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出家

2025-02-17 12:09:29 作者: 琴瑣

  「這樣的事歷代都會在宮裡發生,或多或少罷了,這還算輕的,有些為了爭權奪位做出更甚的事都不見怪,更有些皇子公主都長得很大了才抖落出來……皇上他心裡多少明白,只怕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您多擔待些。」方永祿很是好心,一直以來幫了嗣音不少的忙,嗣音只道他好,卻不知他只是忠於皇帝罷。

  「多謝公公。」還是那句話,嗣音仍舊一臉疲態。

  見祥兒端來杏仁茶,她擺手道:「皇上不愛喝,倒一碗白水來。」

  「白水?」

  「白水!」

  腳步聲輕悠悠地靠近,嗣音端著茶碗出現在二樓,卻只見奶娘在給初齡餵奶,皇帝早不見了蹤影。

  「萬歲爺上閣樓了。」奶娘輕聲說。

  嗣音頷首,端著那碗白水繼續上行,便見皇帝獨自坐在那張美人椅上,靜靜地看著外頭濕漉漉的雨景。

  嗣音遞過去茶碗,輕聲喚了「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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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琛接過,揭開蓋子,卻只見清澈白水,裡頭連星點茶葉末子都沒有,他淡淡一笑,飲過幾口遞還給了嗣音。

  嗣音去放下,再回來才到他身邊,便被攬入了懷裡。

  「今日的事,據說是在狩獵的時候發生的?」彥琛問著,將臉埋在了嗣音的肩胛。

  「是,狩獵的時候,也只有那個時候,平日哪能……」

  「那男的是誰?」

  「柳美……柳氏她不肯說,抵死也不說。」嗣音道,突然又覺得這話好沒趣,是要證明柳艷對那男人有多情真意切嗎?

  「呵!」彥琛冷哼。

  「皇上,事已至此,您多憂思只會傷了身體。臣妾多說一句,您與柳氏本就無情,她來或去既是這樣,便隨了她吧。」嗣音說著底氣不足,怯怯地看一眼彥琛道,「皇上大概都不記得那柳氏是什麼模樣了把?」

  彥琛苦笑:「叫你說中了。」

  「皇上還是很生氣嗎?」

  「不知道,總覺得心裡沉甸甸的,也不知為了什麼緣故。」彥琛深深地看了一眼嗣音,微笑道,「以為來看看初齡或看看你就能釋懷,可此刻心裡仍是悶著的,總是散不開。」

  「天氣也不好,要不要臣妾讓穀雨去沖碗薄荷茶來。」嗣音慌忙接口。

  彥琛仍是深深地看著她的眼眸,這個女人總是要忘記自己有一雙不會騙人的眼睛嗎?她明明藏了那麼多的心事,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了,可她在死扛什麼呢?難道朕不足夠她來信任,還是她怕自己會傷害到朕。

  「嗣音你要知道,在你身上朕不會有不能原諒的事,因為你是朕生命的一部分,若不原諒你也就是不原諒朕自己。」彥琛輕輕撫摸過她的臉頰,似乎想撫平她面上的疲態。

  嗣音的心突突直跳,輕聲應了,「是。」

  彥琛微笑,將她納入懷裡取暖,低聲地說:「這天越發冷了。」

  「皇上。」

  「什麼?」

  「我……」

  彥琛笑,鬆開手低眉看她,「有什麼不能說的?」

  「沒什麼不能說的,只是想告訴皇上,嗣音不會背叛您,永遠永遠都不會背叛您。可是嗣音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也會有無可奈何不知如何取捨的時候。如果真有那一天,臣妾希望皇上能多一些包容多一些耐心。」說著說著竟哽咽了,但忍著沒有落淚,硬生生吞下後認真地對彥琛說,「皇上要是答應了,可一輩子都不能反悔了。」

