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皇孫中毒

2025-02-17 12:10:54 作者: 琴瑣

  「沒有欺負她。」泓暄好委屈,上來把手裡的皮影塞給初齡,嗚咽著說,「我不要玩了,妹妹不要生氣。」

  嗣音瞧見是泓曄送給初齡那套皮影,平日她只肯讓穀雨從德演給她看,不肯叫祥兒吉兒碰一下,別的玩具都隨處仍的,唯獨這一套東西每每都要看著穀雨收到箱子裡才好。今日不知怎麼翻出來了,大抵是見泓暄要玩,她心裡就不樂意了。見泓暄因叫妹妹生氣而不知所措,可愛的模樣很是叫人心疼,忙拉過來摟在懷裡說:「暄兒不理她,叫她矯情去,既然拿出來了,做什麼不叫哥哥一起玩。這么小氣的妹妹,咱們才不喜歡呢。」

  初齡未必能懂大人的話,但會聽音,見母親疼哥哥不要自己,哇得就哭出聲,蹭著舒寧委屈得跟什麼似的。泓暄心疼壞了,過來拉拉初齡哄她不要哭,奶聲奶氣地跟她保證他不會再玩妹妹的皮影,小哥哥大度的模樣叫兩個大人甜到心裡去。

  此時涵心殿那裡來了人,李從德接待後便來告知嗣音:「方總管說請主子不必準備皇上的午膳,皇上今兒不過來。說才下了朝就把幾位王爺大臣召進了涵心殿,似乎有大事情要談。」

  「明白了,也轉告方總管,我這裡很好,也隨時都能準備接駕。」嗣音道,轉而看舒寧說,「皇上既然不來,你多待一會兒,派人告訴貴妃娘娘一聲,說吃了飯才回去。」便笑著樓了泓暄問,「穀雨做的桂花糖藕可好吃了,暄兒留下吃飯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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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有好吃的,初齡頓時不哭了,跑過來笑眯眯拉著哥哥的手,似乎要他留下來一起吃。嗣音故意道:「暄兒若不留下,就不叫穀雨做了,一些不聽話的小孩子是沒得吃的。」

  初齡迷茫而生氣地看著母親,作勢就要哭,泓暄忙拉著妹妹的手說:「我不走,我和初齡一起吃。」

  嗣音朝舒寧笑道:「泓暄這孩子怎麼這樣討人喜歡。」

  這邊女人孩子一團和氣,涵心殿裡的氣氛卻有些嚴肅,原是西南那邊出了問題,邊界外兩個小國劍拔弩張,隨時都可能火拼,而他們都比鄰天朝,一旦開戰,勢必會影響到天朝邊境,如果沒有軍隊壓陣,難保他們會不會生出其他事端。

  而最熟悉西南那邊的,莫過於晏珅,可如今東北那裡也在他的麾下,一時沒有合適的人去督戰,皇帝這才召集王公大臣散朝後繼續商議。

  晏珅和晏璘本因泓昕大婚而休假,此刻也奉召入宮,可問題的中心在晏珅身上,他卻一直默默不語。

  西南和東北他只能去一處,但顯然如今西南吃緊,怎麼算他都該先赴西南,而皇帝下令是極容易的事,可就這麼下旨命令他去,就會顯得朝中無人可用,處處都要仰仗他晏珅。故而分明是眾人瞭然於心的事,可為了朝廷的體面,不得不僵持在這裡。

  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是晏珅舉薦別人赴東北,而他自己請命去西南,這樣皇帝能有台階可下,一切圓滿。當然朝中也並非無人可用,只是既然有最好的人選,又何必冒險派新人前往。邊境穩固是國家安定的重中之重,容不得一點點的馬虎。

  也是在這僵持的時候,皇帝深刻意識到他的無奈。他已過不惑之年,即便所謂的正當盛年,事實上自己的身體他再清楚不過,而膝下的兒子裡只有泓昀成人,可卻是個沒什麼歷練沒什麼擔當的傢伙,若逢戰事,他能倚靠只有這一班兄弟,而兄弟中殺的殺、流放的流放,年輕的幾個可靠的也並不多,晏珅竟成了他最重要的臂膀,可是他們兄弟倆的關係,卻那樣的微妙。

