朱祁鈺沒那麼好歹不分的,他在跟自己置氣罷了。

  白口鐵極其耐磨用在農具上,的確是一把好手,但是不是他想要的鋼。

  對於國家而言,鋼鐵就是它的脊樑。

  「炒鋼法的爐子開著嗎?朕要去看看!」朱祁鈺不肯將就,他一甩袖子,走進了王恭廠的民舍里,摘下了自己的翼善冠,解開玉束帶,脫下了五龍金織袍,換上了一件王恭廠里工匠們穿的粗麻短衫,走出了房門。

  「走去看看,朕今天要親自炒一次鋼!」朱祁鈺堅信實踐出真理。

  既然自己失敗了,那就要從失敗中尋找原因,親自到炒鋼的工坊看看,親自動手做一下。

  朱祁鈺帶著錦衣衛來到炒鋼工坊的時候,嚇了住坐工匠們一大跳,他們倒是知道這是皇帝,畢竟朱祁鈺這十多天的時間,天天往這裡跑。

  但是這身粗麻短衫的裝扮,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

  「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幾個工匠帶頭要跪,朱祁鈺阻止了他們,說道:「繼續炒鋼,朕要觀摩。」

  爐子和朱祁鈺用的爐子沒什麼大的區別,鐵水流出五尺外的一個耐火磚砌成的方塘之內,一群工匠,將袋子裡的泥巴扔進了鐵水中,抄起了旁邊的木棍開始攪拌。

  「這是什麼?」朱祁鈺拿起了一把泥巴,滿是疑惑的問道。

  「污潮泥,就是鐵料粉和石英石敲成粉末。」一個工匠磕磕巴巴的回答了一句。

  朱祁鈺拿起了一根柳木棍,站在方塘磚沿之上,開始學著工匠攪拌。

  鐵水很熱,站在方塘之上沒一會兒,朱祁鈺滿頭是汗,他手中的柳木棍沒一會兒就燒沒了,他又拿起了一根,繼續攪拌。

  熱,朱祁鈺很快就明白了汗流浹背這個成語,是多麼炙熱的詞語。

  他只覺得被鐵水炙烤的一陣陣的眩暈,甚至腦闊都有點疼。

  他甚至聞到了燒羽毛的味道,朱祁鈺知道,那是蛋白質氧化的味兒。

  他看著明黃色的鐵水,在柳木棍下如同膠狀物一樣不停的攪動,忽然知道自己問題出在了哪裡。

  這些鐵水被攪拌,為什麼不會冷卻,反而變熱呢?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啊。

  他放下了木棍,走下了方塘磚沿。

  大明的朝臣是沒有權力阻止皇帝胡鬧的。

  比如朱瞻基喜歡玩蛐蛐,朱厚照喜歡豹房猛獸燒自己的寢宮、嘉靖皇帝朱厚熜喜歡修仙、朱由校喜歡木匠,這類喜好,朝臣們上諫過。

  但是大明皇帝大權在握,誰又能勸的了?

  朱祁鈺走下了方塘磚沿之後,于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太危險了!

  每年都會有工匠因為腳滑落入鐵水之中,屍骨無存。

  陛下怎麼能這般胡來呢!

  「朕明白了,朕明白了!」朱祁鈺極為英氣俊俏的臉龐,被熏得黑乎乎的,但是他絲毫不在意。

  他想明白了應該怎麼辦,他找到了問題出在了哪裡!

  「朕現在就給你畫圖紙,今天就把這個前包改出來,明天,我們再試一次!」朱祁鈺十分興奮的邊走邊說。

  于謙雖然不知道皇帝想明白了什麼,但他還是俯首說道:「陛下,昨夜就熬到了子時,今天就不用陪臣一起熬著了。」

  「沒事,還年輕。」朱祁鈺滿不在乎的說道,他連衣服都沒換,就在王恭廠畫了圖紙,當場改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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