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被欺負
2025-02-17 12:12:45
作者: 琴瑣
他周周正正地向我行禮,口中道:「臣奉旨迎接公主回京,鳳輦已在書院外等候,隨時可以起駕。」
我未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說:「本宮自會回京,然不需容大人護送,你何處來回何處去。」
姐姐端坐一旁沒有說話,但似乎是示意眾人退下,一時屋子裡不見外婆和璐兒他們,唯獨我和姐姐姐夫還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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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朔已起身,平靜地重複剛才的話,更強調了是奉父皇的旨意。我漠然聽之,不予以理會,屋內氣氛冷凝僵持。
「初齡,柯里頎答應會來接你?」終是姐姐先開口,我無聲頷首肯定,目光又幽幽地轉向別處,就是不曾看容朔一眼。
「大公主,微臣想和舜元公主單獨說幾句話,斗膽請大公主和駙馬迴避。」容朔突然這樣對姐姐說。
「快一些,本宮還有很多話和妹妹說。」姐姐淡淡一句,隨即與姐夫離去。
我心中恨惱,就在容朔走近我的時候霍然起身,雙眸刻到他的臉上,恨恨地質問:「放肆,誰容你近本宮面前?」
他一愣,但旋即鎮定,炯炯雙目大膽地承接我的目光,沒有一分君臣、男女的避忌,好像我已是他的妻。
亦是這一瞬,我被他的形容怔住。
猶記得坤寧宮的一瞥,猶記得護國寺模糊的一眼,更清晰記得掀開他面罩的那一幕,可是眼前這個容朔,除了眼眉口鼻不變,渾身散發的氣場,已全然不是從前那個人。
「柯里頎不會來接你,而你若不隨我回京,將一輩子也見不到他。」他很平靜地說完這句字字威脅的話,恭敬地後退半步,欠身道,「請公主起駕。」
只覺得胸前一窒,半晌不知如何應答。
「公主,請起駕。」見我無語,容朔再重複,這一回算是用了敬語,「早一日到京城,您早一日能見到柯里頎,不然他永不見天日,您也見不到他。」
「容朔,別忘了你做過的事,我會讓你為之前的行徑和今天的話後悔。」我幾乎想伸手扼他的脖子,將利刀刺入他的胸膛,至此,我對這個男人深惡痛絕,更惡狠狠道,「柯里頎若有半分不妥,我會讓整個容家付出代價。」
他一怔,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終是恭謙地垂首道:「請公主起駕。」
「本宮要再和大公主話別。」我冷然道。
他默聲答應,靜靜地退了出去,不久姐姐獨自進來,我撲到她懷裡說:「父皇為什麼信任這樣混帳的人。」
姐姐卻問我:「他說你願意跟他走了,怎麼了?」
我嗚咽道:「柯里頎在他的手裡,我無能為力。但是到了京城,我決不會放過她。」
「路上小心些,不論如何珍重自己的身子,姐姐過些日子也會回京,到時再見。」姐姐這般說,再沒有提別的事,請來外祖母、喚來孩子們與我惜別,終究將我送上了鳳輦,我聽不見容朔在車下和姐姐姐夫說什麼,很快我們便出發了。
儀仗經過熱鬧的街道,三年來我時常便服出遊的地方,晴天帶著璐兒飛奔追趕建毅的地方,雨天撐著油紙傘踏著青石板上水塘廝鬧的地方,聚集了無數的百姓,他們夾道為我歡送,爭先恐後一睹我的芳容,可我卻冷漠地端坐車輦,不願見到他們的臉,甚至連聲音也不想聽見。
「告訴容朔,快些走。」我冷冰冰地朝陪我坐在鳳輦里的侍女吩咐,她應著便出去了,可是車輦沒有半分加速的動靜,依舊緩緩行過每一條街,那侍女也一去不返。
我咬牙忍下,心中恨:一切的一切,來日定慢慢和你計算。
終於離開姑蘇,因為那些恨惱而衝散的不舍又慢慢地浮現,走了半日後儀仗停下休息,我站在車下眺目遠望早已遠離的城鎮,耳畔仿佛能迴響暮鐘的嗡鳴,三年來我除了恣意縱樂,留下的記憶除了歡笑,竟再無其他。
「公主。」容朔走近我,我沒有回身,只冷聲道,「本宮已說過,不許你隨便到面前來。」
他那裡靜靜地,似沒有半分不悅,回答:「臣有事要與公主說明。」
我漠然,也不說聽不聽,只是朝前走了兩步離他遠些。他仿佛有跟上來,語調平和地說:「關於柯里頎,臣並不知道他在哪裡,自然他沒有來姑蘇接您的原因,也不得而知。」
我霍然回身盯著他,好像沒明白他的意思,然心裡的熊熊怒火已然竄上來。