  彥琛歪著腦袋看她,淡淡一句:「要是朕不答應呢?」

  嗣音一愣,明知他是故意的,還是帶了幾分怯意,有些挫敗地垂下眼帘說:「那臣妾下次再求您好了。」

  「那就下次再求朕,這一次太沒有誠意。」彥琛哼聲。

  嗣音有些著急,抿著嘴看著他半晌,又不敢急進,只能無奈地應著:「是,下次再求您。」

  「傻子!」朕屈指叩了嗣音的額頭,笑道,「筱苒曾跟朕痴鬧說,生個孩子笨三年,只怕你要笨十年了,朕還敢讓你給初齡生弟弟妹妹麼?難道再往後朕還要多你這個孩子不成?」

  嗣音心裡一暖,知道皇帝如此就算是應了,見他眼眉漸開怒氣漸散,也落實了好些,自然放開了心,也湊著他的話說:「還不是怕您說臣妾笨生出來的孩子也笨,這才一個勁兒地把僅有的聰明都給了初齡,臣妾自然就更笨了。您可別指望臣妾將來再給她生弟弟妹妹,再生可就沒那麼聰明了,到時候您又要惱我。」

  彥琛恨得捏了她的嘴說:「就這張嘴,還能是笨的麼?」

  「什麼都是您說了算,笨也好聰明也好,輪得到臣妾說嗎?」嗣音鼓起了嘴,又抬眸偷眼看彥琛,見他笑意融融已不似方才緊繃的模樣,也如花而笑,嬌柔地伏到丈夫的胸前,「皇上不要不高興,不然臣妾真真沒有主意了。臣妾是該有多自私,就希望您每天都樂呵呵的。為了這件事,我快愁死了。」

  彥琛抱著她暖暖的身體,長長地舒一口氣道:「這樣的事又算什麼,朕若連這一點胸懷也沒有,早早就叫那班朝臣氣死了。」說著捏了嗣音柔柔的耳垂道,「自然你不同,你若敢惹朕生氣,朕真的會很難過。」

  「才說臣妾這裡什麼都能原諒的。」嗣音不服。

  「生氣和原諒是兩回事,朕可沒說你可以因此無法無天、肆意妄為。」彥琛一本正經,「天知道剛才你在憂愁什麼,往後不許你抱著初齡說那樣的話,你是她的娘,在她出嫁前就是她一半的天,誰允許你做出柔弱的一面?」

  「知道了。」這一句話,嗣音真真沒得抵賴。

  「有什麼事是朕不能為你解憂的?而朕又有什麼事是你不能為朕解憂的?」彥琛又變得深沉,「你說你有難取捨的,朕亦如此,這本就是極其平常的事,背負了取捨的壓力已經很辛苦,如果還要背負由此帶來的深深愧疚感,那活得該有多累?朕說在你身上什麼都能原諒,什麼都會信任,就是希望你放下那些不相干的包袱,儘管做你想做的事,朕心裡明白一切的一切你都會把朕放在第一位,就足夠了。」

  「知道了。」嗣音哽咽,嬌滴滴地鑽入他懷裡,摩挲他龍袍上細膩的龍紋,「嗣音知道。」

  「真的知道了,要不要朕再說一遍?將來初齡定是一點即通的聰明孩子,偏偏她的娘親那麼笨。」彥琛哼哼,繼而又輕聲嘆道,「後宮裡有太多女人對朕而言是多餘的,她們無奈朕也無奈,於是平添這分閒氣。你這裡還好,皇后那裡似乎較真了,耿耿於懷地放不開,覺得宮裡出這樣醜事,是她治下不嚴負了朕。朕那麼了解皇后,卻不知道怎麼去開釋她,對你卻沒有那麼多顧忌,任何事恨了惱了就罵一頓什麼都好了。可明明朕和皇后那麼多年的夫妻,反不及和你的這幾年。」

  嗣音笑道:「娘娘和臣妾本就是不同的人,不同身份不同地位,在皇上跟前也不一樣,您對付臣妾這些法子不能用在娘娘身上,難道不正常麼?」

  見皇帝發冷,嗣音歪著腦袋想了想,覺得自己沒有說錯,還沒來得及再補充就被丈夫一吻堵住了嘴,幾乎要她透不過氣來彥琛才放開她,欣然之色溢於言表:「還好還好,還能給朕生聰明的孩子。」

  嗣音倏地臉紅,掙扎著要逃開,兩人自嬉鬧做一團,隱隱有動靜傳到樓下,方永祿長舒一口氣,無不得意地對穀雨說:「如今也只有娘娘這裡最叫皇上安心了。」

  穀雨心裡自然高興,當年能在鍾粹宮跟上這樣好的主子,她雖命賤成為奴婢,但老天終是厚待她了。

  幾日後,秋雨散去,這件事也風雲漸淡,至少也無人敢提起。嗣音因心虛而有意讓穀雨去打聽了一下永壽宮的情況,果然聽說耿慧茹抱病,雖然對外是說這幾日秋雨陰霾染了風寒,裡頭還有什麼緣故,嗣音自己明白。

