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放下執念

  何夏諾從華辰的辦公室出來，迅速收拾好桌上的東西，飛一般地從公司逃離。

  她坐在公車上，旁邊兩個穿校服的女生，頭挨著頭，正在捧著手機追韓劇。兩個小女生眼眶通紅，鼻子一抽一吸的，入戲得很。

  

  何夏諾斜眼瞟了一瞟，正在上演男女主角分手的苦情一幕。

  其中一個小女生抹了把眼淚，問身邊的小夥伴：「他倆明明喜歡對方，為什麼就是不能在一起？」

  小夥伴一臉稚嫩，皺緊眉頭，悵然若失地回答：「這就叫有緣無份，懂吧。」

  「女主角太軟弱了，她明明有苦衷，為什麼就是不說？」小女生急得拳頭緊攥，恨不得立刻鑽進屏幕，把真相告訴男主角。

  「這就叫愛，懂吧。」小夥伴一本正經地解釋。

  何夏諾咬了咬嘴唇，拍拍小女生的肩膀，問道：「同學，打擾一下，你們看的韓劇，叫什麼名字？」

  回到家，何夏諾心裡亂糟糟的，什麼也不想干，坐在沙發上發呆。

  李明希下班回來，一進門，像只鳥一樣朝她飛過來，表情無比興奮地問：「你回來啦？今晚怎麼沒出去浪漫啊？」

  何夏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下，沒有搭話。

  李明希見她苦著臉，在她旁邊坐下，抓著她的手臂晃了晃，「怎麼了，和他吵架了？怎麼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

  「沒有，就是有點累。」何夏諾搖頭，她倒是希望，能像普通情侶一樣，和他拌拌嘴，鬧鬧彆扭。

  「對了，昨晚你倆都說什麼了？」李明希的好奇心，已經發酵了一天一夜。

  「嗯？沒說什麼，讓我別再插手征地的事，趕緊回公司上班。」何夏諾搪塞道。

  「就這些？沒啦？」李明希憋了這麼久，只得到一句輕描淡寫的回答，好奇心表示極大的不滿足。

  「那還能說什麼，談婚論嫁？」何夏諾無奈地反問。

  「怎麼他在你面前反倒這麼害羞，你不知道他跟我說的話，有多肉麻呢。說什麼你對他很重要，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李明希說完，抱著雙臂抖了抖肩。

  聽了這話，何夏諾心裡一陣發緊，搪塞道：「他那是跟你開玩笑的，他怎麼可能喜歡我這種女孩，平凡得像一杯白開水。」

  「不要妄自菲薄嘛，我看好你哦。況且，我看他可不像是開玩笑，他在小區門口見到我時，那神情，就像見到失散多年的親妹，苦苦哀求我帶他去找你。」李明希嘖嘖感嘆一番。

  何夏諾沉默，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華辰傷心失落的表情，心中傳來一陣隱隱的絞痛。

  自己和他之間，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有緣無份？喜歡他，想保護他，又不得已要傷害他。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這麼痛苦的事。

  李明希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看你一副茫然的樣子，要不要本大師為你指點迷津？」

  「不用！我餓了，要去煮麵。」何夏諾起身，恍恍惚惚走進廚房。

  心情不好，就更不能餓著肚子。做飯這種事，又要舞刀又要點火的，對一個心不在焉的人來說，意外隨時可能發生。

  何夏諾把鍋放在爐子上，開了火，心裡還在想明希的話：「他說你對他很重要，你是沒看見他昨晚那個認真勁……」

  心神遊走間，鼻子裡飄進一股焦糊味，她抬眼一看，鍋里忘了放水，鍋底已經燒黑了。她想都沒想，趕緊伸手，手腕直接碰在了鍋沿上。

  李明希只聽廚房裡「咣當」一聲，跑進來一看，一隻燒焦的鍋躺在地上，爐子上還點著火，何夏諾蹲在地上，捂著手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麼啦？」李明希趕緊蹲下，緊張地問。

  「沒事，燙了一下。」

  「快給我看看。」

  何夏諾伸出右手，手腕被燙出一處拇指大小的紅腫。

  「快，用冷水沖，要不會起泡的。」李明希把她扶起來，關掉爐火，打開水龍頭，讓她先用冷水降溫。自己衝到客廳，拿出藥箱，找出一支治燙傷的藥膏。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兩人坐在沙發上，手腕上還是起了水泡。

  李明希在一旁，不停地嘮叨。

  「你也太不小心了，笨手笨腳的。這幾天手別沾水了，千萬別把水泡弄破。明天去醫院看看，再開點藥。」

  何夏諾把頭靠在她的肩上，想起了自己的老媽。

  **********

  譚遠芬心理診所。

  這麼多年，如果沒有譚醫生的相信與支持，華辰真不敢想像，自己的人生會是什麼模樣。

  她是自己唯一可以傾訴的人，他的腦海里，有那麼多故事，有那麼完整的記憶，可他只能藏著。

  華辰原本滿心期待，找到阿顏後，兩人可以一起笑，一起流淚，他就不再是那個，被遺棄在記憶的洪流里，奮力掙扎的孤兒。

  可現在呢，希望徹底破滅，艱難世界的盡頭，只剩下他一個人，洶湧的洪流即將沒頂，他沒有力氣再撐下去了。

  「譚醫生，我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我再怎麼努力，也走不進她的世界。況且，她已經不是阿顏了，如果愛要重新開始，我等了這麼久，到底在等什麼？」華辰的聲音有些嘶啞。

  由於華辰是經歷了巨大的創傷後，才有了那些記憶，所以譚遠芬不能輕易做出判斷，到底記憶是真實的，還是他在經歷過傷痛後，由巨大傷痛而引發精神障礙，伴隨病症而來的幻想。

  十年了，華辰不願意接受任何治療，譚遠芬一直在想辦法，幫他解開禁錮他的牢籠，也許現在，是個機會。

  「你愛現在的她嗎，那個叫何夏諾的姑娘？」譚遠芬問他。

  華辰的腦海中，浮現出何夏諾的一顰一笑，她工作時認真的樣子，爽朗的笑聲，她善良，純真，有正義感……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冰封多年的心，正在一點一點被她融化。

  「嗯。」華辰點頭。

  「你心裡的包袱太重了，也許你應該做的，就是放過你自己。」譚遠芬說。

  「放過我自己？」華辰喃喃自語。

  「對，別再執著於前世的一切，不要將前世的愛與誓言強加給自己，更不要強加給她。她的人生是一張白紙，沒法承受那麼厚重的情感。你喜歡她，就放手去愛，不管她是誰，她記得，還是忘了，重新開始，去尋找屬於華辰的幸福。」

  華辰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

  臨走時，譚遠芬給了他一張名片，「下個月我們診所要搬新家了，這上面有地址。」

  華辰接過名片，留戀地環顧屋內，「還真有點捨不得這裡。」

  「我也是。」她會心一笑。

  譚遠芬送華辰到門口，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頭望著她，眼眸熠熠有神，「譚醫生，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