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這一刻,就是永恆
2025-02-15 19:37:07
作者: 南小妖
蘇南風引著璟王與連順,來到內院的書房。
璟王一路行來,見堂堂都護府內陳設簡陋,甚至不如京城一戶富足的尋常百姓。府內一應人等衣著樸素,連舅父身上的官府,都舊得打上了補丁。他想起京城官員錦衣玉食的奢靡生活,雙拳緊緊地握著。
三人於書房中坐定後,連順呈上賑災錢糧的清單。蘇南風手捧清單冊子仔細閱看,一個戎馬一生,威震邊關的大將軍,激動地雙手發抖。
看完後,他單膝跪地:「老夫代北疆百姓謝過王爺,如若沒有這些錢糧,恐怕不知有多少災民,熬不過這個冬天。」
璟眉頭緊鎖,他扶起蘇南風,一向溫文爾雅的他,也面露慍色,「舅父,朝廷再三派欽差前往北疆賑災,為何百姓還在水深火熱中煎熬。」
蘇南風嘆了口氣,「王爺,實不相瞞,賑災款一旦撥發下來,沒出京城就被吃掉一半,沿途又被各州府層層盤剝,等發至北疆,已經不剩什麼,欽差大人每每藉口路遇賊人搶劫,實則私吞錢款。我月月上奏朝廷,據聞奏摺全被扣押,無法上達天聽,如今隴州城內人心惶惶,****都有餓死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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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聽了蘇南風的話,一掌拍在桌子上,氣得渾身發抖,他早就聽說有官員私吞賑災糧款,但沒想到事態如此嚴重,朝廷下撥的錢糧,竟分毫到不了災民手中,看來北疆的百姓,悉數死於人禍而非天災。
璟安慰蘇南風道:「舅父,本王帶來的錢糧,可先解百姓燃眉之急。這兩****便寫奏摺,一定送至父皇手中,必要嚴懲貪墨救災錢糧的狗官。」
蘇南風握著璟的雙手,慈愛地望著他,「好,好,璟兒心懷仁愛,有勇有謀,真不愧是蘇家的熱血男兒。」
阿顏被安置在一處獨立的小院中,這裡離前廳最遠,清靜的很,最適合她暫住。她一進院子,就坐在屋內發呆,月兒在忙前忙後收拾隨身的行裝。
明香見阿顏一副哀怨的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她在北疆土生土長,比誰都知道金國的艱辛,這樣一個細皮嫩肉的可人兒,馬上便要遠離親人,客居異國,真是我見猶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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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晚是大年初一,璟王命人把自己隨身帶來的白面、臘肉和黃酒交給廚房,讓府里準備一頓像樣的年飯,也算與舅父一家共聚天倫。
晚飯準備停當,蘇將軍派人請公主一同用膳。飯廳中擺著一張方形大桌,一家人圍著方桌席地而坐,璟坐在上首,蘇南風和蘇伯倫、次子蘇伯義坐在右側,蘇夫人帶著兩個兒媳和小女兒坐在左側,璟身邊的位置留給了公主。
阿顏被奴僕引著,緩步走進飯廳。她換了身鵝黃色襦裙,略施粉黛,一雙眼睛顧盼生輝,光彩照人。她向璟王行禮,與蘇將軍一家逐一問好,坐在給她留好的座位上。
席間,璟王與蘇南風一家,隨意地敘舊談天,公主也是笑意盈盈,絲毫沒有拘束的感覺。
蘇南風不想引公主傷感,話語中有意避開和親一事,公主反而問了許多金國的風土人情,沒有半點避諱之意,一旁的璟王,聽到公主談起這個話題,臉上露出些許不虞之色,獨自喝著黃酒。
明香心裡暗嘆道,眼前的公主與初見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午時還一臉愁苦的樣子,現在變得神采奕奕,談笑風生。她心生佩服,公主果然了得,內心再怎麼苦悶,也不會在眾人面前表露半分。