「為了公主能順利跟臣上路,臣冒昧欺騙您,望公主恕罪。」他話雖這麼說,卻並無半分愧疚之態。
「你是不是覺得之前的事不夠死罪,所以才一次次試探本宮的底線?」我壓抑怒火,冷聲道,「此刻本宮抽出你的佩劍將你斬殺於此,父皇也不會怪我,你們容家也不能奈我何。容朔,你信不信?」
他很淡定地回答我:「信。不過臣現在不會讓自己死在您的手裡,無論如何將您送回京城,是臣事先向皇上許下的諾言。」
「好,我們走著瞧。」我惡狠狠地扔下這句話,不再理會他臉上的神情,轉身回到鳳輦上。
其實我雖然生氣,但得知柯里頎沒有被他挾制,心裡還是高興的,奇怪於我竟沒有對他的「失約」失望,相反更希望他平安無事,心裡篤定回京後定要找到他的蹤跡,也最好他能去到姑蘇,然後大姐姐會告訴他我去哪兒,可能的話,希望他一路追來。
想歸想,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們又走了三天的路,柯里頎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不過到這一天時,服侍我的侍女已幾乎崩潰抓狂,她匍匐在我的面前哭泣:「公主吃點東西吧,您會餓死的。」
三日未進米水虛弱到說話都沒力氣的我,卻依舊強硬地拒絕進食,得知自己被騙那日起我就再沒有吃東西,更因聽見容朔對侍女道:「沒關係,餓兩頓她自然就吃了」,而發誓要讓容朔後悔,如是整整僵持了三日。
侍女顫巍巍將米粥端到我面前,我用最後的力氣拂開,吐出一個「滾」字,她哭著跑出去,我知道他定是去找容朔。
不久,那個驕傲自大的男人果然出現,看著車內一片狼藉,他沉沉地吩咐身後人,「再拿粥來。」
邊上似乎早有準備,一碗米粥又送到他手裡,他端著粥一步步走向我,沉著聲道:「公主再不進食,會餓死。」
我冷笑:「餓死在路上,看你如何向父皇交代。」
他不可理喻地看著我,「你要對付我有的是辦法,為什麼折磨自己的身體?」
「殺你容易,可我就是想看你這樣抓狂和無奈。」
「你……」容朔皺眉,嘆氣道,「要我怎樣,公主才肯吃飯?」
「送我回姑蘇。」
「不可能。」
「那就等我死了,你自刎謝罪好了。」我冷冷地轉過臉去,再不看他。
須臾後,有腳步聲傳入耳朵,旋即便感覺到有身軀在迫近我,等我轉過目光,容朔已到了面前,近得幾乎貼上我的身體,我大怒,「放肆……」
然話未說完,他竟一把將我捉到懷中,手臂死死地厄住了我的雙肩,我本就虛弱無力,如此更動彈不得,容不得我再說話,他竟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疼痛讓我不自禁地張開了嘴,瞬間便有溫熱的粥滑入咽喉。
「咳咳……」因我克制咽喉不讓自己吞下,而他不斷地將粥灌入我嘴裡,如此終嗆到大咳起來,他輕拍著我的背,等我緩過神來,反手就想摑他的臉,卻被他捏住了手,只是沉色問:「公主要自己吃,還是繼續由我來餵?」
十八年來,我從未被人如此忤逆過,小時候不愛吃飯,鬧得天翻地覆母妃也絕不會這樣對我,這一份屈辱,將我的自尊和驕傲踐踏無餘。
「我自己吃。」我冷聲道。
「好。」他應著將粥碗遞給我,可不料才接過碗來,我就順手砸在了地上,眼中似要噴出火來,恨毒了那般瞪著他。
容朔才舒展的臉色又一沉,悶哼一聲後默默地離開,我才想鬆懈精神,他竟又端著粥碗出現在車裡,這一次容不得我再掙扎,他竟強行灌下我半碗粥,弄得我幾乎哭出來,方罷手。
「想要看我抓狂無奈,也請你保重身體保存體力,不然就這麼死了,多沒意思?」他沉聲說著這句話,更道,「從今天起,我不會再順從你,把你安然送回京城是我的責任,你不肯吃飯我餵你吃,你要尋死覓活我會綁縛你,公主的尊貴回到京城隨你怎麼算,但這一路,你若不想再吃這樣的苦頭,最好善待自己。」
狼狽的我伏在床上,雖然吃下東西似乎有了力氣,卻不知道該對他說什麼,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哭,可我不要在他的面前哭。
「如果皇上和皇貴妃知道你這樣折磨自己的身體,會做何感想?難道你還是小孩子?我沒記錯的話,小公主十八歲了吧!」
他說完這一句,終是一嘆,繼而出去不知吩咐了什麼,便有侍女進來伺候我洗漱,她們戰戰兢兢什麼都不敢問,麻利地打掃了車廂,為我換了乾淨衣裳便退出去了。
可他的話如魔咒一樣纏繞在耳畔,想到母妃心疼的目光,便心痛得好似難以呼吸,可他們怎麼捨得把我交付給這樣的人,他們可知道初齡被人欺負?