  而中宮也因此悶悶不樂,肝氣鬱結散不開,也病倒了。這日嗣音抱著初齡來坤寧宮給她請安,見了小初齡容瀾有了幾分笑,嗣音便將那日與皇帝的話揀相干的一些與她說了,勸皇后不要耿耿於懷,看開一些。

  而容瀾自有容瀾的傲氣,又豈是嗣音幾句話能起作用的,她自己消化了自然就能好,這幾天只是還不能散去心裡對彥琛的愧疚罷。

  「娘娘,惠靜郡主抱著小公子來了。」此刻織菊笑盈盈進來通報了這一句。

  惠靜的孩子還很小,沒想到她竟有膽子帶著外頭跑,容瀾忙叫帶進來,抱著孩子,容瀾比著初齡道:「到底是男孩子,個頭竟不比初齡小多少,看著一樣大似的。」

  有兩個嬌俏可愛的孩子在眼前,容瀾到底舒懷一些,逗著玩了片刻,初齡就鬧覺,她一哭,惠靜的孩子也跟著哭,嗣音便抱著女兒到一邊去哄。

  惠靜見嗣音走開,忙坐近了容瀾,握了皇后的手說:「皇伯母,您幫幫靜兒吧。」

  「怎麼了?郡馬他對你不好?」

  「相公對我很好,是王府里,母妃前日來我家裡哭了一場,說父王他鬧著要出家了,她死死勸了都沒用。」

  「出家?」

  嗣音在不遠處聽見容瀾這一聲,莫名地看了過來,誰要出家?

  嗣音恐皇后朝她這裡看,便抱著初齡讓開更遠,心裡念著那句「出家」,不由得想起那位面含寶相,叫人觀之安然的十王爺,難道如今他真心要皈依那滿身的佛性了?

  那一晚在花房耿慧茹苦苦哀求自己,他依舊面色淡定,只是那伸手一挽對耿氏說:「我定不負你。」叫人動容。然想起前事新事,種種糾葛不開,嗣音只能輕聲一嘆:都是孽緣。

  這一邊,惠靜拉著容瀾的手低聲啜泣:「皇伯母,母妃她真真是沒法子了,可是若由著父王皈依佛門去,王府怎麼辦?她和姨娘們怎麼辦?孩兒若是男子也罷,承了王府家業自可奉養母親姨娘們,如今這樣,他和十四叔休妻又有什麼不同?竟是要拋家棄子了。」

  「好孩子不哭。」容瀾只能安撫,心想這件事晏珏若要成行,必當上報宗人府上奏皇帝,彥琛那裡也早晚會知道,可皇室子弟出家比不得晏珅那休妻的荒唐舉動,歷來也是有的,或受了高僧點化、或做皇帝的替身種種緣故不勝枚舉,如今惠靜雖求自己,可若晏珏去意已決而宗人府和皇帝都不反駁,她也沒有法子。

  「你的母親尚勸不住他,皇伯母也不能勸得了,唯一能幫你的就是和皇上說一說,在你堂兄弟里找一個孩子過繼去十王府繼承王位,延續十王府這一脈香火。那樣你的母親姨娘們總算有人奉養,你也不至於失了娘家。」容瀾這般說,也是無奈地對惠靜道,「想開些,這事比不得你十四叔,從佛家來看本是好事,又怎麼能勸得住呢。」

  惠靜懨懨無語,如今也只能這麼辦了。

  待嗣音哄睡著了初齡,將孩子交付奶娘照顧再折返回來時,惠靜已帶著孩子離去了,嗣音只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容瀾也不提,二人又說會子話,皇后交代一些宮裡的事,囑咐嗣音可以開始預備年末各項事宜,不由得嘆時光飛逝,笑一句:「本宮越發要老了。」

  嗣音不語,後來等初齡又醒了,方抱著孩子離去,走時回身瞧一眼皇后,她果然懶懶的倦倦的,看著精神不濟,嗣音瞧著不免擔憂,心想若是為了柳艷一事她大可不必自責如是,不然她散不開心結,彥琛也不會高興。

