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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蘭亭集序(一)

2025-02-15 07:38:24 作者: 我是大漠

  在江東臨海之處,有一個會稽郡,是因其境內的會稽山而得名。

  會稽山原名茅山,大禹治水之後,在此召開過一次諸侯會議,「大會計,爵有德,封有功」。就是說,大禹在茅山召集天下諸侯開會,坐下來一起評判治水中的貢獻,然後給品德高尚的人封爵,給功勳卓著的人封官。大禹在會後不久就病死了,安葬在這茅山腳下。為紀念大禹的功績,諸侯們「更名茅山曰會稽,會稽者,會計也」。

  會稽郡的郡府設在山陰縣。東漢的許慎在《說文解字》中寫道:「陰,暗也;水之南,山之北也」。山陰縣就在會稽山的北麗,並因此而得名。隨著晉室南遷,中原的漢人大量遷居於此,山陰縣逐漸繁華起來。

  山陰縣景色優美、地靈人傑,很多士大夫都把家安在這裡。在山陰縣有一座蘭亭,相傳春秋時期,越王勾踐曾在此植蘭。漢時朝設置了驛亭,故名蘭亭。蘭亭就在蘭渚山腳下,附近有一大片茂密的竹林,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河,是風景秀麗的絕佳之處。

  東晉永和九年三月初三,是一個風和日麗、春色宜人的好日子。

  

  一個老漢牽著水牛從蘭亭附近經過,牛背上坐著一個小童。這時,亭中坐著幾十個衣著華貴之人,正在飲酒作詩,非常熱鬧。那小童剛七八歲的樣子,他看到這副場景,心中十分好奇,便問道:「爺爺,這些人在幹什麼呢?」老漢抬頭看著牛背上的孫兒,慈祥的說:「他們這是在修禊,前幾天我剛剛講過的,你還記得嗎?」

  小童仔細想了想,記起了爺爺給他講的故事,然後開心的說:「爺爺,我知道!修禊是自古已有的消災祈福儀式,就是在三月上旬的巳日,官吏和百姓們都到水邊嬉遊。自魏以來,開始固定為三月初三,現在已經成為詩人們雅聚的盛事。」

  老漢微笑著點了點頭,撫著鬍鬚,憐愛的看著小孫子,眼中滿是欣慰。這時,亭中有人高聲吟詩,祖孫二人便停下腳步,傾耳去聽。

  亭中一人長身而立,對眾人拱了拱手說:「聽了諸兄的佳作,孫綽也頗為技癢,這就要獻醜了。如作的不好,還請諸兄指點。請聽:流風拂枉渚,停雲蔭九皋。鶯語吟脩竹,游鱗戲瀾濤。攜筆落雲藻,微言剖纖毫。時珍豈不甘,忘味在聞韶。」

  這人是江東名士孫綽,字興公,祖籍太原,幼時遷居會稽。孫綽襲爵長樂侯,如今官拜右軍長史、永嘉太守。

  孫綽吟完這首詩,眾人聽得如痴如醉,只覺他字字珠璣,將此時此刻的景色和意境,描繪得淋漓盡致。一人鼓掌道:「興公大才,果然不凡!每年修禊之時,大家最盼就是你的詩,請興公再作一首如何?」眾人也都高聲響應道:「極是!極是!還請興公再作一首!」

  孫綽見眾人讚賞,心中十分高興。他清了清嗓子,又吟道:「春詠登台,亦有臨流。懷彼伐木,宿此良儔。修竹蔭沼,旋瀨縈丘。穿池激湍,連濫觴舟。」眾人又是一番讚賞,孫綽連連道謝。他坐下之後,指向身邊一人說:「安石賢弟,你也別藏私了,快讓大家欣賞一下你的佳作吧!」

  那位被孫綽稱為安石的人,名叫謝安,是陳留謝家之人。自晉室南遷以來,形成了四大家族,朝中官員多出自這四家。這四大家族分別是琅琊王氏、陳留謝氏、譙郡桓氏、潁川庾氏,四大家族之首是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源自西漢諫議大夫王吉,最輝煌的時期,是在東晉開國之初。晉元帝司馬睿最初受封琅琊王,得到王氏一族的鼎力支持。晉末八王之亂後,在王導的策劃下,江東諸郡擁立司馬睿建立了東晉。司馬睿拜王導為相,拜王導的兄弟王敦為大將軍,王氏盛極一時。