  這件事商議到晌午仍無結果,一切就因為晏珅的緘默不語,皇帝遣散眾人,只是留下晏璘,面對老七他尚能說幾句心裡話。

  晏璘知道皇帝難做的地方,也不避諱,直言道:「不如讓臣弟去和十四弟說一說,叫他主動請纓來圓滿此事。」

  彥琛擺擺手,閉目道:「他定有他的算計,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你若與他相談,他定會向你開出條件,到時候你是告訴朕好還是不告訴朕好?他若有心請纓,此刻這件事就已經解決了。」

  皇帝想想又冷笑說:「差不多的年齡,泓昀卻仍像個沒斷奶的孩子,朕真真失望透頂。」

  晏璘道:「父皇雖子嗣繁榮,但皇上和眾兄弟們長成前,他也有一段空白的時候,而彼時父皇還年輕,所能倚靠的皆是叔伯,比起皇上此刻,更是難以掌控的。臣弟以為皇上不必太過憂慮。三皇子雖不才,但再過幾年,四皇子也能獨當一面。」

  彥琛皺眉道:「朕本有心把泓曄扔給晏珅帶去軍隊磨礪,讓他多些歷練,但如今泓昭已送出宮,朕即便把他們倆都送去,朝臣們也只會把目光集中在泓曄身上,無疑會認為朕有立泓曄為儲君的念頭。若是從前尚可,但如今有了泓昶,朕一旦有培養庶皇子的念頭,墨守成規的那一派宗室大臣一定會來找朕的麻煩。到時候本來什麼事都沒有的,卻反掀起風波。而他們這一動,支持泓曄那一方也會動,難道要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開始捲入奪嫡的戰爭?豈不是朕這個父親的無能?」

  晏璘無話可說,不在其位不謀其職,他真真無法想像一個帝王的無奈,饒是兄長盡心如此,也有舉步維艱的時候。又是哪個說帝王富有天下就可以為所欲為?那是昏君的行徑,而眼前這位,不啻千古一帝。

  「朕可以不理會朝臣們的奏摺諫言,可卻壓不住他們私下的舉動,現在他們都還是孩子,做動作的就只能是背後這幾股勢力。即便皇后無心讓泓昶成為儲君,但牽扯到其中利益的朝臣世族絕對不會理會皇后的意思,寄予皇后不參與其中不難,難的是那股看不見的勢力。而泓曄這裡,朕這幾年傾心教導,外臣們也是看在眼裡的,無疑他的背後也已凝聚了一股勢力,泓昶的突然出現已經讓他們躁動不安,若再有別的事發生,難保不會有所行動。晏璘你可知道,此時此刻朕的朝廷,不亞於西南那兩個小國。只是他們兵刃相見看得見摸得著,朕這裡卻什麼也觸及不到,一旦出事,必有一方受傷,而朕如何防備都無濟於事。」

  皇帝一口氣說完這段話,天眉間的愁緒更深,竟緩緩握了拳,「人算不如天算,泓昶完全在朕的計劃之外,到此刻朕仍想不出周全他們兄弟的萬全之策。老七你可知道,朕委實不想那一段歷史重演。」

  晏璘靜默,許久許久後才開口說:「臣弟斗膽說一句,皇上是否執念太深?您竭盡全力想要去周全皇子們,卻忘記了他們也有他們的人生,即便現在就要捲入鬥爭,也是命數所在。正如您看待廢太子一事,難道您不覺得當初父皇也竭力要維護我們?可是他也無能為力,因為皇上和眾兄弟們,有我們自己的人生,是父皇他完全不能左右的。殺戮也好、猜忌也罷,都無法避免。皇上擔心過甚,只會越來越看不清眼前的事情,不如您放開手作壁上觀,適時地做出決斷,興許事半功倍。」