  一路是繡蘭送出來的,嗣音上肩輿時客氣地說一句:「姑姑們好生照顧娘娘,本宮瞧著娘娘精神並不好,往後再來自然先派小宮女來問,倘若娘娘精神不好,你們就直接說了,本宮也就不過來打擾。」

  繡蘭自是應下,卻道:「娘娘還是多來陪陪主子吧,主子她也懶怠宣太醫懶怠吃藥,倒是娘娘時常抱著小公主來,主子還能笑一笑。」

  嗣音答應,便離了坤寧宮。

  才回符望閣,祥兒就迎上來說武婕妤等候多時。嗣音一愣,眼下她竟是少來這符望閣的,穀雨說那會兒自己在冷宮裡,舒寧還時不時來符望閣,但從不進門,只是靜靜地站在外頭。

  「娘娘。」見了嗣音,她福身施禮,又笑著轉身去將和吉兒玩在一起的泓暄捉來,笑著說,「梁母妃回來了,暄兒不是有話要說麼。」

  小泓暄樂呵呵地跑到嗣音膝下來,抱著嗣音厚厚的裙擺說:「暄兒給梁母妃請安。」

  嗣音見到孩子總是歡喜的,失笑將他抱起來,「暄兒好乖。」

  泓暄隨即獻寶似的從袖口裡抽出一條被卷得皺巴巴的絲帕遞給嗣音:「送給小妹妹,暄兒給小妹妹的絲帕,母妃說女孩子用這個。」

  舒寧立在一旁靜靜地笑:「梨樂前日做的針線活,本是給娘娘繡的,不想才繡了一半就讓泓暄看見,梨樂逗他說這是女孩子用的,他便記著了,天天盯著梨樂,一見她停了針線就以為是繡好了纏著要。娘娘說男孩子不能用這個,不許梨樂給他,他便哭得跟什麼似的,問了才曉得,竟是想著留給小公主。昨日梨樂就繡好了,他得了便纏著要來符望閣,只是娘娘說您這幾日也忙著,不叫來打擾。」

  嗣音莞爾,哄著泓暄道:「小妹妹又睡下了,讓穀雨抱暄兒去看看,過會兒等她醒了哥哥自己送給妹妹可好?」

  泓暄當然高興,一笑就愛眯起眼睛,特別得可愛,又認真地說:「泓暄不吵妹妹,哄她睡覺,醒了再玩兒。」

  嗣音便讓穀雨抱了泓暄去,這裡讓舒寧,邀她喝一杯茶。

  舒寧款款落座,笑道:「小皇子和公主的生辰就隔了一天,這也是緣分,難怪格外的親昵。」

  「又整差了兩歲,來日哥哥帶著妹妹跑,宮裡就更熱鬧了。」嗣音抬眉看一眼舒寧,她靜靜的眼眉很安寧,笑亦自然,雖沒有了鍾粹宮裡可愛活潑之態,但比從前她在承乾宮時的模樣好許多。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嗣音這裡也放不開。

  又心嘆,若她的孩子順利出生,如今大概也能下地走幾步,也會叫人了。也是為人母后,方能體會當初她的失意和傷心。

  舒寧似乎只是送泓暄來看初齡,沒有多餘的話,嗣音不語她便也靜默,往昔那種一相見就有的壓迫感不再,雖然彼此仍芥蒂深重,嗣音倒沒那麼厭惡了。想起自己收著的那些不曾開封的蜜餞,不禁苦笑。

  本以為兩人自此無話,忽而舒寧還是開口了,提及明年選秀的事,她笑著說:「一晃竟那麼多年過去了,總覺得宮裡的日子沉悶,度一日如一年,但事實上快得叫人捕捉不到任何痕跡。待明年看著新人進來,更會有滄海桑田之感吧。」

  「屆時你是高貴的婕妤,要給新人做出樣子,大家都是一樣的,是侍奉皇上的人。」嗣音這話是她如今的地位該說的,卻只一句,再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不多時初齡已醒,便邀她一起去看看,二人陪著兩個孩子玩耍,倒也熱鬧。

  舒寧看起來甚愛泓暄,仿佛把自己對未出生那個孩子的愛全傾注在了他的身上,而泓暄也很纏她,更讓人奇怪的是,心高氣傲的年貴妃獨獨對這位武婕妤很放心,能將她的寶貝兒子全心全意地交給舒寧照顧,只怕是兩位昭儀也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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