  今日修禊,便是由王家的王羲之發起。如今王羲之任會稽內史,正是此地的地主。王羲之還兼領了右將軍之職,所以大家都稱他為「王右軍」。

  這次盛會,魏晉以來顯赫的家族差不多都到齊了:王家、謝家、袁家、羊家、郗家、庾家、桓家等,都有人來參加這次修禊。魏晉曠達、清雅、飄逸、玄遠的時代氣質,使得這次聚會完全沒有政治色彩,眾人之事飲酒、寫詩、觀山、賞水,好不快活。

  這謝安自幼以清談知名,朝廷屢屢下旨,請他入朝為官,謝安卻一概謝絕。他隱居在山陰縣之東山,整日遊山玩水、培育謝家子弟,過著詩酒風流的瀟灑日子。謝安大才,天下皆知,此時他已是第一名士。眾人都知道他終將入朝為官,甚至可能會直接拜相。

  謝安聽孫綽叫到自己,也不推辭,起身高聲吟唱:「朝樂朗日,嘯歌丘林。夕玩望舒,入室鳴琴。五弦清激,南風披襟。醇醪淬慮,微言洗心。幽暢者誰,在我賞音。」

  旁邊一個儒雅的僧人鼓掌道:「安石此詩,立意清淡,極為靜雅。我近日一直在苦參一個至理,聽了你這首詩,有種頓悟的感覺呢!今日我便不作詩了,就把這新領悟的至理,與諸位分享一下吧!」

  謝安好奇的問道:「支遁大師,我的詩只是內心的表述,並沒有什麼深意啊。怎麼會讓你有所頓悟呢?還請大師指教!」

  這僧人是當世高僧支遁,他也是陳留人,跟謝安熟識。他點點頭道:「安石,我領悟這至理,也正是源自內心的禪機啊!請聽:夫色之性也,不自有色。色不自有,雖有而空。故曰色即為空,色復異空。」

  眾人都是飽學之士,聽了這句禪機,俱口中念念有詞、心中細細領悟。謝安最先反應過來,他猛然醒悟,起身向支遁行了一禮,說道:「謝安受教了,多謝大師點醒!」支遁合十還禮道:「安石,你如此也是著相了。焉知是安石點醒了支遁,還是支遁點醒了安石?」

  王羲之在旁邊說:「安石,你領悟了就好。如今這天下,內有權臣割據、外有豺狼環繞,非你的大才不能匡扶社稷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果大晉江山不保,你的詩酒風流又如何能夠長久?你早晚都得出山才行!我才疏學淺,再過兩年就要辭官退隱了。獻之是個好苗子,我準備培養一下他的詩詞書法。安石,這天下離不開你啊!借用支遁大師的禪機,我也送你一句話:出仕即為歸隱,歸隱復異出仕!哈哈哈哈!」謝安知道眾人都盼著他出仕,只好無奈的搖了搖頭。

  王羲之也知道時機未到,此刻也不再深勸。他見眾人都已吟詩完畢,起身高聲道:「諸位,今日修禊之盛況,遠超往年。我已命人將諸位的作品記錄成冊,名曰蘭亭集。何人願為此集作序?」眾人齊聲道:「王右軍!你是會稽的地主,年紀又最長,作序之人非你莫屬!我們也早就想欣賞一下你墨寶了。」

  王羲之仰天大笑,豪氣頓生,痛快的吩咐左右:「取文房四寶來!」旁邊早有下人過來,將他面前的桌子收拾乾淨,王羲之喝道:「等等,酒要留下!」說完,伸手拿起酒杯。

  書童拿著文房四寶來到桌前,鋪上一張上好的黃麻紙,遞過一支精緻的狼毫筆,擺上一塊絳州的澄泥硯,拿起一方細膩的奚氏墨,開始研磨起來。王羲之胸中早已有了錦繡文章,他將杯中之酒一口飲盡,趁著酒意揮毫潑墨。只見他筆若游龍,書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寫完之後,王羲之拿起這帖,吹了吹墨跡,交給了身旁的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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