  彥琛倏地睜開眼凝視他的七弟,這些話兄弟間說無疑是最窩心的,可臣子對帝王說,就是大大的犯上了。

  晏璘已單膝跪地,抱拳道:「臣弟並無他念,望皇兄明鑑。」

  皇帝靜靜地看著他,不知為何這一刻他竟是想到了嗣音腹中那未出生的胎兒,一年閃過心中猛跳,腦海里蹦出三個字「不可以。」

  宮外,泓昀與如雨帶著太醫歸來,太醫為奄奄一息的赫婭把脈後,很坦率地告訴二人:「王妃心神耗盡,這般年輕卻氣極吐血,絕不是好事。此番自然能救回來,但是日後若不靜養再過度耗費心神的話,臣冒死說一句,王妃再若吐血,生命就岌岌可危了。」

  泓昀問:「這些話你可曾對她說過?」

  「自然已坦言,這是臣的職責,且保養全在王妃自己身上,求不得旁人。王妃若非年輕又自小錦衣玉食有底子在,如此折騰下,只怕這一關都難過。」太醫很誠懇,亦很善良,對泓昀道,「王妃的性子臣也有所耳聞,再若不改,性命堪憂。」

  其實早在赫婭第一次沖入後院發瘋虐打何子衿時,何子衿就將她打暈對阿爾海嬤嬤說過這些類似的話,只是赫婭不知保養,仍率性妄為,之後又經歷分娩、小月,到如今把一副好好的身子骨折騰成這樣。

  泓昀嘆息道:「多謝太醫,勞你開幾副方子叫她吃著,往後本王會敦促她修身養性。」

  下人們將太醫送走,梁如雨見丈夫愁眉不展,好聲勸道:「你也不要太擔心,往後處處讓著姐姐一些就是了,你放心我不會和她爭吵,不求別的,只盼姐姐身子好起來。她畢竟是浩爾谷的公主,若不好只怕父皇苛責你,那又有什麼意思。」

  也是梁如雨到了身邊,泓昀才知道一個溫柔體貼的女人對男人而言是多麼的重要,雖然到此刻他心裡任有微妙的感覺,卻已經願意接受如雨對他所做的一切,更願意放心而安心地把家裡交付給她,這種感覺竟是和赫婭大婚來從沒有過的。

  「難為你了,只是她脾氣不好,你若受了委屈就告訴我,即便不和她理論,我也不要虧待了你。」泓昀這樣說,伸手握了如雨的手,「往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我操心的夠多了。」

  梁如雨面頰微紅,心裡大大的滿足,頷首答應說:「我不會叫你失望的,這也是我的家呀。」

  泓昀抬手輕輕撫摸她的臉,可這一瞬竟罪惡地想,若當初那個梁秀女指給了自己,現在和郡王府又會是怎樣的光景呢?如果梁如雨真的是上天給自己的補償,那就坦然接受吧,不管是否愛這個女人,對她好一些,也不枉費她為自己的付出。又或者……自欺欺人地過下去,只當自己在對那一個她好。

  「你去歇息吧,不是說還有政務要處理麼?明兒上朝父皇會問你吧,別耽誤了。這裡交給我了,我會照顧好姐姐的。」梁如雨欣然含笑,面若春芳,輕輕推搡了泓昀,嬌俏一聲,「趕緊去吧。」

  泓昀亦笑,故意停了幾步,終是離去了。夫妻倆這樣的舉動無異於打情罵俏,竟叫周遭的下人們看傻了,他們幾時見過泓昀和赫婭做過這些事?

  梁如雨察覺後撲紅了臉,隨即溫和地吩咐眾人去做一些事,落落大方和善可親,與赫婭全然另一幅面貌,這叫倍受赫婭折磨的丫頭老媽子們怎能不喜歡這新主子。於是進門不過三日,梁如雨就將府里上上下下人的心輕鬆都收到了自己手裡。

  其實要做到這些再簡單不過,多謝微笑多謝寬容便可,但是那個浩爾谷赫婭她不會,學也學不會,裝也裝不來,從骨子裡做不到這一切,也不怪她失人心,也不怪她就這樣把家拱手交了出去。