越想越委屈,匍匐在床榻上大哭,直哭得沒有力氣昏睡過去,醒來時已是第二天。車馬仍在行徑中,侍女小心翼翼地送來飯菜,「請公主用膳。」
大概因我幾日沒吃東西,送來的仍舊是清粥小菜,我知道若不吃那個傢伙又會來折磨我,遂自行吃了大半碗,可邊吃邊想著昨日被欺負的事,又忍不住落淚,那些侍女怯怯地在一旁,不知道我為何落淚,便更加得緊張。
如是一整天,我都靜靜地在車內休息,偶爾挑開帘子看車外的光景,幾次都瞧見容朔從鳳輦邊騎馬而過,每四目相對我都憤恨地放下帘子忍不住低咒一句,而他似乎不以為意,下一次瞧見我掀開帘子,還是會禮貌頷首。
午飯和晚飯都準時被送來,我順從地吃下不少,也因此恢復了體力,夜裡儀仗停在路邊休息,我吃罷了晚膳問侍女:「隊伍還走嗎?」
侍女答:「容大人說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走夜路不安全,不如停下歇息一晚,明早啟程中午能到前面的城鎮,就在那裡歇一天再走。」
我吃了飯要走走,便出了鳳輦站在車門前眺望四周,我們果然是到了一片林子一樣的地方,邊上有綿長的河流,車輦馬匹都停在岸邊,因為翌日清晨就走,便沒有搭營帳,馬兒都鬆了韁繩,散放在河邊吃草,侍衛們三五成群坐著休息,不遠處燃著篝火,暖風習習而過,一切都靜謐安寧。
卻有嘩嘩水聲打破寧靜,遠遠瞧過去,竟是容朔裸了半身在河邊給他的馬匹洗澡,月光讓他健碩的肌骨泛出飽滿的光華,莫名地心底一顫,他果然是不同了,當初在坤寧宮外見到時,看著還挺瘦弱。
我恨道:「不知羞恥的傢伙,這樣衣不蔽體。」說著轉過身子來,眼瞧那幾匹馬兒優哉游哉地吃草,四周的人都閒適懶散,一個念頭倏地竄上來,心頭突突直跳。
「公主。」一個侍女喚我,我因心虛而受驚,大聲反問:「幹什麼?」
她吃了一驚,定定神後才顫巍巍遞給我一碟切好的水果,「請公主用香瓜。」
我乾咳一聲,指了指河邊道:「我想去那裡吃。」
她忙答應,攙扶我下了車,我款步走到那一處綠草豐茂處,一些本在近處休息的侍衛便識趣地避開。侍女將水果遞給我,我拿了銀叉子隨意地吃過幾塊便膩了,走近一匹馬兒,用手拿了餵它,馬兒吃得很歡,也引得其他幾匹馬湊過來,碟子裡的香瓜有限,我便吩咐那侍女:「還有嗎,統統拿來。」
侍女忙答應下,匆匆跑開了。
我將手裡的香瓜悉數餵給那匹棗紅馬,又摸摸它的鼻子以示親近,馬兒是最溫順善良的動物,似乎很快就與我相熟,我抬眸瞧瞧四周,似乎大家都沒什麼警戒,心裡一橫,悄悄撿了一條樹枝做馬鞭,抓著棗紅馬的韁繩就翻身上來,等不得四周的侍衛反應過來,我已一鞭子抽下,夾緊馬肚子騰躍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