晚飯後,璟和蘇南風都醉了,由奴僕攙扶著,各自回房歇息。阿顏擔憂地看著璟的背影,與眾人互道晚安後,回了自己的小院。她還是頭一次見璟喝醉。
玉兒這段時間累壞了,此時已經在房中呼呼大睡。阿顏每日只能入睡一個時辰,此時也睡不著,獨自坐在院子裡望天。
塞外的夜,有種寂寥的美,天上繁星點點,沒有一絲雲,冷風吹得臉有些刺痛。
門外咚咚兩下,阿顏以為是奴僕來送東西,起身前去開門。
院門打開的一霎那,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門口站著的是璟!她急忙關門,璟用手一檔,推門進來。
阿顏平復了一下心情,剛想說話,璟直直地衝著她倒下來,她怕他摔著,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抱住他。璟果然是醉了,趴在她身上不省人事。
阿顏無奈,只能扶著他,慢慢挪步,把璟扶進自己的房中,安頓他在床上躺好。她見璟的兩頰泛著異樣的潮紅,身子不停地發抖,她摸了摸他的額頭,好燙。
阿顏把全屋的被子都蓋在他身上,但他還是頭髮熱,身子冰涼。她脫去外衣,鑽進被窩裡,把璟緊緊抱在懷裡。璟似乎是感受到了身邊的溫暖,漸漸鎮定下來,身上的溫度開始回升,額頭微微冒汗。
她回想起年幼時,與皇子們跟隨惠帝去西郊圍獵,她和璟住同一個大帳。自己因為路上受了風寒,半夜發起了高燒,璟發現後,便是這樣抱著她睡了一晚。
想著想著,阿顏被困意席捲,合眼睡去。她好些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皎潔的月光從窗外透進來,照在兩人身上,身旁的璟睜開眼睛,狡黠地一笑。
阿顏總是拒他以千里,處處迴避著他,他想出一計,先是假裝酒醉,回屋後,解開衣服在寒風中吹了半個時辰,才有了剛進屋時的那一幕。
以他對阿顏的了解,如果不以此計逼她,恐怕很難讓她敞開心扉。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顏迷糊地睜開雙眼,她感覺黑暗中,一雙燦若繁星的眸子,在緊盯著自己。
她本能地坐起身,剛想張嘴,璟也坐了起來,用手指輕輕放在她的嘴唇上,輕聲說:「噓,玉兒就在隔壁。」
阿顏回想起璟酒醉發燒的情形,見他此時完全看不出病容,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她反應過來,抬手欲打他。
璟收起笑容,一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捻起由她衣襟里滑落出來的玉佩,低聲說:「你我不是素不相識嗎?」
阿顏低下頭,不敢再看璟的眼睛,一雙眼裡,噙滿了淚水。
璟伸出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你怎麼那麼傻?」
連日來的痛苦壓抑,在這一刻,意志終於潰不成軍,她瘦弱的身體,不住地隨抽泣而抖動。
璟輕撫她的後背,湊近她耳邊,語氣極堅定地說:「我意已決,一定要帶你離開。還記得前年的春末夏初,我伴聖駕出巡,曾路過南方一地,此地被山海環繞,山間有溪流,有千畝茶園和漫山的果樹,各種生靈行走山中,仿若世外仙境一般。你我可隱匿於那裡的山間農舍,無拘無束地過此一生。」
阿顏慢慢抬起頭,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聲音因痛哭而變得沙啞,「璟哥哥,我不想成為你的拖累,我會一輩子不安心的。」
「皇子的身份才是真的桎梏,我只想與你在一起。你忘了你我結拜時說過的話嗎?」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璟溫柔而鄭重地握住阿顏的雙手,一字一頓地,仿佛在宣讀此生最重要的誓言。
阿顏咬了咬嘴唇,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重重點了點頭。
兩人緊緊相擁,仿佛這一刻,就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