  「把承垚抱到我屋裡去,除了奶娘和素昔照顧他的丫頭,旁人不要近身。」此刻,管家已召集了大部分丫頭老媽子過來,梁如雨立在廊下含笑吩咐著,「姐姐屋子裡需要五個丫頭,侍奉吃藥洗漱捶腿遞東西,你們挑出二十個能幹的來,分成四班每半日半夜輪換,每五人里有一個負責的,有事情我只管問她。而這二十個人不必再做其他的事情,眼下就只照顧好王妃就成。這二十個人原先的活兒各房自行分攤來做,記清楚每日誰多做了什麼,等王妃身子好了,一併多算你們月錢。有什麼事先同管家說,管家不能定奪得再來尋我。不要事事都送到王爺面前去,有不妥當的我自然會去問他。如今暫時這樣,等姐姐好了若有變數,再會吩咐你們。就散了吧。」

  眾人聽得頭頭是道,只覺得這新主子雖年輕,做事卻有條有理,且為人有寬厚溫和,真真是上天開眼,叫王爺能過好日子了。有些平日被赫婭責罵責打過的,心裡嫉恨她的凶戾,竟默默地希望她一病不起,就這麼窩在屋子裡做她的王妃,少在人前作威作福也是好事。

  見眾人服自己,且不過半日府里一切都井井有條起來,梁如雨好不得意,泓昀那邊聽管家說了這些後,也是欣慰得不知說什麼好,竟覺得母親給自己挑了一個好人,心裡對她的埋怨少了許多。

  不過這樣太平的日子沒過幾天,正當宮裡也傳言和郡王府因梁如雨當家而改頭換面的時,突然傳來承垚中毒的消息,原是這孩子突然上吐下瀉險些折騰去一條小命,大夫看過後說是食入了微量的砒霜所致,查驗府里所有的食物,果然發現專屬承垚吃的東西里含毒。於是從負責照顧承垚的奶娘到廚子和採辦都被扣押起來,畢竟毒害皇嗣那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

  而因這件事傳出去,弄得滿城風雨路人皆知,本就因西南吃緊而煩悶的彥琛把泓昀叫到面前一通斥罵,更撂了狠話說:「如今西南吃緊,你文不能治國武不能安邦,叫朕指望你什麼?」

  泓昀雖備受打擊,卻無話可說,灰心氣餒地退出涵心殿時,正遇上晏珅過來,這個十四叔自小文武雙全,年紀輕輕就建功立業,他從前甚至都覺得將來皇祖父駕崩,十四叔會繼承大統,雖然父親最終成為皇帝是值得高興的事,可在他心裡從前對晏珅的崇拜並未淡去。

  可也因為他的存在,處處對比著自己的無能,到如今,由不得泓昀心裡泛起怨念。而他們本就是不同的,父皇又怎麼不想一想,當年他和兄弟們征戰沙場的時候,自己這個皇孫卻只是養在府邸里的閒散之人,沒有歷練,是他自己願意的嗎?

  「家裡還好嗎?」晏珅對這個侄子,卻更多的是友善和同情。

  「承垚已度過危險,不過當時就在生死邊緣,的確嚇人。」泓昀眉目含恨道,「沒想到我這樣一個無用的閒人,也還會有人要算計。」

  晏珅慍怒,厲聲道:「這樣的話叫你父皇聽見,又要罵你,泓昀,十四叔看不慣你妄自菲薄。男兒志在四方,你該學會擔當了。皇上不叫你做的事,你自己為何不去求來做?我看過你帶人整理的檔案史籍,以及之前的稅賦預估,你以為這些事是隨便誰都能做的嗎?你父皇不誇你,是不想你沾沾自喜、好大喜功,不代表你就一無是處,如果連你自己都無視你的長處,又憑什麼叫別人來肯定你。你的騎射武功也不差,為什麼不對你父親說,要去軍中歷練?就是從一兵一卒做起又如何?難道是你害怕吃苦,害怕失敗?」

  「十四叔的話不錯,可父皇他會聽我說的話嗎?」泓昀依舊很氣餒,垂頭嘆道,「方才父皇已言明對我失望透頂,我還有什麼顏面去向他提出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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